“哦,不!你看上去比我漂亮多了。”
琪琪刚来到我的公寓,并且怒气冲冲地一头闯进我狭小的浴室,当时我正在里面化妆。由于我把音响开得震耳欲聋,所以没有听见她的敲门声,她的突然出现几乎把我吓得半死。“不过”,我想,“还好她没有把自己的钥匙弄丢。”
“我可没有你漂亮。”我说着,并且很快地打量了一下她。像平时一样,琪琪看起来性感逼人,她把金发披散下来,牛仔裤恰到好处地紧贴在身上,她的嘴唇是诱人的玫红色。当然,她穿的一件黑色紧身套衫减弱了一点她那天生的妩媚(而琪琪认为黑色的套衫可以掩饰她的年龄)。还有,对了,她的眼睛有些轻微的浮肿,然而我只注意到这点是因为我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总之,我不得不说,她看上去很热辣。我对比着再看看镜子中的自己。与琪琪不同,我是那种人们称之为“漂亮”的类型。就说现在,尽管我正戴着塑造乳头形状的夹板,穿着松垮的短裤,拿着一盘甜食,人们还是会说:“真漂亮!”
我需要再涂点睫毛膏。
“本,你要知道你看起来令人疯狂!”琪琪看着我穿上一件大衣,说道。
“我真的不这么认为。”
“哦,妈的!你当然也是这么认为的。我的天啊!”她猛地转身走出浴室,恼火地走向我的卧室。
几天前,琪琪和她的男友爱德华分手了。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她和她的“租赁对象”爱德华分手了。租赁一个对象与出租一个对象(或者,但愿上帝允许我这么说,实际上是拥有一个对象)相反,是现在我们这些已过二十五岁的人中普遍的苦恼。你与这个男人约会了几个月,在此期间,你没有和别人交往,他也没有和别人交往(至少你认为他没有),但是你并没有确定地称他为你的男朋友,因为他也并没有称你为他的女朋友。然后你们开始为了一些愚蠢的事争吵:比如到了周末,他可能一直挨到星期天才给你打电话,而当你告诉他你为此感到不安时,他可能会说一些像“从何时起星期天不算是周末了?”之类的话。
接下来你所能做的,就是进入“我认为我们必须谈谈”(这样的谈话通常都是以这几个非常熟悉的字眼开头的),结果在你甚至还不确定你们是否已经开始约会,他已经和你分手了。这使你开始追悔一些你从来不曾想到的问题,追问一些自己都不知道答案的问题,比如“我是否应该采用不同的方式来处理?或者根本只字不提?”而这些问题在当时是很关键的。整件事变成了一种在心头挥之不去的遗憾和胡思乱想。而这,对于我和琪琪来说已是习以为常的了。最后,我开始撰写一些关于男人是多么混账的文章,她开始编辑一些关于男人是多么混账的文章,而《女性》——我们都为之工作的杂志,刊登这些关于男人是多么混账的文章,一百多万的女性阅读我们的关于男人是多么混账的文童,然而,我们这些女人还是会惊讶于男人是多么地混账。这无疑是一种问路于盲的情况。
无论如何,在六周气氛沉闷的约会后,琪琪的租赁对象接纳了“谈话”。他们一起度过了整个周末做了些情侣该做的事(把烧焦了的吞拿鱼当晚餐,一起去巴尼斯选购套衫,等等),他说一切变得太程式化了,从此便杳无音讯。
我听到衣柜的门“砰”的一声被打开了,紧接着是一阵翻找东西的声音,衣架被摔得到处都是,鞋子被扔到地上发出哐哐声。我猜想琪琪正半裸着身子站在我的穿衣镜前,很可能是正在试穿我的一件上衣,也可能正将她那双八号尺寸的脚拼命地往我的两只不同的鞋子里塞,想看看穿哪只会更好看。
“我看上去很胖。”她的声音透过音乐传来。 “对,你是真正的母牛。”我朝她回喊。
我走进厨房去为她调制一杯酒,一杯烈酒。我一把拿起那瓶在我和杰克分手后琪琪给我的超大瓶的酒——那里面只剩一点(我得承认我只对酒情有独钟),我仔细地在冰箱中搜索,想调一杯合适的酒,但我仅存的“货”只剩下轻怡可乐了。我还是决定将就一下,于是把可乐和酒在一个杯子里调匀。伏特加可以缓和她的情绪,而咖啡因可以使她保持清醒。
我听到从卧室传来她的咆哮,“我看上去像个彻底的失败者!”随后便是一阵塑料和玻璃掉在地板上发出的巨响,那准是琪琪侵略到了堆满在我衣柜顶格的那些宣传人员发的样品。
“你太不正常了,琪琪,你该恢复一下了。”
“我讨厌我的衣服。”
我走进卧室,她已经将她的黑色紧身套衫脱下,换上了我的一件黑色套衫,她正在拽拉它。
“咳,你现在穿的是我的衣服,所以你大可以放轻松。”
我把酒递给她。
她叹了口气:“看看你,我真希望我的头发是深褐色的。”
“呃,深褐色只是金色的另一种。”
“我长得太高大了。”
“矮小看上去更壮。”我边说边单脚着地在房间里到处跳动,从各种东西中寻找我晚上用得着的东西,并把它们塞进我的手提包。
“太过分了!”她大声哭道,“你拥有完美的、仿佛挨饿的难民般的身材,而我看上去像只天杀的长颈鹿。”
只有琪琪可以把她五英尺八和34D的身材说得像一个噩梦。她差点使我相信瘦小并不完全是缺点——并坚持认为每样事物都是越小越迷人,比如一部手机、一只晚会手提包、一份茶点等。
“忍饥挨饿是一种新时尚,”我郑重地说,“我们这样读‘挨饿(wò)’。”
她仍然没有露出笑容,于是我说:“好吧,就按你说的,你的身材确实有那么点儿像长颈鹿,但你拥有比别人更大的乳房。”
琪琪终于笑了出来,她几口就把酒喝光,吃了一块冰块,敷了一下脸。她绿色的眼睛显出一个人下定决心时的神情。她拥有一份工作,并将投身于此,即使就这样了却余生也没有遗憾了。
我们坐上了她的车,因为我的车停得较远。在坐进去之前,我不得不整理一下她车里的一堆杂物,几张银行账单、一个破旧的胸罩、几听轻怡可乐、一本洛杉矶时间的日历的一部分和一包吃到一半的麦当劳薯条,这些薯条现在已经像塑料一样硬了。
琪琪看我试图整理那堆垃圾,说道:“本,歇歇吧,你要知道你只需把这些都扔到后座就行了。”
每次都是这样。P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