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从厨房开始,蔓延到宾馆的餐厅。毫无预兆,也许,只有一声低沉的警告,一团火球(对,就是那么一团),从厨房开始沿着装有百叶窗的拱形门口滚动过来;一团快速移动的颜色,那么鲜艳,仿佛具有生命,形成威胁。而事实上,它既无生命,也不吓人,也不是上帝之物,而是一个自然现象,一个科学事实而已。有一阵子,我动弹不得,现在我历历在目地记得,当时火苗像松鼠那样快速敏捷地爬上长长的朱红窗帘,在帷幔与帷幔之间跳跃,让窗帘布分崩离析,让片片灰烬落到下面的用餐者身上。目睹这种事件,就会自然而然地想到这场灾难之所以降临在用餐者头上是因为他们过去所犯或将来会犯的罪过。
如果说起火这一事实还未立即唤起我的警觉,那么袭来的热浪却让我警醒,随即逼我站起身来。我环顾四周,桌倾椅覆,人们一头冲向餐厅大门,杯盘破碎之声不绝于耳,场面一片混乱。幸运的是,那些面街的窗户,那些可容一人通过的大幅玻窗,已被一个果敢的用餐者纵身突破。记得当时我从其中的一扇窗户斜着滚了出去,落在雪地上,马上觉得应该挪到一边,好为其他像我一样落下的人腾出空间。也就是在那时,我助人为乐的精神被激发出来。我站起来,开始帮助那些划开伤口的、擦破皮肤的、断了骨头的人,以及那些在混乱中踩踏受伤的人。火光照亮了逃脱出来的用餐者,这光亮胜过当晚的一切光线,借此我能清楚地看到附近人们茫然失措的表情。很多人在咳嗽,有的人在哭喊,所有的人看起来就像是挨了当头一棒。有几个人跃跃欲试,摩拳擦掌地想返回宾馆救助围困在里面的人。我现在想当时有一名学生确实救出一位在餐桌旁瘫作一团的老太太;但总体上说,一旦逃离出来,就再没人愿意重返这座熊熊燃烧的大楼。事实上,热浪如此逼人,人群之中的我们,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地向后退,一直退到街对面,站在大学的校园里,校园周围是光秃秃的橡树、榆树和高大的枫树。
后来我们得知,火灾的起因是几滴油泼溅到了厨房的炉火上.站在炉子旁边的小厨觉得必须马上灭火,于是劈头浇了一壶水,慌乱之中,又用手中的一块布猛扇,试图把火扑灭。有大约二十来个人被困在宾馆上面几层的房间里,被活活烧死了。其中一个是化学系的迈尔斯·蔡平。当时他的妻儿平平安安地待在惠洛克大街的家中,而他在宾馆里究竟在干什么,我倒不愿深究(也许,面对这种即将暴露形迹的情况,他犹豫了片刻。他不该如此的)。令人惊叹的是,厨房工作人员中只有一人死于非命,这得归功于那扇开着的后门。大火,顺着门窗之间形成的通道,快速扑向餐厅,这样大多数的厨房工作人员得以安然无恙地逃脱,包括那位在慌乱之中酿成火灾的倒霉的小厨。
宾馆位于施拉普学院的正对面,当时我在校任教,担任研究康沃尔语的英国文学与修辞的教授。施拉普过去是,现在也是,甚至我当前写这部小说时,还是一所名声一般的男子学院。学校建筑五花八门,有些丑陋不堪。在上世纪初开始修建的时候,人们起初希望建立的是一座神学院,后来发现这儿不过是一块探求知识和进行古典教育的几乎与世隔绝的地方,继而陶醉其中。有一幢威严的维多利亚建筑,是大学管理机构的办公楼,但周围是很多黑砖建筑,小窗户,装了一些塔楼,怪里怪气的,代表的可能是美国建筑最灰暗的时期,即维多利亚式哥特建筑早期。这种建筑有些分布在四方形校园周围,其他的散落在小城街道各处,而小城的主体就是大学。建校时,决定保留新英格兰小镇的风味,因此,惠洛克大街上的殖民时期隔板房保存完好,用作学院各系显赫人物的住所。在小城郊区与花岗岩山岭之间,是一片片农田,它们生生不息,见证了一代又一代的人们在多石的土地上辛勤谋生的场景,这样的土地常常让我想起瘦骨嶙峋的老年妇女。
我们幸运地逃了出来。用餐者们站在校园,这个小镇的中心地带,他们的靴子已被雪水浸湿,虽然异常寒冷,由于极度震惊,尚在瑟瑟发抖。很多人都不敢正视火焰,有的人用手臂挡住眼睛,蹒跚着向后退去,躲开热浪。我也有些不知所措,漫无目的、昏头昏脑地在人群中钻来钻去,根本没想到我可以穿过四方的校园,到达伍拉姆大厅,便可以躺在床上休息。就在此时,在杂乱的人群中,我一眼看到了站在路灯柱子旁的一个女人。
作为男人,我打量女人的一贯做法是:首先看脸蛋,其次看腰(那些浅浅的曲线代表的可是青春活力),然后看头发,瞬间便可评定它的光泽和长短。我知道有的男人窥视女人时次序恰好相反,还有的眼睛总是盯在紧身胸衣上,然后渴望一睹小腿的风采。可是,那个晚上,我被她的整体风貌深深吸引,没有能够用一种条分缕析的方式将她一一解剖。
我不会说普通,我们中间有谁在芳华正茂的时候显得完全平淡无奇?可是我也不能说美丽,她的相貌颜色、体形特征展现出一种力量,这种力量使她看起来既不娇弱也不顺从,而在此之前我认为这恰恰是真正女性之美不可或缺的品质。她身材过高,作为女人来说,令人不快。但她身上镇静的品质具有无法抗拒的魅力。要是现在我闭上双眼,在这喧闹的车厢里,可以飞回到三十多年前的时光,看见在近乎歇斯底里的人群中,她岿然不动的身影。还有她棕褐色的眼睛,与她棕黄色裙子在颜色上搭配得浑然天成。这件裙子是灵性的选择。
(巧的是,埃特娜有种无人可敌的本领,她能把衣服首饰与她的特殊魅力巧妙搭配。)
女人一双杏仁眼,茶褐色的眼睫毛十分浓密,鼻孔突出,颧骨高耸,好像血统中带有异族因素。橡果色的头发,要是解开,我想可以垂到腰部。她怀抱一个小孩,我想是她的。对于这个未知的女人,我立即有了一股强烈的、不合时宜的欲望,一种我自己也为之惊讶的欲望。现在我也经常怀疑,那种猛烈的欲望,那种体内大火燃烧的感觉,那种抚摸她皮肤的可鄙想法,是不是火灾这一重大事件的产物?要是我在餐厅的另一端看见埃特娜·布利斯,或者在街角处转过身来看见她站在身后,我还会如此着迷吗?我无法回避,我自问自答,我知道,无论我第一眼看见她的时间地点如何改变,我的反应都会是一样的快速而可怕。
(再有,我现在还想讲的是,就我六十四年的生活观察而言,激情既能腐蚀人格,也能提升人品,其程度同等,其速度是立竿见影,而不是慢慢悠悠,其方式是激情之后,平衡不再,双方严重失常。对人格的腐蚀就是:为了满足欲望,而不惜一切手段,甚至可以谎话连篇,可以贬损以前的珍爱。对人品的提升在于:借此知道人可以爱得死去活来,而有了这种认识,人会产生一种虽粉身碎骨,仍感激涕零、引以自豪的感觉,简直不可思议。)P10-13
“《他想要的全部》是对被压抑的维多利亚社会的深度探索……安妮塔·伍瑞芙是一个多产的、光彩照人的作家,她的书令人爱不释手。”
——英国《卫报》
“安妮塔·伍瑞芙优雅的节奏和自信的个性成就了她畅销小说家的地位而不失其品质。这是一部关于欲望、爱情和背叛的富有思想和才智的小说。”
——英国《星期日镜报》
“伍瑞芙在她的经典作品中探索了爱情和困惑,带你走入另一个世界……令人难以忘怀。”
——英国《每日镜报》
作为译者,我有义务、有责任、也有必要在这篇译后记中告诉读者以下信息:其一,本书的作者安妮塔·伍瑞芙(Anita Shreve),是一位成果斐然,引人注目的畅销书作家,其作品不可不读;其二,本书是一部充满悬念的小说,但它有别于饭后消遣的读物,值得我们细细品读、深深思索,因为作家以其高超的写作技巧,探索人类心灵中惊世骇俗的搏击,讨论人性永恒的一面;其三,翻译这本小说是一项令人肝肠寸断,而后心旷神怡的工作,它颇为复杂,充满矛盾,带着遗憾。
安妮塔·伍瑞芙是一个美丽的女性作家,有着一双深邃空灵、看透万事万物的大眼睛,嘴角微微泛起的宁静的笑容昭示着她对于世界,特别是对于人性的深刻洞察。
伍瑞芙生于1946年,长于美国马萨诸塞州的戴达姆,少时就立志要当作家。从塔夫斯大学毕业后的几年时间,她在波士顿附近的中学执教。后来辞职开始了写作生涯。在最初的时候,四处碰壁。她曾经开玩笑说,投出去的短篇小说收到的拒绝信可以贴满整个浴室。渐渐地,有一些作品在文学期刊上问世。其中《漂流,途径岛屿》获得“欧·亨利奖”。虽然有了这种奖励,伍瑞芙很快发现创作短篇小说成不了谋生手段。她转而来到肯尼亚首都内罗毕,并且一住就是三年,为一家非洲杂志当新闻记者。伍瑞芙的小说《最后一次相会》中的部分细节就来自于她在非洲的生活。
回到美国后,伍瑞芙开始为纽约一些杂志撰稿,担任编辑。等到成家之后,她开始成为自由作家,在《纽约时报》等美国杂志上发表作品。1989年她出版了第一篇小说《关闭的伊甸园》。从此,一发而不可收,连续出版了12部小说。
1998年,伍瑞芙的作品《水之重》也被拍摄成电影,演员阵容强大,包括金像奖影帝西恩·潘,伊丽莎白·赫莉以及莎拉·波莉等知名影星,于2002年11月10日上映。其原著也在1998年得到“橘子文学奖”最佳小说提名。
1999年,她的《飞行员之妻》进入欧普拉读书俱乐部的人选书目,成为全球畅销书,随后被拍成电影。从此,她的每本书籍都会获得读者广泛的赞誉,在世界范围内销量上百万。
《时代周刊》如此赞誉伍瑞芙在《飞行员之妻》中展现出来的写作技巧:“这是一个面对秘密仍能泰然处之的作家,她奇迹般地捕获了一个人经历感情浪潮冲击时那种异常震惊的感受。”《时代周刊》还说“她是人类心灵的极度优雅的解剖学家”。
作为这样一位优秀的女性作家的重要作品,《他想要的全部》受到了如潮好评。《卫报》声称“《他想要的全部》深入研究了狭隘的维多利亚社会……伍瑞芙是个多产、优雅而不可压抑的作家”。《星期日镜报》评论:“伍瑞芙优雅的节奏和人物的可信度让她获得了畅销小说作家的地位,可是并没有牺牲哪怕一丁点儿质量。这是一个引人深思、充满智慧的故事,一个关于欲望、爱情与背叛的故事。”
《他想要的全部》以第一人称写成。主人公尼古拉斯·范塔塞尔乘坐火车前往佛罗里达州参加他姐姐的葬礼,一路上,他开始回忆往事并记录下来,从断断续续的记述中,读者随着火车的前行,慢慢了解到了故事的来龙去脉。
故事主要发生在十九世纪、二十世纪之交的美国新罕布什尔州的一个名叫施拉普的小镇上。范塔塞尔家境殷实,当时是施拉普学院里一个普通的英国文学与修辞学教授,一个日子过得十分舒适的单身汉。一天,他在镇上就餐时,遭遇了一场火灾,邂逅了迷人的埃特娜·布利斯,从此他平静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坠人情网,开始了不懈的追求。最后,他说服埃特娜成为了自己的妻子。婚后十多年,他们养育了两个孩子。
表面看来,范塔塞尔由于拥有了自己的最爱,生活得幸福快乐,可是实际上截然相反!
范塔塞尔从一开始就没有赢得过妻子的芳心。结婚以后,他的满腔激情却化作了沉重的负担,他每日饱受妻子冷漠态度的煎熬,遍尝随之而来的种种精神上的挫败。同时为了击败菲利普·阿舍,获得他梦寐以求的施拉普学院院长职位,他不惜采取一切手段。
埃特娜远非一个妻子那么简单。她不动声色,以一颗冷漠的心灵忍受着范塔塞尔的存在。虽然她承认范塔塞尔对于自己永恒的爱,可她从不屈服,毫不回报。她有着太多的秘密,她小心翼翼地保守着它们,毫不泄露自己的感情。慢慢地,埃特娜的秘密开始显现,最后她的历史终于浮出水面。
故事以悲剧告终。
小说引人人胜之处还在于作家独特的叙事角度和手段。
首先,故事以女性作家的视角来描写男性心理,使读者产生了耳目一新的感觉。其次,该书以第一人称写成,既便于悬念的铺设和秘密的层层揭开,又使得读者与埃特娜的所思所想之间存在距离,衍生了思考的空间;再次,书中大量描写了主人公的心理活动,颇有意识流的手法,可以让读者深入主人公的内心世界,窥见其中的奥妙;还有,故事以火车上的旅行为主线,穿插有一系列的倒叙,间或有范塔塞尔自己的评论,虽然跨越数十年时间,可线索清晰,层次丰富,始终把握着读者的注意力;另外,本书有一章节,全部以埃特娜和阿舍之间的书信往来构成,干净利落,省掉了许多繁琐的叙述,给读者留下了许多遐想的空间,手法极为独到。
该书另一成功之处在于:选词造句颇有功力。作者描写景物时浓淡相宜,恰到好处地烘托出了人物的内心境界和主题思想。描写主人公心理活动时,细致人微,不惜笔墨,不拘小节,多有腾挪跳跃之处,与心理活动、人物性格极为吻合。刻画人物时,往往以寥寥数语,展现人物的音容笑貌,描绘出言谈举止,折射出内心活动。值得注意的是,书中不时闪现出一些可以跨越时空而经久不朽的警句,发人深省,为本书增色不少,显示出一个全球畅销书作家的实力!
面对这样一本具有意识流特点,充满倒叙插叙,语言丰富多彩,叙事手段多样,主题深远的小说,译者感受到了肩上担子的重量。
翻译过程中,在理解、表达、校核等阶段上都也遇到了不少困难,并且时问紧迫。幸运的是,四川文艺出版社的金欣编辑及时到位的关怀、敦促和鼓励,才使得译者超常发挥,在短时间内完成译作。四川省翻译协会副会长、四川教育出版社终审连真然老师也对译文提出了非常宝贵的意见,并提供了大量丰富翔实的资料,保证了译文信息的准确性。在此,译者对所有曾经帮助过本书翻译的人们表示衷心的感谢。
在有限的时间内,要研读探究这部极具深度的小说,已是难事。在理解消化之后,以另一种语言表达出来,更是难上加难。译者本着认真负责的态度,在众人的帮助之下,完成了译作,十分欣慰,希望读者能够借此领略原文的风采。由于本人学识浅薄,翻译中定会有错误之处,有遗憾之处,当属译者本人承担,切望读者和有关专家批评指正。
译者
2007年夏成都
本书以第一人称写成,故事主要发生在十九世纪、二十世纪之交的美国新罕布什尔州的一个名叫施拉普的小镇上。范塔塞尔家境殷实,当时是施拉普学院里一个普通的英国文学与修辞学教授,一个日子过得十分舒适的单身汉。一天,他在镇上就餐时,遭遇了一场火灾,邂逅了迷人的埃特娜·布利斯,从此他平静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坠入情网,开始了不懈的追求。最后,他说服埃特娜成为了自己的妻子。婚后十多年,他们养育了两个孩子。
表面看来,范塔塞尔由于拥有了自己的最爱,生活得幸福快乐,可是实际上截然相反!
范塔塞尔从一开始就没有赢得过妻子的芳心。结婚以后,他的满腔激情却化作了沉重的负担,他每日饱受妻子冷漠态度的煎熬,遍尝随之而来的种种精神上的挫败。同时为了击败菲利普·阿舍,获得他梦寐以求的施拉普学院院长职位,他不惜采取一切手段。
埃特娜远非一个妻子那么简单。她不动声色,以一颗冷漠的心灵忍受着范塔塞尔的存在。虽然她承认范塔塞尔对于自己永恒的爱,可她从不屈服,毫不回报。她有着太多的秘密,她小心翼翼地保守着它们,毫不泄露自己的感情。慢慢地,埃特娜的秘密开始显现,最后她的历史终于浮出水面。
故事以悲剧告终。
新罕布什尔州一家旅店的一场大火使尼古拉斯·范塔塞尔和埃特娜·布利斯走到了一起,这次偶然的相遇掀起了他们终生的激情。但是,他们的生活并未像他们想象的那样。作者向我们展示的是一个承诺、诚实、秘密与背叛交织在一起的故事。故事中的男主人公沉浸在疯狂的爱恋中,他想要的全部就是他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