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强大的火炮
与格罗斯库特夫人进行的第二次谈话,要比第一次好些。她对患者鲁道夫·赫斯情况的迟疑的回答和简短的描述,我尝试着第二天把它记录下来,准备作为我书的一章。我坚持了好几个星期,每次晚上聊天或者周日咖啡之后,都把谈话的内容当做纪要写下来。片段、记录、手稿,都是我的这份书面供状不可缺少的部分。
在第一张黑白照片上,雪地里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三个白衣人在欢迎两个黑衣人。都穿着制服,一个穿着医生的大褂,另一个穿着纳粹党的制服大衣。着深色服装的先生们戴着帽子,白衣人光着头。所有人的眼睛都对着站在中间的那个男子:鲁道夫。赫斯,元首的副手。照片上看不出,至少在半个小时之内看不出,谁在这里是强者:照片上右边那个年轻的医生,就是主治医师格罗斯库特。
医生用坚定的目光望着高贵的客人。医院的护士说,每次有新的病人来,格罗斯库特总要随便地依靠在诊室的门框上,双手插在大褂的口袋里打量患者两三分钟。这是他的习惯,每次都要这样做,然后做出判断。他事先做出的诊断,总是正确的:“他比古罗马人还要厉害,他甚至能够从看不到的内脏里,看出病情未来的发展。”1936年以来,他就为省党部主席阿尔弗莱德·赫斯治疗肠胃疾病,这个赫斯写信给他的哥哥和其他纳粹高官说:“绍尔布鲁赫已经放弃了我,是格罗斯库特医师救了我一命。”算是对格罗斯库特的推荐。每过几个星期,副元首就到莫亚比特医院的这位年轻的主治医师这里来就诊一次,这是医院多大的荣耀!
第二张照片,在诊室的门前:赫斯左手拿着帽子和手套,高举弯曲的右手向人致意,或许是向一个不在照片上的人行希特勒礼。他不自然地看着镜头。面孔的特点是浓浓的眉毛和高高的额头,他没有像他的老大那样留着小胡子。他的后面,就是半遮掩着的,手按门把手的格罗斯库特。
主治医生知道,他面前的是一个健康的家伙。即使照片上没有显示出来,但他对这个患者和统治集团——骗子、好战分子、杀人犯和重罪犯的党不抱任何幻想。制帽上缀着展翅欲飞的帝国之鹰和利爪中的纳粹十字标记,在这只鹰和十字面前,在这利爪面前,格罗斯库特必须十分谨慎,至少在这半个小时里,他得扮演一个真正的纳粹。
他不能犯任何错误,始终露出笑脸,表现出骄傲中的谦虚:你们看,我有一个多么高贵的患者!谁要是了解格罗斯库特,就会在这张脸上看出更多的含义:你们看,元首的副手是我最好的保护人,是我最好的卧底!
没有第三张照片:皇帝脱光了衣服,穿着内裤和淋子躺在诊台上,让人听诊和叩诊,喉咙被照亮,肚子被抚摩,让人测量血压,让人抽血化验。他在为心脏担心,为不良的循环系统忧虑。心电图的结果,对一个很少运动,整日不得不忍受宣传与事实之间矛盾的人来说,已经不错了。赫斯有些不耐烦,担心地问他为什么并没有感到不舒服的原因。格罗斯库特提到一个小囊肿、某种硬化和不太正常的血值。他的治疗方案很简单:认真对待并夸大小的不适,好让患者尽快再来检查。赫斯是个自然疗法的狂热信徒,而格罗斯库特则迎合他的观点,部分是装出来的,部分也是有兴趣。帝国的第二号人物感到很高兴,在这个年轻的主治医师身上,终于发现了一个现代派医生,可以认真讨论用光线、空气、运动、节食和草药治病的问题。在德累斯顿有一所自然疗法医院,就是用赫斯命名的,但他觉得这还不够。他还很愿意让磁疗师、目视治疗师以及手抚治疗师为他治病,他和格罗斯库特讨论这些方法的效果问题,因为他想得到权威专家的确认。赫斯相信一个从印度瑜伽那里学习的神医,曾用各种豆类、磁铁和手指尖把人身体里的疾病吸出来,给很多高级纳粹留下深刻的印象。格罗斯库特对这些所谓的功效进行了科学测验,但却得出了相反的结果,但赫斯仍然不甘心,又订购了更好的仪器。一场学派之争,格罗斯库特跟着玩,并说服了这位失望的患者,继续资助医院增加新的治疗设备。
P50-52
《杀心萌动那一年》译完了。想了一下,觉得还有些话应该对读者说一说。
这是一本写德国的书。在中国读者心中,德国并不是一个陌生的国家。但对于它战后的一段历史,特别是从1945年到1970年的情况,我们大多数人可能并不了解。而本书所写的恰恰就是德国的这段历史。这是一段错综复杂、扑朔迷离的岁月,更是一段被东西方偏见搅得难以理清的历史。本书中涉及的很多事件、人物、形势都与这段历史有关。我们虽然在文中做了必要的注释,但有些较复杂的问题,如果不了解一点背景情况,中国读者在阅读中可能会遇到一定的困难。下面我们就尝试对书中涉及的几个历史问题做一个简要的介绍。
1945年5月8日,纳粹德国宣布无条件投降以后,苏、美、英、法四个战胜国于6月5日接管了德国的最高权力。按照四国协议,德国随即被分割成为四个占领区,首都柏林亦分区由四国共管。虽说是四国占领,但实际上却是分属两个政治上对峙的阵营:苏联为一方,控制德国的东部;其他西方三国为一方,占据德国的南、西和北部。后来,西方三国的占领区合并为“西占区”,东部则由苏联单独管制而成为“苏占区”。战后不久,昔日共同抗击希特勒法西斯德国的盟友,出于各自的利益,把德国作为相互较量的重要筹码,采取了针锋相对的政策,使东西方关系日益尖锐起来。1948年,西方六国(美、英、法、荷、比、卢)召开伦敦会议,决定在德国西部建立统一的国家制度,并进行了币制改革,统一使用西马克。1949年5月23日,西德议会通过了基本法,宣告亲西方的德意志联邦共和国成立,为了不放弃德国统一的目的,暂定莱茵河畔小城波恩为临时首都。在苏占区,先是苏联于1946年促成德国共产党和德国社会民主党合并,成立了德国统一社会党,即后来东德惟一的执政党。然后是1949年10月7日,苏占区宣布亲苏的德意志民主共和国诞生,定都东柏林。于是,德国被一分为二,德意志的土地上遂形成了两个德国的局面,持续了40年之久,直到1990年重新和平统一。
德国地处东西阵营的分界线上,随着东西方矛盾日益尖锐,德国问题也就成了冷战的象征和晴雨表。在德国问题上,柏林问题又成为东西方较量的一个焦点。由于柏林位于东德境内,所以这座欧洲大都市,由于东西共管就成了一个政治怪胎:占全城约三分之一的东柏林,与东德连成一片,地位稳固,但亲西方的西柏林,却成了一个孤岛:地理上处于东德境内.不与西德各州接壤,西德和西柏林的陆路交通,必须经过东德的领土。虽根据协议,西德和西柏林之间设有几条“空中走廊”,但却只允许西方三国的飞机使用,对西德和西柏林人仍然十分不便。政治上它又属于四国共管,虽然与西德社会制度相同,政治和经济关系密切,法律上却不是西德的一部分,当然也不属于东德的领土(东德定都东柏林应该是非法的)。而对苏联和东德政权来说,西柏林则是一块难以吞咽的苦果,是在自己核心地区安置的一支“第五纵队”。1948年6月23日,苏联以西方突击实行西马克为由,封锁了西柏林和西德间的陆路交通,停止了苏占区对西柏林的能源和食品的供应,在居民中引起极大恐慌。同年8月3日,苏联领导人斯大林要求西方承认整个柏林为东德的首都,遭到美国总统杜鲁门的断然拒绝,柏林顿时出现了一触即发的战争危机。柏林的封锁持续了近一年之久。只是通过西方国家,主要是美国开辟的“空中桥梁”运输,才使西柏林渡过了这个难关。
柏林被分为四个占领区,开始时只是一个区域概念,有界线而无关卡,并不影响柏林居民在各个区的自由通行,有的区界就是一条马路,两侧的人行便道分属不同的区,当时只竖立一块告示牌标明区界。甚至东柏林成为东德首都以后一段时间也是如此。随着东西柏林发展的不平衡,东德人通过柏林西逃现象日趋严重,已经到了无法控制的程度。1961年8月13日。东德在苏联和华沙条约国的支持下,一夜之间在东西柏林间修建起一道四米多高、四十五公里长的钢筋水泥隔墙——即柏林墙(东德称之为“反法西斯卫城”),把东西柏林彻底分隔开来,并设置了若干通道和关口,严格控制人员和车辆的往来。从此。柏林终于变成了两个社会和经济制度截然不同的城市。
战后初期的德国不仅经济上满目疮痍,政治上前途未卜,而且在精神上也是一片废墟。12年法西斯思想的教化,不可能一夜之间消除殆尽,战后来自东西方的思想,也在影响着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出现了社会思想导向上的迷茫和混乱。到了上个世纪60年代,在国际大形势的背景下,欧洲呈现出各种思潮(包括来自中国、古巴、越南的影响)泛滥和混战的局面。西德在这个时期也出现了一系列社会动乱(如反越战、非常状态法、奥斯威辛审判、议会外反动派、大学生的文化革命等运动),对西德后来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杀心萌动那一年》的作者生于1943年,显然对那个时代有过切身的经历和铭心的感受。我们感觉,他是选择了对纳粹司法问题的态度为突破点,展示了那段几乎被遗忘了的历史片段,试图唤醒人们的回忆和反省,从人性的角度提出了对历史问题的思考。
1968年的圣尼古拉节,一个柏林大学生在收音机里听到,宣判他最好朋友父亲死刑的纳粹法官雷泽最终被宣告无罪释放。他义愤填膺,决定放弃一切为好友讨还公道。 在准备刺杀计划的过程中,这个年轻人研究了朋友的家庭历史,进一步增强了采取行动的决心。特别是死者的遗嫣安内丽泽在1945年以后陷人了一系列的司法丑闻之中,这一切都呼唤他去复仇。他放弃了学业及和平主义的理想,甚至失去了女友卡特琳,一步一步走向他的计划…… 编年史专家弗里德里希-克里斯蒂安德里乌斯将一个动人的故事讲得环环相扣,他巧妙地把四个时间层面揉合到了一起,并展示了其中那些重要事件之间相互交叉、相互影响的关系。
一个与世无争的大学生的难以置信的供状:他打定主意要杀死一个老纳粹。这种刑事犯罪行为的背景是1945年前后被人遗忘、业已湮灭在司法丑闻中的一段德国历史。
编年史专家德里乌斯将一个动人的故事讲得环环相扣,他巧妙地把4个时间层面糅合到了一起,并展示了其中那些重要事件之间相互交叉、相互影响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