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传》被腰斩，《金瓶梅》是禁书，《红楼梦》没写完，《海上花》没人知道。莫非真是张爱玲五详《红楼梦》，看官门三弃《海上花》？三弃复三挈，看看港学者陈永健细述《海上花》与张爱玲的文学因缘，为您还原一个真实的《海上花》。特别附录《海上花》作者韩邦庆晚年志怪奇书《太仙漫稿》十二篇。

《海上花列传》是清朝韩邦庆用苏白写就的长篇章回小说，曾由现代著名作家张爱玲将其翻译为白话文本。陈永健先生通过多种译本的比较研究和对《海上花列传》原典的深入挖掘，在《三挈海上花》一书中分三挈，即初挈、二挈、三挈三个回目，对海上花的内容、文字技巧和价值等都作了细致的分析和研究，并将韩邦庆的原本与张爱玲的翻译本相比较，评点二人在小说领域内的异同和独到风格。胡适曾将《海上花列传》提到与《红楼梦》相同的地位，而几十年来对《红楼梦》的研究演化为“红学”的倡盛，《海上花列传》的成就却少有人提及，是次陈永健教授的潜心研究成果，当可弥补这一空白。

自序

[初挈海上花]

第一章 填成薄命坑

第二章 风尘奇女子

第三章 促织人儿

第四章 上海落魄记

第五章 恋梦破灭

第六章 赌局、骗局、叫局

第七章 一笠园与海上群芳谱

第八章 怨而不怒

第九章 方言文学第一本杰作

第十章 后语

[再挈海上花]

再挈海上花

[三挈海上花]

三挈海上花

三挈海上花补遗

[附录]

《太仙漫稿》原著

《太仙漫稿》平心论

罗子富开钱庄，兼是江苏候任知县。清廷禁止官员狎妓，嫖起租界上的倌人，更要分外小心了。

他初做黄翠凤，半个月时间已叫了十数局。每回到访，黄珠凤、黄金凤已经直呼他“姐夫”!关系亲呢，是当年妓院中长三的家庭气氛浓厚所至。

第四回叫局黄翠凤，旧有的相好蒋月琴仍然在场。黄翠凤迟到早退的态度，令子富心中有气。跟着两人冷战一番，关系更僵。

第六回“管老鸨奇事反常情”陶云甫数起黄翠凤的辉煌战绩，如何整治强悍老鸨，制服得黄二姐熨熨服服，令子富啧啧称奇，不佳的印象已洗去一半。然后要深究这名奇女子的日常行止，发现她的好处，益发敬爱。

待子富得知她对他有情，便决定不做蒋月琴。第七回，特别写他在她家里留到深宵二时，等她散局回来，从拜匣内取出一对金钏臂做订情之物。但她不要，宁愿要拜匣，里面有他的重要公文，放在她家里等于向她臣服。当然，罗子富不会从此单做她一个，暗地里还与蒋月琴来往。

黄翠凤这种妓女喜欢长性子的客人，一做要做她一个。当初眼看着蒋月琴与罗子富来往四五年了，虽然子富想做她，但欢场相遇，仍然看着他们成双配对，不是味儿，亦不好巴结，横刀夺爱。故而他叫她的局，她表现得若即若离，迟到早退，教他生气。是她看定做客人的宗旨，一定要专一对她，才肯放情。

她做大户五年，上海的钱子刚一户。另外两户在外省，一年不过来沪两次，生意算是做得清爽的很。她自己说：“有几户客人不在上海，都不算，在上海的客人，就不过两户。”(第447页)此时加上罗子富。

在山东胖子罗子富的眼中钱子刚是长条子客人。在“明园”他遇过他，想必是马脸高额一类。钱家常请客打牌，叫黄翠凤的局，每每要她代打到深夜两三点钟。

钱子刚的妻子与黄翠凤关系不俗，对话客客气气。他能制服正室，可见丈夫本事大。当然，他的正室也容量惊人，贤慧的很。

第九回沈小红在“明园”拳翻张蕙贞，在场的还有罗子富与黄翠凤。翠凤没有上前劝止，只退人轩内后房里去。当然，她是同行，不便干涉，但亦等于认同沈小红有教训张蕙贞的必要。因为是她的不是，抢走沈小红唯一的客。事后还与罗子富唇枪舌剑一番。

罗子富搭讪说道：“你做倌人嚜，多少客人做了去……。”黄翠凤笑道：“为什么说不出，我们是做生意，叫没法子嚜。你替我一年三节生意包下来，我就做你一个人，蛮好!”(第107页)

黄翠凤同意沈小红有权打张蕙贞，因为小红只做王莲生，一切开支由王老爷负责。同情小红，觉得她有保障自己的必要。赞成拳翻张蕙贞，是她做妓的一贯原则与立场。

她自己是七岁没有爹娘，落了堂子，给黄二姐当讨人带大。“嫁时衣”是自有她的一套哲思。

……王老爷说得好：“嫁时衣”，还是亲生爹娘给女儿的东西，女儿好嚜也不要穿，我倒要老鸨的东西。(第447页)

“念旧”是她的本性。第四十七回她赎身后的翌日，给罗子富来一个石破天惊的改装孝服的一节，为先父母重行孝礼。在妓女生涯的终结点上来一次追悼亡父母的仪式。从七岁下堂子到赎身前想必心心念念的等着跳出火坑的一天。重穿孝服，寻回根本，除了显示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孝女之外，也算是对妓女生涯的一次无声拜别。为亡父母的在天之灵补孝三年，寻回形式与精神的最终慰藉。

赎身后自立门户做生意，也算是她翻起人生的另一章。生意起码是自己的。在搬到兆富里新居补祭时，她叫子富也上安息香，是视他为夫婿。同拜爹娘，是要先父母也来认一认这位女婿。可惜他没有上拜，坚决保持嫖客与妓女的距离。

黄翠凤擅于弹唱，唱京调“三击掌”、“荡湖船”等。出局时永远有娘姨提着琵琶连水烟筒出场。书中只有第八回，正面写她的形容：“只淡淡施了些脂粉，越觉天然风致，顾盼非凡。”(第98页)

她的行止塑造明显地受王熙凤的影响，像第四十七回赎身—节，与帐房先生逐一点算，算清身价，情景就像“王熙凤协理宁国府”。当然，她有她的不同个性，属于另一种女强人的代表。

第四十二回她头一次披露自费赎身，不愿人家扶一把。罗子富出言帮助，还给她抢白几句，讨个没趣。

翠凤鼻子里“哼”了一声，答道：“你看好了!一个人做了老鸨，她的心一定狠得不得了的哦!妈起先是娘姨，就拿的带挡洋钱买了我们几个讨人，哪有多少本钱呀!单是我一个人，五年生意噎，做了二万，都是她的嚜。这时候衣裳、头面、家具，还有万把，我可能够带了去?她倒还要我三千!”(第417页)

但罗子富与黄二姐两人私下商谈，议定二千身价，帮贴一半，正好三千。但她的衣裳、头面及家具不会带去。

黄翠凤搬到兆富里做生意，自己开堂子。但仍然对黄二姐贴钱做恩客大事抨击，正如当年查出诸金花暗做陈姓洋货店的客人，大发雷霆一样。黄二姐年过五旬，还有几个流氓姘头，需要她时常照顾。当老鸨，也算得上老尚风流。

翠凤一出去，黄二姐的堂子就生意淡薄，无以为继。就连翠凤自己新开的堂子也不见得生意兴旺。她开堂子后余钱无几，自罗子富给了一千元赎身钱后，他就一毛不拔起来。为此她与黄二姐合计连环，将他的拜匣押在黄二姐处，敲他一万洋钱竹杠。罗子富是江苏候任知县，清廷禁止官员狎妓，自然怕事态张扬，影响仕途。为免坐罪，故而最后还得以五千洋钱赎回拜匣。

第五十六回的“攫文书借用连环计”骗拜匣一节，证明黄翠凤是江湖儿女，欢场无真心，至爱是洋钱。

P19-24

许多研究文学的专家，一生只专注于一本文学作品的研究，像俞平伯、吴世昌、周汝昌、赵冈和魏子云等，都是对“红学”和“金学”(《金瓶梅》)至死不渝的研究学人，令人敬佩。我做《海上花》研究，根本不能跟这些前辈相比。唯一说得理直气壮的借口是，十几年来，就是花在这本书的研究之上。成绩如何，焉能自断?但据我所知，到目前为止，《三挈海上花》还是唯一一本研究《海上花》与张爱玲的“文学因缘”的专书。

谈到缘起，一九九六年《初挈海上花》首次在香港出版，翌年又在台湾推出，里面加上了《再挈海上花》的部分。此后，陆陆续续的写了《三挈海上花》、《三挈海上花补遗》和《(太仙漫稿)平心论》，前后花了十几年的时间。对我来说，就像跟光阴竞赛。但今天回望，胜出的一方却不是我。

上海书店出版社有兴趣出版此书，大概跟张爱玲在全球华文界的声誉历久不衰不无关系；也是对“张学”研究的一份尊重。故无论是市场的估量还是学术的考虑，两者都是相辅相承，正如金庸的武侠文字永远有生生不息的读者一样。作为张迷的我，当然乐见更多有关张爱玲的出土文字和研究文字的出现。

出版《三挈海上花》，已经是四年前的计划，直到今天，才能和广大的祖国读者见面。个中功劳，应该属于上海华东师范大学的陈子善教授。没有这位“张学”权威的牵针引线，此书相信永不超生，就像若没有张爱玲的国译《海上花》，苏白《海上花》将永远沉于海底一样。

在此，我要感谢上海书店出版社同人的爱护和支持，尤其是阙政编辑为此书所做的大量而细心的编务工作。没有他们，书的出版将了无日期。也得感谢我的挚友陈耀成和伍志立的多年打气，没有他们，我写作的生涯将更寂寞。最后，我要感谢家人，没有他们的容忍和谅解，给我充分的写作空间，《三挈海上花》将没有成书的一天，虽然他们不太了解我的工作。是为序。

二00七年佛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