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所录二十耆宿，如同列星灿烂，光照文林，即古人咏二十八宿诗所谓“周天二十八，错粲各有名”：朱东润之刚，俞平伯之诚，谢冰心之慈，聂绀弩之怪，钱钟书之博，林庚之真，众星在与作者的交谊中，都闪耀出独特的亮点；作者对于众星的体认也有独到的见解，诸如吴恩裕之于曹宅，周汝昌之于曹诗，在揭示其不为人知的背景时，对“红学”也提出不同的看法。既有史实，又有史识，可以让读者更深入地了解文苑大家的风范。

凡所录者，类皆文林学界的大家与名家，或亦师亦友而颇深于情谊，或如切如磋而有益于学术，故叙其事，记其言，述其学，存其情，所记均为私交情况，是作者心中留下的值得珍惜和回味的记忆，有些书信往来，向来未曾披露，因而阅读者可以从中看出这些前辈耆宿平常行止的风范，研究者也可以从中得到若干可资参考的资料。在记叙与前辈师友交往时，自然会带出本人的行迹与言论，在引述前辈来信时，也常夹带对不佞诗作与论著的谬加称赏，以明其劝勉之用心，实无意借此以自我表彰，亦无意藉托飞驰之势，以腾声名。年近古稀，于“名利”二字，业已参破，一切归于澹泊，幸勿以腐鼠滋味相猜也。

自序

乔松本性

　——记朱东润先生

音乐人生

　——记杨荫浏先生

大家风范

　——记俞平伯先生

护花使者

　——记冰心老人

仁者之风

　——记赵景深先生

精神富翁

　——记姜亮夫先生

人间怪杰

　——记聂绀弩先生

师德风规

　——记蒋天枢先生

文学的一生

　——记先师刘大杰先生

博综文史

　——记缪钺先生

长者之风

　——记余冠英先生

澹定人生

　——记吴组缃先生

躲进红楼

　——记吴恩裕先生

山高水长

　——记钱钟书先生

诗意人生

　——记林庚先生

师友风谊

　——记启功先生

中和情性

　——记陈迩冬先生

小溪流的歌

　——记严文井同志

冷眼热肠

　——记鲍正鹄先生

淡渍浓情

　——记郭汉城先生

红楼解味

　——记周汝昌先生

既明且哲

　——记陈祥耀先生

执着的追求

　——记蒋礼阳先生

夜莺飞去了

　——记诗人闻捷

受伤的鹰

　——记诗人牛汉

诗爱者诗作者诗译者

　——记诗人屠岸

逸气清风

　——记陈贻焮先生

德教光熙

　——记王运熙先生

后记

为道与为学

“真奇怪，一个民族怎么会突然发神经!”

1975年12月，我出差上海，回到阔别八年的母校复旦，去第一宿舍六号探望朱东润先生。师生略叙别后简况，他便感慨地提出这样一个惊人的问题，凝神注视着我。我一时没答上来，他接着说：“你说奇怪不奇怪，不过，我相信以后还会发神经的。”我点了点头，沉重地回答说：“这我相信。”可不，我回京后，所谓“反击右倾翻案风”又闹起来了。

在当时那种环境下，我们师生俩未曾从历史的或哲学的角度探索这种怪现象，其实，彼此都有数，只是心照不宣。从我国的农耕历史和伦理哲学看，我们中华民族文化的集体无意识中渗透了“主奴”基因，“主奴”基因影响到民族性格，表现为惟命是从，崇拜权力，即所谓“官本位”。当权力系统紊乱，本位基础动摇，个人便会无所适从，社会便会失去平衡，也就“天下大乱”了。法治社会，个人可以有独立意识，社会可以用法制衡，不容易如中国“文革”那样乱了套。随着小农经济的解体，伦理观念的改变，“主奴”基因的引退，独立人格的产生，也许我们的民族不会再“发神经”了。

朱先生早年留学英伦，受过洋教育，其独立性格和自主意识自是不同于常人。在他耿直、执着乃至倔犟的性格中，不无传统文人狷介的个性，但同时也很有点西方现代人自主的意识，往往不为环境所左右。“文革”初期，他被打成“黑帮”，戴上“反共老手”的帽子，但他从未屈服。当时，我还在复旦，知道点运动的情况。我是1965年9月中文系研究生毕业的，上海市领导将当年毕业的文科研究生全部留下来，参加本校运动，揣其意，似乎是要这些研究生留下来写批判文章。照理，“文革”矛头所指，乃是“党内走资派”，上海却大批资产阶级反动权威(这就是前面所说的权力系统紊乱)。像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许多老教授遭到无妄之灾。我亲眼看到苏步青校长为首的“反动权威”列成队，胸前挂着写上“黑帮”的大木牌，肩上扛着劳动工县，从图书馆门前走过，朱东润师也在其中。看着这些古稀上下的老教授被折腾成这个样子，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又无可奈何。朱师的罪名是“反共”，这是怎么回事呢?后来听说他在四十年代写过所谓“反共”文章，就是那篇登在《观察》第六期上的报道《我从泰兴来》，写他1946年7月回乡的见闻。文章说：“地方民众看到国军奉行三民主义的标语，同时再听到共产党实行三民主义的口号，这才是摸不着头脑。可是在共产党底作风里，也确实表现那令出必行的气势。最初他们提出减租的口号，地主底田租便不得不减轻；其次是倒租，于是他们便和地主计算要把民国二十九年以后所收的田租，取出不照共产党规定而浮收的部分完全倒出。P1-3

在人生的旅途上，是离不开老师的指点和朋友的支持的，所以柳宗元《师友箴》有云：“不师如之何，吾何以成；不友如之何，吾何以增!”于是有所谓“学非一师，业传四远”之说。吾生也有幸，吾道也不孤，在苍茫尘海的跋涉中，我就得到许多师友的关照和帮助。回首前尘，脑海里留下不少难以磨灭的记忆，因摘录与前辈师友交往的若干琐事，叙而议之，既可以存师长垂诲之风谊，也可以见文林声教之世范，幸莫以为白头宫女说天宝遗事也。

我长期从事编辑和研究工作，在业务活动过程中，接触到众多的前辈作家和学者。潘岳《闲居赋》日：“教无常师，道在则是。”选师择友，唯善是从，即古人之所谓“主善为师”(《尚书·咸有一德》)。这里所记宏道主善的前辈师长，凡二十八人，不必仿云台二十八将，但可拟黄道二十八宿，以其虽非天上星宿，却是前辈耆宿也。所记人物均以出生年月先后编次，最早者出生于1896年，最晚者出生于1926年，于今亦已届八十高龄矣。年齿相差三十岁，实涵盖前辈两代；第三代师友年在古稀上下，与我同辈，概不叙录，非杜少陵《壮游》诗之所谓“脱略小时辈，结交皆老苍”，盖欲留与后人忆说也。

凡所录者，类皆文林学界的大家与名家，或亦师亦友而颇深于情谊，或如切如磋而有益于学术，故叙其事，记其言，述其学，存．其情，所记均为私交情况，是我心中留下的值得珍惜和回味的记忆，有些书信往来，向来未曾披露，因而阅读者可以从中看出这些前辈耆宿平常行止的风范，研究者也可以从中得到若干可资参考的资料。在记叙与前辈师友交往时，自然会带出本人的行迹与言论，在引述前辈来信时，也常夹带对不佞诗作与论著的谬加称赏，以明其劝勉之用心，实无意借此以自我表彰，亦无意藉托飞驰之势，以腾声名。年近古稀，于“名利”二字，业已参破，一切归于澹泊，幸勿以腐鼠滋味相猜也。

在叙事记言当中，或对历史背景补充说明，或对人物言行稍加议论，我不能如列子所说，对待师友“心不敢念是非，口不敢言利害”(《列子·黄帝》)，而是心直口快，坦然吐露。古人云，在官言官；俗话说，在商言商；我则是，在文言文，所记前辈尽是文人，自然所说所议，都限于文化学术。不管是说明，抑或是议论，都只表述我个人的一孔之见，自然有当有不当，有是有不是。凡所评述者，多数已作古，不能起其于九泉而对质，所幸读者自有明察，可以作独立判断，不至于盲从而误不当以为当，误不是以为是；有少数师友，今仍健在，然所记述文字，概未经其本人授意，亦未经其本人过目，存没一例，以示平等，在议论中倘有唐突之处，还望一如既往，多加点拨，匡我不逮。

先前曾撰写学林漫忆文章数篇，陆续刊载于《文汇读书周报》，据说读者反映不错，以为有“独得”之妙。人老了，总爱回忆往事。原拟待有闲暇，继续写点我所知道的前辈师友行迹。士光管兄提议，要写的都写出来，就由他任总编的人文社出版，谓可以保存一份史料。管兄之言不无道理，于是我便撇下其他工作，集中时间和精力，把要写的都写出来。所记林林总总，有松色，有竹韵，有梅香，谨为文林学界奉献一束岁朝清供。凡所交往前辈耆宿，大都如李义山诗所谓“平生风义兼师友”，又义通谊也，因总名之日“师友风谊”。是为序。

丙戌夏至于清风馆 林东海

这里所录“二十八宿”，即文林学界的二十八位耆宿，但记与之交往的若干片断，以及个人的一点认识，为了让读者对所录对象的生平有个较全面的了解，特在题下加了脚注，作个简要介绍。所作介绍，只是叙其行迹及著述，一概免加时下所重的各级“官衔”和各种“职衔?，意者所录大家名家头上的“光环”，实际上并非来自种种虚衔，而是发自其人格魅力和卓有成就的创作与学术。胡适之先生的老婆曾在那错别字连篇的信中，劝丈夫只管做自己的“学问”，不要到国民政府去当什么“狗官”，还说儿子想当官“真没出息”。颇有同感，文人的本位就是创作与治学，所以一概免去“二十八宿”的虚衔。在官本位风行的今天，也许有人会以为这全是“妇人之见”，不过，要知道，倘若没有“妇人”，这世界也就不成其为世界了。

于今时兴图文并茂之书，插图可以加强直观印象，不无好处，所以本书也附上若干图片，有相片，有墨宝，有信札，还有相关文物。这些图片，有的是前辈师友本人寄赠的，有的是师友家属提供的，他们除了提供图片，还提供了不少有关的信息。谨在此说声“谢谢”。

在撰写的过程中，辱承各方朋友的关注，曾选出若干，先后刊登于《文汇读书周报》、《传记文学》、《世界》、《悦读》等报刊，因得以听取广大读者的意见，在出书之前加以修订。谨在此表示谢意。

黄苗子先生也是我所敬重一位文化人，其夫人郁风女史又是我的导师刘大杰先生的老师郁达夫先生，即我的“师公”的女儿，但因无缘识荆，所以未曾记叙这位耆宿；经徐震时兄联络，他慨然为题书名，以此结缘，亦是三生有幸，谨在此诚挚致谢。

本书责编岳洪治师弟仔细审阅了全稿，提出了不少具体修改意见，避免了一些错讹和失误。亦在此致以谢忱。

丙戌中秋记于清风馆 林东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