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朱的,我操你奶奶。你他娘走路不长眼睛啊!”一个身材魁实的大胡子从冰上爬起来,恼羞成怒,径直奔向最先摔倒的少年,照着少年的肚子狠命地踹了两脚。那少年只十三四岁,矮小瘦弱,远不是大胡子的对手,受了这两脚。一时竟痛得难以起身,但他极是硬气,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却强忍着不落下来。少年微蹲着身子后退了两步,猛地一头向大胡子撞了过去,口里喃喃说道:“一路上你净欺负我,我和你拼了!”大胡子侧身闪过,脚下一钩,少年直直地摔了出去,口鼻之中尽是鲜血,怀里的一个铜钱也滚落出来。
陈步乐和军士并不上前阻止,反倒哈哈大笑,看得饶有兴味。
大胡子占尽了上风,仍是不肯罢休,阴笑着走上前去,要继续痛殴那姓朱的少年。他刚想动手,就见从人群中闪出一个黑铁塔似的青年人,那青年也不搭话,飞起一脚踢在他的脸上。大胡子猝不及防,仰天摔倒,后脑结结实实地磕在冰面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大胡子摇摇晃晃地起身,狠狠地啐了口唾沫,目露凶光,直盯着青年人骂道:“霍光,我敬你是条好汉,素来不去招惹你,是你自己不知好歹,三番四次和我过不去,今天我他娘的活剐了你!”
霍光嘴角微微下撇,不屑地笑了笑,说道:“好哇,你过来试试。”
陈步乐久居塞外,穷极无聊,巴不得这架越打越大,正待再看下去,一个军士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了两句,陈步乐皱了皱眉头,似是没了兴致,懒懒说道:“都给我放规距喽,再打的话扒了你们的皮。奶奶的,狗屁上边,真他娘的事多。走,到对岸安营。”
队伍重又开始行进。那少年却拖在后头不肯移步,左顾右盼,像在找寻什么紧要的物事。霍光大声喊他:“出头,走吧。”那叫出头的少年回说:“二哥,那枚铜钱不知掉到哪了?”押后的一个军士用剑柄重重地捅在他的腰际:“还啰嗦!想逃哇,信不信我揍你!”少年可怜巴巴地看着霍光,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终于没有出口,叹了口气,赶了上来。
天色渐渐暗了,陈步乐命军士在一处背风的土坡后停马歇脚。众人赶了一天的路,早已是乏透了,听说不再前行,个个如蒙大赦一般,低低地欢呼了一声,急急地带了犯人去扎过夜的帐篷。一个军士解开了霍光和出头两人手上的绳索,要二人到林子中拾些树枝。霍光笑问道:“军爷,你就不怕我们跑么?”那军士觑了他一眼,冷笑一声:“跑,往哪跑啊?这方圆百里,没一处人家,除了黄土就是沙漠,还跑?冻也冻死了。能跑老子早跑了,哪轮得到你。”
霍光和出头拾好了树枝,用绳子捆了,负在肩上,慢慢回走。出头年小力亏,走得极是吃力。霍光说道:“出头,你将绳子拴在腰间,拖着那担柴走,能省却许多气力。”出头摆手道:“力气是贱种,越使越有。我现今力气小,慢慢就大了。到时,我看谁敢欺负我。二哥,你对我的好处,我全记在心里,等我有本事了,一定报还给你。”霍光笑道:“小孩子,口气倒不小。好,二哥等着。”出头又问:“二哥,你想逃么?”霍光停下脚步,抬头仰望昏暗的苍穹,缓缓地吁了口气,说道:“我只是记挂我爹,自从出事后,就再没见着他老人家,也不知他回家没有?唉,咱们日后当了兵,说不定哪天就战死了,那是再也没可能回平阳、再也没可能见爹爹了。”他正说着,蓦地想起出头的身世,急忙住了口。出头神色黯然,低头不语,默默地向前走,看见霍光还站在原地,一脸歉然,出头拭了拭泪,笑道:“二哥,如何不走了,你还有爹爹可以想念,应该高兴才是。我爹在世时,我只觉得他小气,不像堂堂男儿。他死了,我才想明白很多事。可惜我连他留给我的铜钱都保不住。那个大胡子,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他!”
二人回来时,帐篷早已搭好。陈步乐带四个兵士住一个,另两个由四个军士带着三十多个犯人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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