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尔斯·普特尔是个公司小职员，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却也过得心满意足：在郊区安了新家；老板对他很照顾；妻子也与他情投意合；还有两个关系“老不赖”的街坊朋友。踌躇满志之下老普开始写日记，当然就是些家长里短、柴米油盐，太阳底下无新事。偶尔有机会参加一个上等人的聚会，虽弄得鸡飞狗跳，洋相出异，可老普也并不以为意，他生活的目标是成为一个体面的绅士，当然他最终达到了，努力没有白费。

本书讲述的实实在在是正经人普特尔的幸福生活。小市民家常的微末细节让很多人感到亲切。与中国工人贫嘴张大民相比，维多利亚时代英国的下层中产者老普的日子在物质上远远更丰足。但是攀附“绅士”的势利心态却反衬出他生活的局促、黯淡和难堪。对老普的贴切而尖刻的讥讽英国味儿十足，在很大程度上表达了一个社会群体的有一定深度的自省和自嘲。

前言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第十一章

第十二章

第十三章

第十四章

第十五章

第十六章

第十七章

第十八章

第十九章

第二十章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四章

我和聪颖的妻子卡丽搬到新家——月桂府——刚刚一个星期。它位于霍洛威的布里克菲尔德台地，不算地下室，有六间舒服的房间，前面还带一个早餐室。房子前面有一个小花园，门口有十级台阶，顺便说一下，我们一直用链子锁着前门。卡明斯、高英和其他好友都走旁边的小门，这样可以免得佣人放下手里的活儿去开前门。我们还有一个小后院儿，一直延伸到铁路边。开始我们很害怕火车噪音，但房东说，过一阵儿我们就感觉不到了，并减去了两镑房租。他说得确实很对，除了花园墙根儿有裂缝，我们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了。

从市里下班后我愿意待在家里。如果总不在家，家的意义又何在呢? “家，甜蜜的家”，这是我的座右铭。晚上我总在家。老朋友高英可能会不拘礼节地顺便来坐会儿。卡明斯也会——他住在对面。如果他们来访，我和爱妻卡罗琳都很乐意见到他们。可是如果没有朋友来，我和卡丽也能打发掉晚上的时光。总会有事儿做的：钉个钉儿，拉直百叶窗帘，在墙上钉把扇子，或者把地毯的某处钉牢——所有这些我都能轻松对付。而卡丽只能给衬衫钉个扣儿，缝个枕套儿，或在我们新买的竖式小钢琴(贷款三年付清的)上弹弹《西尔维亚加伏特舞曲》。钢琴是由科勒德兄弟公司(用很大的字)的W.比尔克逊(用小字写的)制造的。得知我们的儿子威利在奥尔德姆的银行干得不错，这让我们感到很安慰。我们想多见见他。以下就是我的日记：

四月三日。推销商上门来做生意，我答应五金商法默森，如果我要用钉子或工具什么的，会找他的。顺便提一下，这让我想起来卧室门没钥匙了，门铃也该修修了。小客厅的门铃坏了——拉一下铃，佣人的卧室倒响了起来，真是荒唐。好友高英来串门，可他说，因为有一股难闻的油漆味儿，就不坐了。P7-9

《小人物日记》(The Diary of a Nobody，1891)最早连载于1888年5月至1889年5月间的《笨拙》(Punch)杂志上，后来才结集成书。此书托名伦敦某公司老职员查尔斯·普特尔，实际上是多才多艺的喜剧演员乔治·格罗史密斯(George Grossmith，1848～1912)和他的弟弟威登(weedon Crossmith，1852～1919)所作，插图出自威登之手。《笨拙》是英国最老牌的幽默杂志，作为英国中产阶级的主流读物，细微、深入地反映和讽刺中产阶级生活，是其拿手好戏，萨克雷的《名利场》和格罗史密斯兄弟的《小人物日记》，皆是经由这份杂志而走红的作品，

故事主人公普特尔先生在伦敦一家公司兢兢业业服务多年，终于在年届知天命之时搬进市郊良好地段一处有六室外加早餐间(“不算地下室”)的小楼“月桂府”。虽然是间老房子，又在铁路近旁，他和他“聪颖的妻子卡丽”已是心满意足。家里还请了女仆，老普似乎已过上了体面的绅士生活。“家，甜蜜的家”，这是他的座右铭。一个憧憬上流社会的心怦然而动了，他开始以绅士的口吻记日记。扉页上那煞有其事的题词如是说：“我为什么不能出版我的日记呢?我经常会看到我从没听说过的人写的回忆录，我也没看出——因为我碰巧不是‘大人物’——我的日记就会没意思。唯一的遗憾是，我没有从年轻时就开始记。”老普特别重视他的曰记，有心向人们展示他那并不怎么有趣的生活速写。不巧，竟有五六周的日记被女仆撕了生火或裹肥肉。他的妻子和儿子对他的日记也不感兴趣。一次在早餐上，老普说，“万一我有什么不测，我希望我的日记能让你们永远开心；要是有机会出版，就更不用说了，还能给你们赚点稿费呢。”可“聪颖的妻子卡丽”并不认为他的日记足以让出版商考虑出版。儿子卢品更是讥笑他，“如果是写在大纸上，老爸，卖黄油的可能会出个好价钱呢。”老普发誓过完年就不再写日记了。但他还是写了下去，从去年4月初一直写到次年7月上旬。这就是我们看到的《小人物日记》。

一般而言，读日记这类流水账需要极大的耐心，但本书却全不如此，因它实在有趣儿。老普用他的一杆拙笔作文，弄出好些不动声色的冷幽默来，看得人忍俊不禁——但请注意，老普的本意却绝非如此。他是在正襟危坐地纪录他履行，或说是完成他绅士身份的种种辛苦奋斗，其间虽然笑料百出，但老普却绝非自嘲，唯其如此，才更令人捧腹不已。但再请注意，作者是，老普，抑或是——格罗史密斯兄弟?本书的吊诡意味即在于此，钱钟书先生推许此书为“奇作”，“惊其设想之巧”，认为“世间真实情事皆不能出其范围”，原因亦在于此。

让我们打开这本有趣的书吧。被钱钟书先生这样的智者“惊其设想之巧”的，说到底，其实不过是一些拉拉杂杂、小得不能再小的生活琐事的流水账，被一个平庸得没有任何可以称道的才能的老头儿，用日记这种无须任何文采的方式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记下来。他腹诽下等人在品位上就是不开窍，所以，日记里便记载了他的诸多“好”品味：“我买了一对熟石膏做的鹿头，并且将它们染成了棕色。样子很适合我们的小厅，能增色不少”，他还说，“鹿头做得很逼真”；他买来亮漆把家里各种能上色的东西都刷了一遍，包括澡盆、花盆、朋友来做客时落下的手杖、一双旧靴子、《莎士比亚全集》的书脊和佣人房间的脸盆架，结果佣人不仅不感激，还说原来的颜色更好；朋友愤怒地责怪他毁了一件传世之宝。逼得他买了根新的赔偿；还有更倒霉的，舒服地泡在洗澡盆里时骇然发现自己满手是血，红得像个戏院里看到的红皮肤印第安人，以为是血管爆裂，难免一死，其实是红亮漆在滚水中融化了……在老普身上，有那么点憨豆先生或是休-格兰特所扮演的人物的那种气质，这也是英国幽默文学里最源远流长的一类形象，有一点笨拙，有一点幼稚，有一点单向思维，有一点腼腆。他琢磨出的俏皮话儿，朋友、妻子不以为然；看戏时身子探出包厢，廉价的领结会掉到观众席里；昨天他指责公司新职员迟到得不像话，但次曰自己就误车而最后一个到公司，不幸的是老板恰恰突击检查：圣诞节前他在商店里批评别人拿圣诞卡时动作粗鲁，话刚说完大衣袖子就带倒了一堆，不得不多买了若干这种摔坏的卡……

这些不成不淡的一地鸡毛，如果真是哪位庄在郊区的老绅士，晚间灯下对着只给自己看的日记本发发牢骚，倾吐一下小小的尴尬和苦恼，换来的恐怕也就是同时代人的同情、共鸣和不带恶意的嘲笑。怛事实是，这些看上去潦潦草草的勾勒都是一个精美的圈套。百余年来，由于此书的不断再版，日记主人公普特尔的名字Pooter进入了日常英语，用来指称某一类在郊区生活的古板守旧的中产人士，还派生出Pooterish一词。《不列颠百科全书》和牛津出版社近时推出的《英美文化词典》里都有相关的词条。所有读了这本书的人和他们发出的笑声，都成了一对好事的哥儿俩乔治·格罗史密斯、威登·格罗电密斯的智慧的猎物。中庸温和的老普特尔只是一只可爱的大木偶，貌似拙笨的笔被他们这四只以表演喜剧擅长的手精心操纵着。

通常我们以为，虚构就是要把粗淡的东西浓缩成精致，或者从原初中采集精华刻意复制、达到极致。但两位格罗史密斯先生却正相反。他们精心制造的，是比信手拈来的日常生活更平淡无奇的笨拙杂凑，乍看上去他们种植的园地似乎比天然的草场收容的杂草还多。为了让这个假象可以乱真(让日记更像日记，唠叨更像唠叨)，他们努力排除所有构思、设计、渲染、夸张的痕迹，甚至连形容词都下能容忍，好像唯恐一点点妙笔生花就会露出马脚。你以为细碎的唠叨、无谓的抱怨是从庸常的日子中随手捞取的：进进出出的邻居好友，玩世不恭、无从管教的儿子，是命运不经意甩到老普特尔的生活舞台上的；那些若隐若现地穿插在一年零四个月日记里的情节线头都是随便洒下的。结果发现其实都是完完全全的无中生有、处心积虑设置的喜剧埋伏。所谓大巧若拙、大智若愚，“设想之巧”之奇之出其不意，就在这种对真实不动声色的临摹中，用最平淡的形式传达备色的幽默，在虚拟中精巧地囊括了一种色彩温和的烦恼人生。

虽然让人叹为观止的就是这本书的“假”，怛我们还是希望，世上真有过老普这一家人。那么多人爱读它，绝不是要在他们身上寻找维多利亚时代英国下层中产者的虚荣、刻板、势力(只有个别心怀鬼胎的专业人士才会为了这个目的看书)，而是喜欢和老普共处的这段阅读时间。我喜欢书里的烟火气，万千世界仿佛就在这小小月桂府里，世态温暖、世态炎凉，都在自由地伸张。更容易引起共振的是一种嘲讽的态度，这种嘲讽，带着机智，不流干浅薄和恶毒。书有点让人笑别人，也笑自己。同情别人，也同情自己。生活在我们身边的，正是无数个老普们。

本书已有三联的译本，这次我们不揣冒昧，重译此书，一是我们认为，像《小人物日记》这种优秀作品，应有多个译本以资比较。二来，从英语学习的角度来看，《小人物日记》是一部相当优秀的中级英语读物。初学英语者在于掌握英语，中级以上则在于欣赏英语。《小人物日记》作为英国人写给自己看(这个“自己”有两个意思。一是指英国人写给“自己”国家的人，二是指日记这种题材本身就是写给“自己”)的怍品，是最具原汁原味的。只提一点，老普孜孜不倦向人展示的双关俏皮话，就颊能显示出英语的魅力。三是，本书中英对照，对文中较难的词汇均有注释，可以使读者阅读时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作为一个中级英语读者，你绝不会入宝山而空回的。正是基于以上考虑，我们推出了这个英汉对照读本。

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