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如心还回忆说:“妈妈老是说我长不大,性格太倚赖。细佬(指弟龚仁心)和两个妹妹(龚因心和龚中心)都比较稳重,反而像我的大哥、大家姐。有一次律师陪我去工务局开会,人家问我是谁?他说是老板。后来律师对我老公说,叫我不要这样打扮去开会,我老公马上反驳,她喜欢这样,有什么不可以?”龚如心的自我表述,活脱脱地描绘出她真实的一面。
2.龚云龙和王廷歆
上世纪30年代末,龚云龙在上海ICI英国油漆厂打工期间,幸运地结识了一位志同道合的朋友,他的名字叫王廷歆。龚云龙做梦也没有想到,正是由于他在英国油漆厂任职期间与王廷歆的结交,成就了他心爱的长女龚如心的一段情缘,那就是龚如心后来青梅竹马的男友王德辉!
王廷歆是浙江温州人,早在青年时期就砰始与父辈学习经商。王家在温州城里虽然不是商界大户,但也是几代的商家出身,从王廷歆祖父那辈上开始,就积下了不菲的家底,到了王廷歆30岁时,就开始来到上海经商。当时龚云龙所在的英国ICI油漆工厂,英国商人统治着一切,对他麾下的中国职工采取霸主式的管理作风。龚云龙看不惯英国老板的霸道,曾经几次想辞职另寻高就,幸亏在这里遇上了当时在英国老板手下当“大班”的王廷歆。
由于王廷歆家族世代以经营染料为业,听以王廷歆来到上海这家英国人开的工厂后,英国老板不敢小视,便聘王廷歆为“大班”。而王廷歆特别看重有一技之长的龚云龙。这样王廷歆就在龚云龙想辞职的情况下在英国老板面前力保,致使英国老板不得不亲自出面挽留龚云龙,同时还在王廷歆的力荐下给龚云龙加薪。
龚云龙和王廷歆成为好友以后,龚、王两家的关系也越来越密切。只要龚家有个大事小情,王廷歆肯定出面;而王廷歆的妻子也因此与龚云龙的妻子结成了亲密无问的“麻雀脚”。两个女人不时在一起大搞竹林之战,无疑会使两个本来陌生的家庭拉近了距离。王廷歆与龚云龙情投意合,王妻和龚妻自然也是无话不说,这样一来,两家的孩子当然也会有所来往。龚、王两家就是在这一时期结下友谊的。
龚如心亲眼看到了王家的变化。1941年王廷歆辞去了英国油漆工厂的“大班”,决定自立门户,在上海接连开设了两家属于自己的公司,一为荣华公司,一为华懋公司。王廷歆的荣华公司,承袭着王家在温州经商时期弪车熟路的染料生意作为在上海支撑门面的王牌,而后来仿效上海“华懋”开办的这家同名公司,则力求在上海当时林林总总的商业店铺中独辟蹊径,以经营进口西药和工业原料为新兴的项目。这两家公司开张后生意兴隆,王廷歆也成了商界名流;而龚云龙仍然还在那家英国油漆工厂里任职,尽管他的家庭也随着王廷歆的提携从贫寒转为小康,可与王家并不属于一个等级。龚云龙是一个不甘人后的汉子,他发誓有一天一定要像王廷歆那样步入上每商界的上流社会。
王廷歆虽然家资雄厚,可是他并没有因为在商场上的优越地位而小视龚云龙。他看重龚云龙的主要原因是,对方的骨气和经商的才华并不逊于自己,他也认为凭着龚云龙的毅力和精明的头脑,迟早会成就一番事业的。可是,让龚云龙失望的是,他纵然百般努力,却始终也没有能力开办一家公司。因为在商海里拼搏,仅有勇气和意志还是不够的,最重要的是他不像王廷歆那样拥有充足的资金。不过,龚云龙是个不甘服输的硬汉子,他发誓自己在有生之年一定要像好友一样,也开办一家属于自己的公司,再也不用在外国人开办的企业里打工了。
然而,就在龚云龙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与他同甘共苦多年的至友王廷歆,在1946年早春的一个上午,出现在他的家中,告诉他一个决定:“云龙,我准备马上搬到香港去了!”
“什么,你要举家搬到香港去?”龚云龙愕然地问道,他有心劝阻老友放弃迁港的计划,可是,当他看到王廷歆那双流露着坚毅神情的眼睛时,知道所有一切都已经不能改变了。
王廷歆理解这位至友的心情。他告诉朋友自已是为着两家公司的发展和前途,才不得不做出迁往香港的决定。临别时两人在龚家痛饮一番。王廷歆说:“好兄弟,你放心,虽然我搬到香港去了,可是到任何时候咱们都是最好的朋友。只要你有事,就只管给我写信。我到任何时候都会帮助你的。”
龚云龙无奈地送走了一起拼搏多年的老朋友他深知王廷歆远迁香港必然有他经商的深谋远虑,自己只能祝他一切顺遂。
3.华懋,从上海迁往香港
让龚云龙颇感欣慰的是,王廷歆和他的两家公司虽然迁往香港了,可是他的家眷却依然留在上海的旧居里。他的夫人仍然还像从前王廷歆在沪时一样,经常到龚家来,和龚如心的母亲一起搓麻将、听戏和看电影。龚云龙也还像王廷歆在上海时一样,仍然在做他的发家之梦,希望有一天资金充足以后,自办一家公司,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1949年上海解放。
王廷歆虽然去了香港,可是让龚云龙心安的是他仍然可以见到王家的人。除了王廷歆的妻子任玉珍不时来到他家里之外,王廷歆的几个子女,也时常出入龚家。特别是王廷歆的长子王德辉和二女儿王德娟,经常来到龚家玩耍。
龚如心回忆她和王德辉小时候青梅竹马的生活时说:“小时候我们常在一起玩耍,他比我大3岁,像个大哥哥。那时我很瘦弱,颈又约,王生(王德辉)很顽皮,妈妈常担心他会弄伤我……”
后来龚如心考上了上海师范大学,正如龚如心数十年后在亚特兰大对香港记者说的那样:“我小时候很多人追,当年有个男仔为了我,考入上海师范大学,后来我去了香港,他就没有再读了。阿妈说我害了他。到现在他有时来香港探我,对我家里的人又好好。但我不钟意他,最怕男人要生要死。我觉得最好的还是老公(指王德辉),最疼惜我。又迁就自己。他暂时不在自己身边,我不会觉得寂寞,有这么多人陪我,家里有很多工人嘛!”
王廷歆到香港发展的第二年,也就是1947年深秋时节,当黄浦江畔飘荡着梧桐树叶片的时候,他又回来了。这次他特意把龚三龙请到一家老字号饭馆里吃饭,点的都是龚云龙喜欢吃的上海菜。
原来经过一年多的打拼,王廷歆在香港已经把他的“华懋公司”安顿好了。只是他把原来在上海时开办的两家公司——“荣华公司”和“华懋公司”,合二而一地办成了一家公司,统称为“华懋”。据王廷歆告诉这位老朋友:香港这种英国人统治的地方,做生意并不比上海好做。虽然香港有许多待开发的新项目,像他在上海经营的化工原料、药品生意等,在香港还是可以赚到钱的。但是,香港与上海不能相比的是,地少人多,特别是居住面积少得可怜。尽管如此,王廷歆认为他既然已经在香港打开了局面,就一定要在那里开花结果。同时,王廷歆恳切地敦请他的危友龚云龙最好也随他到香港寻求发展。然而他的一番好意却没有引起龚云龙的回应。龚云龙认为:他是上海出生的人,不想离开故土到外边去。在这一点上,他和王廷歆截然不旧,出生在温州的王廷歆始终是把天下都当成他驰骋商海的临时基地,而故土难离的龚云:它则坚持留在上海。
当时的龚云龙虽然也向往易于谋生的香港,可是,故土难离的他,最终没有选择追随王廷歆一起去香港创业的道路。这次可能让龚家走向发达之路的机会,就这样与他失之交臂了。不过,龚云龙仍然感激王廷歆对他的知遇之情。
这次王廷歆回上海,是前来接家眷去香港定居的。龚云龙知道从此以后老友一家人再也不可能回上海了,他们也不可能继续像从前那样经常在一起吃饭、相聚、打麻将和看着几个孩子们在一起戏耍了。在一个下着牛毛细雨的上午,龚云龙亲自送王廷歆一家来到码头登船,泪眼模糊地望着王家人登上了黄浦江畔一艘客轮。他拼命地挥着手,望着越来越远的那艘客轮,心中一片怅然。
王廷歆离开上海以后,龚云龙心里虽然思念远在香港的至友一家人,有些后悔放弃追随前往的机会。然而他毕竟不能相随而去,因为他对上海的感情太深了。让龚云龙感到欣慰的是,尽管王、龚两家大人不再像从前那样往来了,然而孩子们仍然互有通信。特别是大女儿龚如心和王家长子王德辉的书信联系,似乎从来没有中断过。一天,妻子悄悄对他说:“大嫂临走的时候,已经给我留下话了,她说,将来咱们两家很可能再在香港相见呢。到那时候咱们也许就是亲家了!”
“亲家?”龚云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和王廷歆有十几年的交情,可他从来不曾想过,他的女儿会和王廷歆的儿子发生汁么超越友情的特殊关系。P1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