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选取几十个中国历史问题做一番重新思考。尽管从史学理论上来说是具有颠覆性的，但是对于一般读者而言不妨把它们当作一一种脑筋急转弯来看，无论对于认识历史还是训练思维都是有好处的。

我们生活在地球上，习惯了地球的重力，所以从来不觉得“上”和“下”会是一个问题，但是当宇航员处在失重状态下的时候，原来的“上”、“下”也就没有了。所以连“上”、“下”这样简单的概念也不是“客观”的事实，而是我们主观的感觉。我们现在对历史上的人与事的看法也都基于一个默认的参照系。

第一个问题是这个参照系对不对?第二个问题是这个参照系能不能更换?如果把这个参照系调换了，那么我们对这些人与事的评价自然也就变换了。现在有许多研究思维方式的学者往往把这样看问题的方法叫做换位思考，立体思维、多角度思维、发散性思维等……

序

我们怎样认识历史和评判历史人物?

劳动创造了人还是人创造了劳动?

北京直立人是不是我们的祖先?

彩陶上的图案不是古人的图腾

私有制的产生是社会文明的进步

母系氏族和父系氏族不是原始社会的前后两个阶段

尧舜时代没有禅让制

“禹传启、家天下”不是中国国家的开端

夏、商、周三代不是奴隶社会

绍兴的大禹陵是大禹的墓吗?

商汤灭夏和武王伐纣是征服还是“革命”?

董狐和齐太史并不是良史

孔子是个“圣人”吗?

孙武和干将、莫邪是吴国的功臣还是罪臣?

伍子胥是吴国的忠臣还是楚国的奸臣?

西门豹投沉巫婆是破除迷信吗?

屈原：一个不识时务的俊杰

商鞅不是为地主阶级变法，而是为秦孝公集权

春秋战国的“礼崩乐坏”是中国社会的转型

秦始皇统一中国是顺应历史潮流还是出于个人野心?

韩信不是谋反者

忠心耿耿的晁错为什么被腰斩?

汉代妇女的地位并不低

“和亲”是民族融合的壮举吗?

土地兼并一无是处吗?

王莽是篡权者吗?

“新末民变”不是农民起义

诸葛亮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典范吗?

“武圣人”关羽是个忠勇、仁义之人吗?

曹操是奸臣还是英雄?

孔融让梨并非道德高尚

陶渊明是不为“五斗米”折腰还是不为“五斗米道”折腰?

中国古代经济是地主经济，农民经济，还是封建经济?

中国古代不可能自发进入资本主义社会

北魏孝文帝是鲜卑族的罪人

抢班夺权的李世民

女皇帝武则天是个心狠手辣的坏女人

唐代的妇女很自由

黄巢是农民起义领袖还是野心家?

不倒翁冯道是个老奸巨猾的政客

婉约词人风流种，何必生在帝王家

“内战内行、外战外行”的大宋王朝

王安石变法是一场利益的角逐

亡国之君宋徽宗，书画收藏件件精

镇压“钟相杨幺起义”不是岳飞的一个污点

太学生干预朝政都是正义的吗?

文天祥能不能为元朝服务?

不能说赵孟频是汉奸

农民出身的皇帝朱元璋为什么更专制、更凶残?

方孝孺之死不值得

郑和下西洋是桩赔本的买卖

大忠臣于谦为什么被杀头?

差点被鞭尸的改革家张居正

励精图治的亡国之君

16世纪之前中国的科技比西方进步吗?

“迎闯王不纳粮”的口号是理想还是空想?

杀人如麻的张献忠怎么成了农民起义的英雄?

史可法如果投降清王朝会怎样?

岳飞、文天祥、史可法是民族英雄还是国家英雄?

吴三桂反清复明值得同情吗?

雍正皇帝不是一个好人

“落后就要挨打”的提法科学吗?

洪秀全造反不是为了解放农民而是为了解放自己

洋务派是改革开放的先驱

“中体西用”是顶着石臼唱戏

李鸿章是不是卖国贼?

谭嗣同应当逃走

义和团是反帝还是排外?

袁世凯：难以割舍的帝王情结

“孔家店”打得倒吗?

新文化运动应该反封建还是反专制?

为什么文明礼仪之邦会存在缺乏社会公德的现象?

后记

孔子口口声声讲仁义道德，但是在亲情面前却又违背了自己的原则。《论语.子路篇》有云：“叶公语孔子曰：‘吾党有直躬者，其父攘(偷)羊，而子证之。’孔子日：‘吾党之直躬者异于是。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相互包庇，瞒天过海，把亲情置于法律之上，还说是“直在其中”，实在连一点正义感也没有。

孔子时常教导弟子说：“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好像他本身是个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但是另一方面我们又能发现他城府极深，他反对急躁冒进，时时处心积虑，“小不忍则乱大谋”，“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他一面说：“巧言令色，鲜矣仁!”认为那些花言巧语、鉴貌辨色的人身上是很少有“仁”的，又说：“乡愿，德之贼也。”乡愿是指不讲原则的好好先生，但是另一方面他又教学生要学会察言观色，他说：“言未及之而言，谓之躁，未见颜色而言，谓之瞽。”意思是，不该你说的时候你抢先说了，这叫急躁冒失；说话不看别人的脸色，那简直就是瞎子。子贡问他交友之道，孔子回答说：“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则止，无自辱焉。”即该说的话善意地说上两句，如果人家不听也就算了，千万别太固执，自讨没趣。孔子日：“可与言而不与之言，失人；不可与言而与之言，失言。知(智)者不失人，亦不失言。”可以说的话不说，这是得罪人；说了不可以说的话，这是说错话。聪明人既不能得罪人，也不要说错话。孔子还教学生要学会躲避危险：“贤者辟(避)世，其次辟地，其次辟色，其次辟言。”他称赞卫国大夫宁武子在国家太平的时候表现很聪明，而在国家无道的时候就会装傻，“其知(智)可及也，其愚(装傻)不可及也”。子张问孔子求官职谋俸禄的方法，孔子告诉他，多听少说，多看少做，就会少犯错误，这样官职俸禄就在其中了。由此可见他处世为人是何等的老练圆滑。

孔子有句名言叫：“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但实际上他并不是个淡泊名利的人，“夫子至于是邦也，必闻其政”，连孟子也说他是“三月无君则吊”，意思是三个月不见当官的就会浑身不自在。孔子一面唱着“道不行，乘桴(木筏)浮于海”的高调，说什么“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然而当他真的听到国君召唤他时却等不及备齐车马，人就先出去了。“君命召，不俟驾而行”，《乡党》中这一笔传神的描写，活脱脱画出了孔子对从政的迫切与渴求。

为了当官，孔子甚至能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来。“公山弗扰以费叛，召，子欲往。”公山弗扰是鲁国的一个反叛者，可是孔子居然准备应召前往。这种事情连他的弟子子路都看不过去，而孔子却振振有词地为自己辩解说：“夫召我者而岂徒哉?如有用我者，吾其为东周乎?”另一个晋国的反叛者佛胖欲召孔子，孔子又欣欣然欲往。子路劝阻他说：“我曾经听老师说过，君子是不到做坏事是人那里去的。现在佛胖盘踞在中牟谋反，您却要到他那里去，这是为什么呢?”孔子对他说： 我是说过这样的话，但是你听说过没有：坚硬的东西是磨不坏的，洁白的东西是染不黑的，“吾岂匏瓜也哉?焉能系而不食?”既然我不是中看不中用的匏瓜，那么就要施展自己的才能，哪怕辅佐的是个乱臣贼子。孔子做官的欲望就是如此之强烈，甚至不惜违反自己的原则。卫灵公的夫人南子以行为放荡而有名，孔子为了达到缓和与灵公关系的目的，竞不顾弟子反对应召去拜见她。这也与他“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的原则背道而驰。

孔子谆谆教诲学生要做君子不要当小人，他也被后世的人们奉为“孔圣人”，但是他自己的言行实在有愧于“圣人”的称号。

P57-59

“历史”是什么?

甲骨文中“历”字写作麻或麻，从厂从禾或从厂从木，这是一个会意字。“厂”是房檐，房檐下整整齐齐排放着禾捆或木柴，叫做“历”，也就是历历在目的意思。白居易诗“离离原上草”句中的“离”与“历”是同音假借，“离离”是形容草原上的草长得很茂盛、看上去历历在目的样子。麻字加上“止”字底即繁体“经历”之“餍”，加上“日”字底即繁体“日历”之“唇。止是脚印，表示走路；日是太阳表示时间，无论路程还是时间都历历在目。历史之“屋”即经历之“雁”，人类社会经历的路程也是历历在目的。

甲骨文中“史”字写作“*”，从又持中，《说文解字》说是要求史官中允公正的意思，王国维说是像手持竹简作记录之形，还是王国维说得对。

“历”和“史”这两个字本来并不连用，1901年夏曾佑写了一本《中国历代史略》，后来才有了“历史”这个词。通俗地说，历史就是故事，科学地说，历史就是古代发生过的事情，我们称之为“史实”。

过去的事情已经不可再现，也不能实验，我们只能凭借文字的记载才能了解古代的事情，所以“历史”也常被用来指文献古籍。在没有文字的上古时代也有故事，所以口耳相传的传说也被当作历史，未被文字记录的口碑也被当作历史。更古老的洪荒时代连传说也没有，我们就只能通过原始人留下来的遗物与遗迹来了解他们的生活，这些零零碎碎的遗存也在诉说着历史的故事。然而所有这一切其实并不是当时的史实，而是历史学家据以编写历史的原料，我们称之为“史料”。

我们现在所看到的历史其实是历史学家根据史料编写而成的一本书，它们应该被叫做“史书”。历史学家在写史书的时候要对史料进行选择和剪裁，截取一部分，舍弃一部分，各人取舍的标准是不同的，这种因人而异的标准叫做“史观”或者“史识”，古人也有称其为“史德”的。史料是客观的，史观是主观的，而史书是在史观的指导下写成的，所以它实际上是一部史学家所理解的历史，是一部人心中的历史而不是过去发生的史实。我们不能不通过史书去了解历史，然而不要以为史书里写的就是历史。意大利历史学家克罗齐(1 866一1952)说：“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英国历史哲学家柯林武德(1889-1943)进一步说：“一切历史都是思想史。”话说得有点极端，但就是这个道理。

史书里没有的故事可以到史料里去找，而史料里也没有的故事就永远湮灭了。与史书相比，史料是第一性的，史书是第二性的，但是史料本身多半也是文字的记录，而当时记录这些文字的人就可能为了隐恶扬善而进行删节、增色或造假，更何况在流传的过程中还会发生窜误与伪讹，所以对史料必须进行考证。

历史就是这样被笼罩在层层迷雾之中。我们希望认识历史的真实面貌，但是实际上我们所认识的历史上的人与事都只是我们自己的看法而已，所以重要的问题是怎样去看待和认识历史。

我们常说要“一分为二”地看问题，其实这是一个极其简单化的思维方法。因为第一，事物的结构都是极其复杂的，世界上根本没有简单得只是“一分为二”的事物；第二，人们对事物的看法也总是多角度的，“一分为二”只是一种最简单的看问题的方法，所以无论是事物的构造还是对事物的看法，实际上都是“一分为多”的，都不能简单到只是“一分为二”的地步。

我们生活在地球上，习惯了地球的重力，所以从来不觉得“上”和“下”会是一个问题，但是当宇航员处在失重状态下的时候，原来的“上”、“下”也就没有了。所以连“上”、“下”这样简单的概念也不是“客观”的事实，而是我们主观的感觉。我们之所以具有相同的“上下”感，那是因为我们都默认地球为参照系的缘故。我们现在对历史上的人与事的看法也都基于一个默认的参照系。第一个问题是这个参照系对不对?第二个问题是这个参照系能不能更换?如果把这个参照系调换了，那么我们对这些人与事的评价自然也就变换了。现在有许多研究思维方式的学者往往把这样看问题的方法叫做换位思考、立体思维、多角度思维、发散性思维等等，他们的认识已经接近了哲学的本质，都是很有价值的。

我们所写的这两本小书分别从中国与外国的历史上撷取几十个问题来做一番这样的重新思考。这样做从史学理论上说是具有颠覆陛的，但是对于一般读者而言不妨把它们当作一种脑筋急转弯来看，无论对于认识历史还是训练思维都是有好处的。

说起这本书的缘起，还是因为去年夏天的一次聚会。老同学们觥筹交错之间，我谈到可以把历史上的人与事颠倒过来写，作为对历史的“另类”思考。这话被在学林出版社当编辑的钱丽明女士听进去了。承蒙出版社不弃，遂把这一设想列为今年的选题，并以最快的速度付梓出版，于是就有了这两本反谈历史的姊妹书一《反谈中国历史》与《反谈外国历史》。在此首先要向学林出版社与责任编辑表示感谢。

其实，我早就有反过来认识历史的想法了。我不仅在自己的著述和课堂教学中早已提出了种种“离经叛道”的观点与想法，而且在指导学生做作业与写论文的时候也有意识地让他们换位思考、改变视角，几年下来也积累了一些属于“另类”的文章，趁这次付梓，我把他们的作品也收入集中，并在篇末注明了姓名，以示尊重作者、不敢掠美之意。他们的文章都经过我的修改，如果存在什么问题，一律由我负责。

在上个世纪50至70年代，中国内地上曾经唱过“把被颠倒的历史颠倒过来”的“革命”高调，那些自称是“马克思主义学派”的史学家们把中国历史说成是阶级斗争的历史甚至是儒法斗争的历史。他们以为这样做就把帝王将相的历史颠倒过来了，却不知道反而把历史搞得更加混乱了。

我之所以要把大家熟悉的历史上的人与事反过来谈，是想与读者们来个脑筋急转弯，想借此改变一下大家的思维定式，让大家知道对于习以为常的人与事原来不仅可以这样去思考，而且还可以那样去思考，从而启发大家的思路，希望能碰撞出一点创新的思想火花来。

西方思想界有一个时髦的流派叫做“解构主义”。所谓“解构”，就是解散、拆除一个构造的意思。“解构”并不是目的，目的是为了“建构”——建立一个新的结构，用中国的话来说叫做“不破不立——破字当头，立在其中”，用老百姓的话来说叫做“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本书的立意就在于此。

                叶文宪

            2006年新春于苏州石湖之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