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分“横空出世,莽昆仑”、“悠然见南山”、“占山为王”、“关山度若飞”、“靠山吃山”、“桃花源中”、“青山不老”七章,主要从历史文化的角度,对山的崇拜(如封禅、海上仙山等)、山的认识与欣赏(如山水诗、山水画、山水游记、儒佛道与山的关系等)、山的军事利用(如民起义与山、地方割据势力与山、中国革命武装与山等)、山的征服(如山为屏障、山的开发、山区特产、畲田和梯田等)、山乡风情(如方言、风俗、山歌、山神、山居、岩厕等)、山的保护与前景展望等,做了比较全面的介绍。对其所承载的多彩的历史文化现象进行了深入探讨。
《沧桑河山》丛书之一。该丛书选取了中国历史地理中的若干专题,以数种景观为载体,介绍与此有关的历史事件、文化要素、重要人物、风土人情、民间传说,讲述其历史地理变迁、文化渊源、发展脉络及历史沧桑,探究这些景观所负载的深厚的历史文化与人文内涵。本书介绍的对象为中华五岳。
笼罩在昆仑山上的迷雾实在是太多了,以至它的确切地理位置竟成了一个千古之谜。自古以来,有许多人都试图解开这个谜,但至今仍议论纷纭,莫衷一是。
在《山海经》、《淮南子》等古籍中,都说昆仑山是黄河的源头,盛产玉石,故人们多以这两项内容作为确定昆仑山位置的根据。
最早对传说中的昆仑山确切位置下结论的是汉武帝。张骞通西域后,对西北地区的地理知识有了一些了解,他回来报告说黄河源头在于阗(今新疆和田地区附近)。之后,汉武帝又多次派使者去考察西域,并了解到于阗附近南山上还出产玉石。根据这些掌握到的情况,汉武帝便断然拍板定案:于阗地区南山就是传说中的昆仑山。此说一出,即为许多人所附和。我们今天地图上标识的“昆仑山脉”,其名称即来源于此。
然而,历代的历史及地理学者大多对这一说法不以为然,持有不同意见。与汉武帝同时代的司马迁就认为于阒南山不是昆仑山,因为它不具备传说中昆仑山那高峻、壮丽的条件。东汉班固也不采汉武帝之说,他在所著《汉书·西域传》中仍称于阗南山为南山,而绝口不提“昆仑”二字。
由于古籍记载昆仑情况的不一致,又因为人们对黄河源头看法各有不同,所以自然而然地在人们心目中出现了好几处昆仑山。清陶保廉在《辛卯侍行记》一书中,对前人诸说做了综合,指出昆仑山一共有七处:“一在海外,一在西宁,一在肃州(今甘肃酒泉),一在新疆,一在青海西南,一在卫藏(今西藏)之北,一在北印度。”
几十年来,有关学者对传说中的昆仑仍在不断探讨,并逐渐趋向昆仑一元说,但在具体认识上仍存在差异。岑仲勉认为,传说中的昆仑应该是中国西北、西南的帕米尔高原、喜马拉雅山、昆仑山、喀喇昆仑山及青海地区的一些山脉的泛称,而不是确指某一具体之山。顾颉刚认为,古昆仑只有一处,而前人之所以有七种说法,主要是许多人不了解《山海经》有整体性,受了它分篇的名词的蒙蔽,他推断昆仑山或在甘肃,或在青海,或在新疆,三处都有点像,但又不完全像。上述学者仍然没有考定古昆仑的确切地理位置。
另外,还有一些学者认为古昆仑不可能远在西北或西南边陲,因为先秦时期人们的地理知识不可能扩及那么远。有人从训诂学的角度对这一问题做了研究,认为古昆仑就是今日的泰山。这一观点确实比较新颖,但尚未获得人们的赞同。
这一类探讨,在一段时期内恐怕还会继续下去。但不管怎样,古人关于昆仑的传说确实表现了那时人们对山的认识还比较模糊、肤浅,以至将它们看得那么神奇、庄严,深不可测,其中主要原因恐怕还是那时人们的生活和生产似乎还未与山结成非常紧密的联系,而且中原地区一马平川,对山区的认识还十分有限,因此,当时出现有关昆仑山的这样或那样的传说,也就毫不奇怪了。
在中国古人心目中,山曾一度被看成顶天的柱子。按照他们那时的认识,天像一个帐篷似的盖在大地上面,它之所以不塌下来,就是因为有八座神山作顶天柱撑持在那儿。毛泽东《十六字令·山》中写道:“山,刺破青天锷未残。天欲坠,赖以拄其问。”就反映了这一传说。
八根顶天柱中最有名的是不周山,这主要与神话中的共工触不周山有关。共工是中国上古神话中的水神名,传说他曾与颛项争当天子,结果失败了,他一怒之下,就一头向顶天柱之一的不周山狠命撞去。
共工本人这一撞没撞死,但不周山被他撞断了,造成了天倾地陷、洪水泛滥的灾难。为了拯救人类,女娲炼石补天,终于弥补了这一缺陷,但仍留下“后遗症”。据传说,我国现在西北高而东南低的地形格局,就是共丁怒撞不周山造成的。
将山看做顶天柱的说法,在我国其他民族早期神话传说中也有。如纳西族《创世记》中记载说,神的九兄弟开成了天,神的七姐妹辟成了地,但天像要塌下来,地好似要开裂,于是,远古祖先在大地的东、西、南、北、中分别立起了白螺柱、碧玉柱、墨玉柱、黄金柱、撑天柱来支撑天。然而,“天又在摇晃,地又在震荡”。为解除这一灾难,纳西族的神人便再造了一座神山来顶天镇地,这就是纳西族的神山——若倮山。
在关于山的上古神话中,有一个与平民关系特别接近、也更富于生活气息的传说,这就是“愚公移山”的故事。
据《列子·汤问》记载,北山住了一位叫“愚公”的老人,已快90岁了,他家对面有太行、王屋两座山,使得他们与外界交往很不方便。于是,他就召集家中人商量将这两座山搬走。他的子孙都同意这么做,但妻子却提出异议:“你这么一把年纪,连一个小土坡都奈何不了,怎么能动这两座大山的脑筋呢?而且,搬动的土石又放到哪里去呢?”他的子孙回答说,可以搬到渤海去。大家意见一致后,便动手干起来,一日接着一日忙个不停。愚公邻居中一个寡妇的小孩也跑来帮忙。
不久,河曲有个叫“智叟”的老人看见他们这样辛苦地干,认为是劳而无功。因为人生短暂,有生之年不可能将这么大的两座山搬掉。愚公批驳了他的说法,认为自己死了有儿子,儿子死了有孙子,子子孙孙没有穷尽,而山不可能随之增高,总有一天会彻底搬掉。
愚公的话正好被一个天神听到了,他担心愚公等人如真的这么干下去,势必会损坏太行、王屋两座名山,于是便赶快向上帝做了汇报。上帝被愚公一家人矢志不渝的精神感动了,便派了大力神夸娥氏的两个儿子将山背走了,一座安置在朔东,一座安置在雍南。从此,这两座本来连在一起的大山,便天南地北地分开了,就如今日我们所看到的一样。
这则故事反映了我们祖先对山的一种认识及观念,即他们那时已认识到山的险阻作用,为了自己的生存与发展,他们萌发了想征服或开发山的最初愿望,但由于时代的局限,他们仍认为山是属于上帝管辖的,与现实中人们的生活仍有较大一段距离。而且,似可推论,他们以上认识及观念的产生,主要还在于他们大多生活在一马平川的华北平原,山或山区对他们来说毕竟还比较陌生或遥远,如对南方许多生活在山地的人来说,恐怕就不会有这种想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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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自然景观而言,地球上的各个部分都有其特色,不能互相取代。也难分优劣。但一般来说,领土辽阔的国家会拥有较多独特的自然景观。中国有960万平方公里的领土,还有约300万平方公里的领海,而清朝在19世纪中期的疆域更达到1300多万平方公里。尽管中国领土的面积不如俄罗斯大,但大部分位于北半球的中纬度,就多样性、独特性而言,并不比俄罗斯差。
但自从有了人类的活动,纯粹的自然景观越来越少,人文景观却越来越多,越来越丰富多彩。即使是以自然要素为主的景观,往往也离不开人类活动的影响,离不开人文景观的点缀,更多的景观则兼有自然和人文两方面要素,这正是中国得天独厚之处。
中国历史悠久,是世界文明古国之一。尽管中国的历史并非世界之最,但基本是延续的,所以就中国的主体文化而言,无疑是世界上延续时间最长的。但这并没有影响中国不断吸收外来文明,并不影响华夏诸族(以后的汉族)不断吸收其他民族、其他国家的人口,因而在中华大地上汇聚了数十个民族、世界上有代表性的文明、主要的宗教,形成了千姿百态、色彩斑斓的地域文化。这一切都在岁月的沧桑中与自然景观融为一体,构成了中国的历史和文化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其中相当大一部分已是名闻遐迩的名胜古迹或旅游景点,即使沉寂多年,或仅存断垣残壁、荒烟蔓草,也会引发人们的思古幽情和人文情怀,同样受到重视,得到保护。
古往今来,巍巍五岳、浩浩四渎、淼森五湖、茫茫九州之间,有多少通都大邑、宫阙楼台、金城雄关、巨津广梁、邮路驿站、古刹名寺、洞天福地?又有多少骚人墨客、奇才志士、征夫戍卒、游宦行贾、高僧外道、蕃客商胡,挂沧海云帆,循悠悠丝路,历名山大川,穷天涯海角!
凡此种种,无论是自然景观,还是人文景观;是来自记载,还是得诸考察;已名闻天下,还是鲜为人知:都值得记录传播。也必定会引起读者的兴趣。以中国疆域之广、历史之长、人口之多、民族之众、文化之丰、景色之美,任何人都不可能遍历亲涉。能仿古人“卧游”之意,一册在握,一图在手,指点江山,品味人事,追忆旧游,遐想未来,其乐无穷,岂不快哉!
有感于此,谨与同人于中国历史地理中选取若干专题,每题一册,集中介绍一种或数种类型的景观,并且以景观为载体,讲述与此有关的历史故事、文化要素、重要人物、风土人情、民间传说,或纵贯古今,或集中于某一阶段、某一区域,不拘一格。文字力求清新流畅,明白可读,配以地图、照片、图画、书影,编写成这套八种《沧桑河山》。是为序。
葛剑雄于2006年国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