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部不同作者以往风格的作品。作者自认为《线人》完全是想象的产物。宋海年的《线人》对于他生活之外的“线人”进行了充分的想象。宋海年对公安的题材是陌生的，但他很聪明，他避免了这种缺陷，而把着眼点定位于线人的故事上。德国哲学家古茨塔夫·勒内·豪克谈到文学与艺术时说：这是一个综合的时代。套此句话来说，《线人》也是部综合的小说。它具备了一切好看小说的所有要素，同时，无处不在的精妙构思和生动细节，如同绽放的艺术之花，呈现于小说无限旖旎的风光之中。

线人，这是一个为了某种特殊使命而必须分裂自我的人生角色；线人，这是一种需要特别禀赋和特殊人格构成的职业。

《线人》一书为我们展示了一个深不可测的诡秘世界：巨大的人格反差，强烈的情节冲突，丝丝入扣的推理演进，悬念迭起的事态发展，情爱交织的人性搏斗，刚烈雄壮，哀婉凄恻，人生滋味，尽在其中。

序1 布丁桥看守所 三个月前 夜

序2 布丁桥看守所 次日凌晨

1.刚柔健身俱乐部 第一日 夜

2.公安局对面路口 夜

3.黑布林酒吧 夜

4.公安局 夜

5.金都宾馆 夜

6.水阁公寓 第二日 上午

7.城市外景 上午

8.天龙寺 上午

9.测字摊 上午

10.城市外景 上午

11.宝蕴斋 上午

12.刚柔健身俱乐部 下午

13.水阁公寓 第三日 上午

14.宝蕴斋 傍晚

15.金广场宾馆 第五日 夜

16.加油站 第七日 下午

17.红色宝马车 下午

18.地铁站 黄昏

19-1.熏衣草女子美容中心 黄昏

19-2.电视台 黄昏

19-3.公安局 黄昏

19-4.熏衣草女子美容中心 黄昏

20.地铁站 黄昏

21.宝蕴斋 黄昏

22.黑色奥迪车 华灯初上

23.东镇 夜

24.新感觉夜总会 夜

25.停车场 夜

26.三湾海滩 夜

27.三湾海滩 夜

28.地下仓库 夜

29.城市外景 夜

30.公安局 第八日 上午

31.市立医院 上午

32.公安局 第九日 上午

33.金海商城地下停车场 夜

34.金广场宾馆 夜

35.熏衣草女子美容中心 上午

36.葵花幼儿园 第十日 上午

37.地铁站 下午

38.金都宾馆 下午

39.金都宾馆门口 第十一日 黄昏

40.金都宾馆 夜

41.刚柔健身俱乐部 夜

42.天龙寺 第十二日 夜

43.刚柔健身俱乐部 夜

44.海滨度假中心 午夜

45.公安局 第十三日 上午

46.城市广场 中午

47.宝蕴斋 下午

48.天龙寺 晚上

49.马戏城 夜

50.马戏城外景 夜

51.聚庐路 夜

52.天龙寺 夜

53.机场停车场 夜

54.金城桑拿中心 午夜

55.公安局审讯室 午夜

56.天龙寺 第十四日 零点之后

尾声一 天龙寺 第十四日 1点之前

尾声二 天龙寺 第十四日 1点之前

金城市公安局位于丁字路口，直对着大门的安顺路通向城市广场，左右两侧是东西走向的人民大街。大街东侧，距公安局200米开外的地方，就是刚柔健身俱乐部。

此刻，在小八子给简明打电话的时候，隔着人民大街，公安局对面拐弯处的测字摊仍未收摊。昏黄的路灯下，一把破竹椅上坐着一个灰衣装束、戴墨镜的盲老头。此刻，盲老头脸色凝重，目不斜视地对着夜空念念有词。

一个西装革履、戴宽边眼镜的中年男子步履沉重地走向测字摊。透过车水马龙和人流纷杂的嘈杂之声，盲老头灵敏的耳朵捕捉到一双硬底皮鞋由远及近的声音。此刻，皮鞋声正毫无节奏地向他逼近，然后在摊前站定。盲老头听见有人咳了一声，不为所动，仍然对着夜空自言自语。

问喜何曾喜，问忧未必忧。

问乐何曾乐，问悲何曾愁?

问死何曾死?问生不曾生。

问官官不谐，见财财不成。

灯光下，中年男子戴着白色手套，提着一只黑色公文包，标准的四方脸上露出一丝犹疑之色：“老先生，测字?”

盲老头视而不见地指指幌幡。

四方脸念道：“谢石再世，测字如神——请问老先生，谢石是什么人?”

盲老头正色道：“吾师谢石，字润夫，宋代四川人氏，世称测字神仙。”

四方脸面露喜色：“原来是古代圣贤啊!老先生，您怎么称呼?”

盲老头摸了一下胡子拉碴的瘦脸，说道：“老夫测字为生，浪迹江湖，不说也罢。”

四方脸将公文包从右手换到左手：“这个，也好，我还是称呼您老先生……”

盲老头脸色一沉：“施主步履滞重，脚下散乱，心中有事啊!”他话语一转：“施主所测何事?”

四方脸犹豫不决地咳了一声：“这个……”

盲老头从墨镜后面翻出一对白眼，诡秘一笑：“世间的事除了生老病死，离不开财色二字——”

四方脸摇头：“老先生这回猜错了。不瞒您说，我碰到一点麻烦，想动一下地方……”

此时，清脆而有节奏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四方脸转移视线，看见一个妙龄女郎正以夸张的猫步款款而来。他眼睛一亮，色迷迷地盯着妙龄女郎，直到与之擦身而过。在妙龄女郎身后，浓郁的香水味随风飘散。四方脸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次转动脖子，视线像钩子一样，钩住了妙龄女郎性感十足的臀部。

盲老头弄出一点声响，略带嘲弄地说：“施主虽有心事，女色却也念念不忘啊!”

四方脸被盲老头一语道破，微露愠色：“老先生虽为盲人，心里却明亮得很哪!”

盲老头漠然道：“也应了一句老话，眼瞎心不瞎。怕只怕空有一双眼睛，却需要瞎了眼的指一条生路——”盲老头摆摆手，打断了四方脸正要说的话，“施主拈个字吧。”他取出一只布袋，“说不定老夫能为你指点迷津——”

四方脸转回目光，看着盲老头：“也好。”他犹犹豫豫将手伸人布袋，摸了一会儿，掏出一张卡片，忽然一个激灵，“怎么会是一个‘也’字?”他转而换了一种口气，“也好，就测‘也’字吧!”  盲老头白眼翻动，沉吟片刻，不紧不慢说道：“焉、乎、哉、也，均为语助词。施主钱财虽不少，终究做不得主——”

四方脸不由暗暗吃惊，目光一扫，尽管周围没有人，仍压低嗓子道：“老先生果然不同凡响啊!”

盲老头突然脸色一沉，翻出一对白眼：“施主钱财恐怕来路不明吧?”

四方脸镇静自如：“也是祖上积德，留了点小钱——”他语气一变：“老先生既然是谢石再世，岂有不知之理?”

盲老头不为所动，话题一转，缓缓说道：

“‘也’字加‘水’为‘池’，有‘马’则为‘驰’。施主走水路而没有‘水’，走陆路又没有‘马’，所以——”

“怎么说……”四方脸急问。

盲老头一字一字吐出：“不宜迁动。”

四方脸脸上的肌肉僵硬地跳动了一下，他脸色凝重起来，仿佛一种虚拟而神秘的东西，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控制着他的命运。他的脸色开始惨白，而他的身影投在地上，像一团浓黑的云。他发呆似的望着盲老头。

片刻之后，四方脸慢慢伸出左手，以食指抬起眼镜，拇指和中指捏住鼻梁，用力揉了几下，仿佛眼镜太重，压得鼻梁有些不舒服：“也罢也罢……”他沮丧地喃喃而言，然后打开公文包。

盲老头喝住了他：“施主且慢——”

四方脸猛地将手伸人西装内袋：“怎么?”

“老夫测字未完，不收钱财。”

“哦?”四方脸怔了一下，将手放回到原处，“您怎么知道我在掏钱?”

盲老头摸了一下胡子，微微一笑：“老夫既然自称谢石再世，也不是徒有虚名。”他话语一转，凝神道：

“‘也’字加‘人’为‘他’，加‘土’则为‘地’——施主现在只见‘也’不见‘人’，也不见‘土’啊!施主有人财两空之虞啊——”

四方脸闻言微微一惊，一只眼睛的眼皮莫名其妙地跳了一下。他不由得朝公安局那儿看了一眼，故作轻松地笑了一下：“老先生果真测字如神。”他拱拳道：“还请老先生指一条路……”

盲老头略一停顿，忽然说道：“伸出手来——”

四方脸一惊：“干什么?”

盲老头神色凝重：“老夫为你看手相，施主难道不知人生之路有如掌纹?”

四方脸犹豫着脱去右手手套。

盲老头要过四方脸的右手，伸出两根手指，在他的掌心来回抚摩：“施主手心微凉，虚汗少许，夜间睡眠有问题啊。”他突然声音一变：“左手——”

四方脸犹犹疑疑伸出左手，却没有脱手套。盲老头手到之处，所触摸到的却是一层布。他皱了一下眉头，捏着四方脸的中指，把手套拉了下来。四方脸的手本能地想往回缩，却被盲老头一把拽住。

盲老头白眼一翻，两根手指已经搭在四方脸的左手掌心：“施主左手心却是燥热有加，内火攻心啊。”他轻轻抚摩几下手心，放开了他曾经需要的那只手。

“所谓男左女右，是为谬论。老夫看手相，却以左右手互为比较。”

四方脸放下心来：“愿闻其详——”

盲老头念念有词：“左手为与生俱来的先天命根，右手表示现在乃至未来之命数——施主左右手相截然相反，则性格复杂，运势极富变数啊……”

四方脸强作镇静：“老先生明示——”  “命根不足，命数可补；命数不济，命根难保。施主命中有财，保不保得住却难说啊!”

四方脸脸上的肌肉再次僵硬地跳了一下。

盲老头话题一转：“施主面相如何?”

四方脸摸了一下显得僵硬的脸，犹疑道：“算是……四方脸吧。”

盲老头伸出左手，以拇指反复点击其余四指，嘴上念念有词。他凝神片刻，叹息道：“不对呀，金木水火土，施主本应属土，面相却不伦不类，非你本相啊……”

盲老头突然住口，以等待四方脸的反应。

四方脸哼了一声：“面相本相，父母所赐，由不得——”

四方脸一言未毕，忽然一阵风刮起，桌子上那张写有“也”字的卡片跳了一下。盲老头的手像生了眼睛似的，一把捏住卡片。片刻之后，他手掌翻出，拇指和中指捏住卡片的对角，放在嘴边用力一吹，卡片像风车一样转动起来。

盲老头的声音仿佛风中的谶语，缓缓响起：“‘也’字代表一个数字——‘也’字中间为‘十’字，左右两竖，下边一横，是为‘十三’，施主——”

这时，一辆黑色帕萨特警车驶入公安局大院。

四方脸急问：“怎么讲?”

盲老头仰起脸，以指代梳，往后梳理了一下稀疏的花白长发，脸上现出古怪的表情：“此处往西十里，有一座天龙寺。”

四方脸脸色陡变：“天龙寺?”继而他又装作若无其事地笑了一下：“有什么讲究吗?”

盲老头目空一切地说：“你可去天龙寺请住持写一个‘也’字，焚烧于香炉内。十三天后，可逢凶化吉……”

“十三天?”四方脸说出这个数字后，看了一下手表。夜光下，他的手表在手腕上金光闪闪。P11-14

布丁桥看守所惟一留长发的在押人员是个高个子。从关进5号监仓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铁青着脸，紧抿的嘴巴刀刻一般向下弯曲，令人望而生畏。

与他一起落网的同伙，只知道他的绰号叫“铁器”，据说是“1·31”大案中的一个重要角色。在警方迅雷不及掩耳的大搜捕中，“风影”组织只有头目和少数几个人得到秘密眼线的报信，像夜间的惊鸟一样四下逃脱。

5号监仓人员混杂，十多个待决嫌疑人中，只有两个是先前被抓获的“风影”组织成员。与铁器一同关人监仓的是“风影”组织头目的亲信“嗅觉”。面容清秀的嗅觉虽然对铁器不太熟悉，但有一个来自“组织”的厉害角色在他身边，却也觉得壮胆不少。嗅觉的这一感觉在他进入监仓时得到了验证。

在这个20来平方米的昏暗空间，嗅觉首先成了监头的袭击对象。监头绰号叫“色鬼”，是个强奸嫌疑人。色鬼暂时不去碰脸色铁青的铁器，但是为了杀鸡给猴子看，他决定先拿嗅觉做做规矩。他见嗅觉经过厕所时皱了一下眉头，然后旁若无人地往惟一的一扇小窗那儿挤去，打算亲自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

此刻，嗅觉虽然远离了厕所，但他在那儿闻到的骚臭却像风一样挥之不去。他屏住呼吸，鼻孔使劲往外出了几口气，但那股臭味仿佛幽灵似的粘上了他。他正待换个地方，猛一抬头，只见一个满脸疙瘩的大个子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开始的时候，他不把这个人放在眼里。作为“风影”组织头目的亲信，他习惯了一般成员对他的忌惮。因此，他只是冷冷地注视着这个长相不敢恭维的粗俗之人。

“色鬼，给这小于做规矩啊!”有人叫了起来。

嗅觉只听这个被称为色鬼的人嘿嘿一声冷笑，向他逼近一步，知道这个粗俗之人是个惹不起的家伙。他反应极快地露出不平之色。

“有人竟然骂你色鬼?”

色鬼再次冷笑并咬了一下牙：“我就是色鬼!”

嗅觉马上意识到，这个满脸疙瘩的粗俗之人，喜欢被人称为色鬼。以后发生的故事，证实了以貌取人为兵家大忌。强奸犯恶劣的长相以及粗俗的举止，巧妙地掩护了他不为人知的真实身份。色鬼不仅是个老谋深算智商极高的文物专家，而且正是警方和“风影”组织一直在寻找的神秘人物，一个代号叫“月亮”的人。

色鬼从牙缝里挤出那句话后，出其不意地甩了嗅觉一个脆响的耳光。嗅觉只觉得眼前的灯光闪了一下，随后一只大手掌结结实实地打在他脸上。

嗅觉往后退的时候，听见有人喝了一下彩，然后，发现有人在他周围摩拳擦掌。他捂着涨得通红的脸，血从鼻子和嘴巴里淌了出来。

“等等——”嗅觉缓过神来，面露惧色地望着毫无退路的狭小空间，低声喝道：“你们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色鬼瞥了铁器一眼，冷冷说道：“不管什么人，只要进了这个地方，就不能坏了规矩。”

嗅觉突然笑了一下，“当然不能坏了规矩。”他脸色缓和过来，“这世界缺什么都不能缺规矩。想当初，我也是制定过规矩的。这个巴掌不冤。”

“懂规矩就好。”色鬼话语一转：“好，看在你小白脸的分上——”色鬼叉开双腿，一直拳着的左手伸出了大拇指。此刻，色鬼大拇指向下，指指自己的胯下。

“打就不打了，关还是要过的。”  嗅觉的脸再次涨得通红：“你——你，这是人定的规矩吗?”

“不错，这是色鬼定的规矩——5号监仓规矩。钻还是不钻?”

嗅觉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他站在身板壮实的色鬼面前，细瘦的个子像风中的衣架。他的眼睛里露出愤恨的神色，恨恨地盯着色鬼。渐渐地，色鬼恶神一般的面部表情，让他开始胆怯。令他恐怖的是，他突然嗅到满嘴的血腥气变得像粪便一样恶臭难当。他不敢往地下吐血水，事实上，这个狭小的空间没有可供他吐东西的地方，因为色鬼就站在他面前。

他预感大事不妙，赶紧避开色鬼凶狠的目光，转动脖子去寻找他的同伙。但先他一步进来的同伙都领教过色鬼的狠毒，没有人敢出头。他认识的一个叫鹤坤的“风影”组织小头目，正心事重重地捧着脑袋，蹲在角落里，好像监仓里所发生的事与他毫无关系。

他胆胆颤颤地问：“有其他规矩吗?”

色鬼面无表情：“有，但这个规矩最适合你——”目光一转，看了铁器一眼：“规矩面前人人平等，有不同意的吗?”

众人纷纷附合：“头说得对，规矩面前人人平等。”

色鬼再次拇指向下逼视嗅觉：“要我亲自动手吗?”

嗅觉膝盖软了一下，几乎要矮下身子。但这时，他的目光扫到了铁器。

此刻，铁器正独自一人倚在门上，像雕塑一样冷冷地注视着嗅觉。

“不……”嗅觉挺直了身子，顺势吐出一口带有腐烂味的血水。“我不能坏了‘风影’的名头——”

嗅觉判若两人的态度令色鬼诧异不解。后者眼光一斜，发现了像局外人一样无动于衷的铁器。他犹疑了一下，觉得再忽视长头发的存在，监头的名头将难以服众。他虎下脸，转身迎了上去。

“嘿，老兄，报上你的名头——”

铁器仍然一动不动地倚在门上，目光落在对面的窗口那儿。透过铁窗，可以看见夜空下高高的围墙轮廓。

“嘿，你耳聋了吗?”这次，色鬼完全拉下了脸。他斜了嗅觉一眼，一个箭步蹿到铁器跟前，“什么东西?”他摸了一下自己的光头，“你他妈的在这儿还留着娘们的长头发?”

所有的在押人员迅速往四周退去，留出中间一块空地。

铁器仿佛突然发现了色鬼，目光一斜，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色鬼。他看见“风影”组织的同伙面露不乎之色，而嗅觉则求援似的看着他，一直铁青着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讥笑。

这个不把色鬼放在眼里的举动激怒了强奸嫌疑人。他正待发作，却听见铁器冷冷说道：

“你不知道长头发是专门教训你这种光头的吗?”

色鬼怔了一下，与此同时，一只眼睛的眼皮不由自主地跳了几下。他顾不上这些，突然怒喝一声，出手如风，去抓铁器的长发。在这种地方，心狠手辣是惟一的生存法则。他正是靠这个成为监头的。

色鬼挥出去的手尚在途中，就见铁器身影一晃，一招之内擒住了他的手。

铁器走的是擒拿格斗的路数。色鬼在手无法挣脱的情况下，使用了脚。但他踢出的脚尚未击中目标，自己的脸却成了一只手掌的对立面。情急之下，他挥出了一直紧握着的左拳。但他出拳慢了一拍，第二记巴掌已拍在他脸上。令他始料未及的是，他的脸在重重挨了两巴掌之后，厄运才刚刚开始。

色鬼反应极快地想回敬对方一个巴掌，但挥出去的手掌并没有击中目标。与此同时，铁器顺势在他膝盖后面踢了一脚，他身子一软，不由自主地跪在了地上。他的身子在膝盖着地的一刹那，像碰到了烧红的铁板一样弹了起来。他双手使劲往上挥动，恼羞成怒地喊道：

“大伙儿上啊，给我往死里打，打死了我重重有赏……”

但是，没有人出头。或者说已经没有人听他的了。色鬼的目光从他们脸上一一扫过，但所有的人都保持了沉默，甚至，有人脸上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

色鬼顿时像木偶一样一动不动，只有脸上的肌肉鼓鼓囊囊，仿佛在咬牙切齿。突然，他像点着的鞭炮一样跳起来，四肢并用，狂叫着扑向铁器。

嗅觉惊叫：“大哥当心——”

接下来的情景令所有在场的人目瞪口呆。铁器身影晃动，双手陡然伸出，抓住了色鬼的一只手，一个急转身，像投链球一样把他甩了出去。色鬼像猫一样飞出时，发出了一声恐怖的惨叫。事后有人回忆，他们当时听到了嗅觉的喝彩声。

色鬼飞出的身子砸倒了两个人，第三个人是吓倒的。但也有人站了起来，是鹤坤。色鬼最后以倒栽葱的姿势倒去，发出了一声巨大的闷响。

色鬼倒下的时候，有个挂件从脖子上飞了出去。

只有嗅觉看见了这个挂件。

鹤坤目不斜视地走到门那儿，看见窗口外面有个管教人员。他招了一下手，终于哭出声来：“我女儿得了急性白血病……”

铁器手上留下了色鬼的一段衣袖。他把衣袖扔在色鬼脚下，然后走到嗅觉面前，轻轻一伸脚，嗅觉的两脚不由分开了。铁器回头望了一眼瘫倒在地上的色鬼，淡淡地说道：

“钻过去，这事就算没发生——”

嗅觉感激地看了铁器一眼，然后挺直了腰。色鬼扭歪的脸可怕地抽搐着，恨恨地瞪着令他颜面大失的高个子。终于，色鬼颓然垂下头，往前爬了一步。他匍匐而行的时候，血像蔓延的小溪水，顺着他剃光的脑袋往下滴。现在，他离嗅觉只有一步之遥，嗅觉的胯部就在眼前。他停了一下，张开左拳，用手背擦去流向鼻尖的血——

嗅觉突然睁大眼睛，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目光中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接着，他趔趄似的往后跳了一步，分开的双腿已经并拢。

“大、大哥——”嗅觉对铁器说道，“从现在起，你就是我们的监头了。”嗅觉朝铁器使了一下眼色，“算是扯平了——在这儿，大家都是难兄难弟，何必斗得你死我活?”

铁器注意到了嗅觉的变化，他还注意到嗅觉嘴巴里有一股腐败的气味。他不露声色地回到门那儿，恢复了刚才的姿势。同室的人敬畏地看着他，谁也不敢出一口大气。

睡觉的时候，嗅觉向铁器透露了色鬼的一个大秘密。

“我发现色鬼的左手心有一颗月牙形的黑痣。我敢肯定他就是我们要找的月亮——”嗅觉说完此话，把一只碧绿色的玉如意塞在铁器手里。

“这是从他身上掉下来的。”

(国际刑警中国国家中心局金城市联络处)

当天深夜，金城市联络处值班室接到密报：

“月亮在布丁桥看守所5号监仓。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