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西亚·洛尔卡是西班牙近代最伟大的诗人兼剧作家。本书是“伊比利亚文丛”之《加西亚·洛尔戏剧选》，本书收录了加西亚·洛尔卡各个时期的代表作，主要包括《马里亚娜·皮内达》、《血的婚礼》、《叶尔玛》、《贝纳尔达·阿尔瓦之家》以及《坐愁红颜老》，通过这部戏剧选，读者可以了解加西亚·洛尔卡戏剧创作的全貌。

在西班牙20世纪的剧坛上，加西亚·洛尔卡和巴列-因克兰，最为人称道。洛尔卡的全部作品，都从“白银时代”吸取了养分，这是西班牙文学一个卓越的时期，正好与洛尔卡一生中的一些日期相吻合。

加西亚·洛尔的戏剧创作的成就超过诗歌创作。其中《血姻缘》、《叶尔玛》和《贝尔纳达·阿尔瓦之家》被多次搬上舞台，久演不衰。《血姻缘》是一出3幕悲剧，写安达卢西亚农村的愚昧落后和腐朽的传统对理智与人性的扼杀 。《叶尔玛》和《贝尔纳达·阿尔瓦之家》表现的也都是悲剧主题。前者写女青年叶尔玛嫁给富裕农民胡安以后，不但得不到爱情，而且被剥夺了最起码的自由和做母亲的权利。最后，胡安被神经错乱的叶尔玛杀死在床上。后者写一位封建专制的母亲为了替死去的丈夫守孝，把自己的家变成了一座与世隔绝的牢房。她不但自己足不出户，终日祷告，而且强迫她的女儿们守身如玉，不恋爱、不婚嫁。其他剧作有《玛里亚娜·皮内达》、《鞋匠婆》、《老处女》等。

序言

马里亚娜·皮内达

血的婚礼

叶尔玛

贝纳尔达·阿尔瓦之家

坐愁红颜老(《单身女子罗西塔或花儿的语言》)

第一幕

马里亚娜的家。白色的墙壁。深处，粉刷成暗色的小阳台。桌子上，一个盛满楹桲果的玻璃盘。整个屋顶上挂满这种水果。衣柜上，大把的绸攻瑰花。秋天的下午。幕启时，马里亚娜的义母堂娜安古斯蒂娅斯坐着阅读。身穿深色衣服。表情冷漠，同时又充满母爱。石竹花伊莎贝尔，三十七岁，市民装束。

第一场

石竹 (进来)姑娘呢？

安蒂 (放下书本)

耐心地绣呀绣呀。

我是从锁眼里看清。

手指间的那根红线，宛似刀伤飘在空中。

石竹 我有点怕！

安蒂 别说！

石竹 (好奇地)人家会知道吗？

安蒂 当然，格拉纳达不会有人知道

石竹 为什么要绣那面旗？

安蒂 她告诉我，自由派的朋友要她那样做。

(有意地)尤其是堂佩德罗，因此她才冒险去做……

(痛苦地)那事情我根本不愿记得。

石竹 要是像从前那么想，我会说她……中了魔。

安蒂 (迅速地)坠入爱河。

石竹 是吗？

安蒂 (茫然地)天晓得？

(抒情地)笑容几乎使她变得苍白，就像绣的花朵在织物上绽开。

她应该放弃这些诡秘。

街上的事情与她有什么关系？

如果要绣，就为女儿绣几件衣衫等她长大时好穿。

如果国王不是个好国王，就随他去，女人们又何必为此忧虑。

石竹 她这一夜都没有休息。

安蒂 简直活不了了！记得吗？……昨天下午…[一阵快乐的铃声。

安蒂 是法官的女儿们。别出声。(石竹迅速地离开。安蒂走到右边的门口。

安蒂 马里亚尼塔，出来，有人来找你。

第二场

最高法院法官的女儿们大笑着进来。她们穿着荷叶边的长裙，戴着头巾，梳着当时时髦的发型，每个鬓角上插着一朵石竹花。卢西娅是个金发女郎，安帕萝，黑黝黝的，目光深邃行动敏捷。

安蒂 (张开双臂，过去亲吻她们)坎皮里奥的两位佳人光临这个家！

安帕萝 (吻堂娜安古斯蒂娅斯，对石竹说)石竹花！

你的丈夫雄石竹可好哇？

石竹 (走开，不高兴地，似乎怕开更多的玩笑)凋谢了！

卢西娅 (指责地)安帕萝！(吻堂娜安古斯蒂娅斯)

安帕萝 (笑着)

别急躁！

不过雄石竹要是不放香就要把它从花盆里砍掉！

卢西娅 堂娜安古斯蒂娅斯，您觉得怎么样？

安蒂 (微笑)总是这样令人欢畅！

安帕萝 当我的姐姐将一本一本的小说阅读，或者在绣花布上绣着玫瑰花、鸟儿和字母，我打着响板边唱边跳赫雷斯的哈雷奥舞蹈比多、奥雷、索龙戈，太太啊，但愿我永远爱唱歌。

安蒂 (笑着)

淘气的姑娘！

[安帕萝拿起一个榅桲果并咬着。

卢西娅 (生气地)你安静点！

安帕萝 (被水果酸得合含糊糊地说话)多好的榀椁果！

(酸得她直打冷颤，并挤眼)

安蒂 (用双手捂住脸)我可看不了！

卢西娅 (有点憋气)你不害臊吗？

安帕萝 难道马里亚娜不出来吗？

我到她的门口去叫她。

(跑过去叫)马里亚尼塔，亲爱的，快出来！

卢西娅 请原谅，太太

安蒂 (温柔地)让她叫吧！

第三场

门打开，马里亚娜出现在那里，浅紫色衣服，鬈式发型，耳后戴着发梳和一朵大玫瑰花。只在左手上戴着一枚钻石戒指。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随着对话的深入，越来越局促不安。马里亚娜一进场，两个姑娘跑着迎上去。

安帕萝 (吻马里亚娜)你真能磨蹭！

马里亚娜 (亲切地)姑娘们！

卢西娅 (吻她)马里亚尼塔！

安帕萝 再吻我一下！

卢西娅 也再吻我一下！

马里亚娜 真漂亮！

(对堂娜安古斯蒂娅斯)捎信来了吗？

安蒂 没有！(沉思)

安帕萝 (抚摩马里亚娜)你，总是年轻，标致。

马里亚娜 我已年过三十！

安帕萝 可你像只有十五！

[三人坐在一个长沙发上，两姊妹坐在两边。堂娜安古斯蒂娅斯收拾起书本并整理衣柜。

马里亚娜 (总是带着一缕忧伤)安帕萝！我已是有两个孩子的寡妇！

卢西娅 孩子们怎么样？

马里亚娜 刚刚放学归来。

大概在院子里面。

安蒂 我去看看我可不愿他们在泉水中弄湿衣衫，姑娘们，再见！

卢西娅 (总是那么文雅)再见！

(堂娜安古斯蒂娅斯离去。

第四场

马里亚娜 你哥哥费尔南多，好吗？

卢西娅 他说要来找我们，实际上为了问候你。

(笑着)他在穿自己蓝色的长礼服。

他觉得你什么都美丽。

他想让我们穿的衣裳和你的一样。

昨天……

安帕萝 (总有话说，打断卢西娅)昨天他还说你。

(卢西娅表情严肃。

眼睛里有……有什么来着？

卢西娅 (生气)你让不让我说话？(欲说)  安帕萝 (迅速地)

我想起来了！他说你的眼睛里面总有一个鸟儿的队形。

(捧着马里亚娜的下巴，看她的眼睛)宛似清澈的水，一种神圣的颤动，总是在爱神木的笼罩下担惊，或者像鱼缸上月光的波动缸里有一条银白色的鱼儿幻化出红色的梦。

卢西娅 (摇晃着马里亚娜)你看！后面的全是她的发明。(笑)

安帕萝 卢西娅，他是那么说的！

马里亚娜 你们这小姑娘的快乐使我多么高兴！

就像茁壮、快乐的向日葵当旭日初升，

它看到在黑夜的茎上金黄的葵花绽开在天空。

(拉着两位姑娘的手)就像老婆婆感到的快乐

当太阳在她的手中入梦

她抚摸着太阳，心想那黑夜与寒冷再也不会将她的住房围拢。

卢西娅 我觉得你很悲伤！

安帕萝 你怎么了？

[石竹进场。

马里亚娜(迅速地站起)石竹！

来了？快说！

石竹 (伤心地)夫人，没人来！

(从场上穿过，离去)

卢西娅 如果你在等人，我们走吧。

安帕萝 你说是，我们就走。

马里亚娜 (紧张地)姑娘们，我可要生气了！

安帕萝 你连我在龙达的情况都没问。

马里亚娜 真的，你去那里了，高兴吗？

安帕萝 很高兴。整天都在跳舞。

[马里亚娜神色不安，满怀惆怅，注视着门口，心不在焉。

卢西娅 (严肃地)咱们走吧，安帕萝。

马里亚娜 (由于场外发生了什么而局促不安)

告诉我！你是否看出我多么需要你清新的笑声，我多么需要你青春的可爱。

我的灵魂与你的衣裙有着相同的色彩。(依然站着)

安帕萝 你的话多么美丽，亲爱的马里亚娜。

卢西娅 要我给你带一本小说来吗？

安帕萝 给她带来光辉龙达的斗牛场。

[都笑了。站起来并走向马里亚娜。

安帕萝 坐下！

[马里亚娜坐下，吻她。

马里亚娜 (无可奈何地)你去看斗牛了吗？

卢西娅 她去了！

安帕萝 在古老的龙达

这一场斗牛热闹无比。

五头乌黑的公牛

绿色与黑色的标记。

我总在想着你；

想我伤心的朋友，

我的马里亚娜·皮内达，

多么想和你在一起！

姑娘们坐在彩车上面

一路上高兴地叫喊  手中拿着团扇

镶嵌金银的花边。

龙达的小伙子

骑的小马色彩斑斓，

宽宽的灰色礼帽

直遮到眉毛上面。

斗牛场热闹非凡

圆帽和高高的发鬈

宛似黑色与白色的笑声

构成的“迷宫”在旋转。

当伟大的卡耶塔诺

穿过稻黄色的沙地

服装像苹果一样鲜艳，

丝绸的花边银光闪闪，

在吵吵嚷嚷的人群中间，

风度翩翩，分外显眼，

他面前纯黑色的公牛，

在西班牙的大地上饲养，

就连那一天的下午

都映着黑色的光芒。

如果你能看到他

双腿的动作多么潇洒！

如果你能看到他

挥舞“斗篷”和“红布”

那平衡的姿态多么伟大！

无论贝贝一伊约还是谁

都没有他斗得那么优雅。

他杀掉五头公牛，

五头，都闪着绿色和黑色的光华。

在他剑的顶端

有五朵花儿开放，

时时刻刻蹭在那猛兽的拱嘴上，

就像大蝴蝶长着金黄的翅膀。

在整个下午的斗牛场，

在血的气味中

火山的气味

强烈地动荡。P6-P15

在西班牙20世纪的剧坛上，加西亚·洛尔卡和巴列-因克兰，最为人称道。洛尔卡的全部作品，都从“白银时代”吸取了养分，这是西班牙文学一个卓越的时期，正好与洛尔卡一生中的一些日期相吻合。他生于1898年，1936年遇害。如果说他的出生与一个深刻的集体觉醒相吻合，这个觉醒是由于西班牙帝国失去了最后几块殖民地、世纪末欧洲的总危机并伴随着对资产阶级实证主义的批判而产生的，那么他的死则是西班牙世界化方案破灭的第一个后果。

从“九八年一代”的导师和现代主义那里，洛尔卡学到并保持了抗议与叛逆精神，他摈弃19世纪旧的传统价值，并如阿索林所说，他努力贴近现实，为了捕捉现实而解构语言。他从未忘记鲁文·达里奥“普及与高雅”的交融(这是他和聂鲁达的话)，没有忘记乌纳穆诺在《堂吉诃德与桑丘的生活》中提倡的悲剧的进取性，也没有忘记从加尼维特和乌纳穆诺到尼采，从托尔斯泰到圣弗朗西斯科·德·阿西斯叛逆的意识空间、唯灵论和现代主义的离经叛道。

同时，按照1914年“经典一代”关于教育、重建和文化现代化的具体方案，他受到了理性生机论的熏陶。一九一四年一代最卓越的人物何塞·奥尔特加·伊·加塞特说：“西班牙是问题，欧洲是出路”。在这个主张的启发下，出现了自19世纪70年代发展起来的源于自由改革的西班牙自由教育的机构，如大学生公寓，在1919和1928年间，是加西亚·洛尔卡不可或缺的人生历程，因为它在那里找到了最富有智慧和艺术张力的氛围，无论对严肃的东西(从爱因斯坦到瓦莱里)还是对先锋派叛逆的东西(洛尔卡对同画家萨尔瓦多·达利和电影家路易斯·布努埃尔进行的关于立体主义与超现实主义的辩论一直充满激情)，那里都是相当的开放。

当然，他不孤独。一九一四年一代教育计划的第一批受益者是第三代的青年们，其中包括我们称之为“一九二七年一代”的诗人朋友们(他们自称为“文学青年”)，因为在这一年，为了纪念路易斯‘德。贡戈拉逝世三百周年，他们决定重新提倡这位被官方评论冷落的巴洛克大师的作品；他们处在一个复杂、多元而又多样的文学体系的最宽阔的范围中。

在1914和1936年问，西班牙对外界的开放和与外界的接触依然在紧锣密鼓地进行。西班牙就近了解了欧洲先锋派文学的迅速交替，包括对艺术的理解方式的所有的革命性变化。由于第二共和国(1931～1936)的成立，现代化导致了民主政治的表达，直至1936年，一场残酷的内战使数以万计的西班牙人丧生或流亡。无须赘言，最著名的牺牲者就是加西亚·洛尔卡，他的死是国家悲剧最深刻、最强硬的标志。

从诗歌与美学的总的方面来说，二七年一代的艺术家们(尤其是加西亚·洛尔卡)的活动在先锋和传统这两种主要力量辩证对立的舞台上进行。先锋派应居首位，因为它是作家们在自己的时代遇到的新生事物。先锋派意味着相信未来，相信新事物的力量，相信作为创作的艺术，这种艺术反对将艺术作为临摹的传统思想。对大胆、新奇的比喻的运用正是由此而来。整个欧洲先锋派，无论以什么方式，都始于新奇，看什么似乎都是第一次见到。但是它本身，这种推向新奇、推向具体的结果却存在于关注过去的一种新的形式中。以先锋派的眼光，从普及与高雅这两个侧面审视传统。新艺术，除了为自身之外，还发挥着过滤器的作用，筛选与过去的对话，并在现时的运作中对其进行观察。

加西亚·洛尔卡对民间艺术、对谣曲的兴趣正是从这个角度出发的，另一方面，或许更重要的是胡安·拉蒙·希梅内斯和作曲家曼努埃尔·德·法亚在风格学方面的教诲，前者认为“没有民间艺术，只有模仿，艺术的民间传统”，后者面对“西班牙音乐的制造者们”，非常重视挖掘“没有真实性的真实”。

……  然而还不仅如此。此前不久，全村处死了未婚母亲“放荡者”的女儿。就是说，外面同样没有藏身之所，唯有老疯子马利亚·何塞法的憧憬(“我逃是因为我想结婚，因为我想和一个海边的漂亮小伙结婚”)而已。

家中和村外、私人与公众之间的对立在“没有河流的可恶的村镇，井的村镇”、家和内心(人们说马蒂里奥：“是一口毒井”)之间相互交流的游戏中得到了解决，因而客厅最终变成了村镇的广场。

或许所有的家庭都隐瞒自己家并监视别人家的丑事。根据路易斯·加西亚·蒙特罗的说法，作品所强调与揭示的“对任何社会政权来说，都是一个隐蔽之处的非存在”。但他同时提及了所有专制政权的局限。“肃静!”是开启和结束全剧的命令。当第二次说出这个词时，贝纳尔达可能是在给自己下命令。

赵振江教授完成了一部优秀的译作。虽然我对中文一窍不通，对此却相当的坚信。当他在何塞·安东尼奥·加西亚·桑切斯和阿丽霞·雷林克·埃莱塔的协助下，翻译闻名遐迩的《红楼梦》时，就住在格拉纳达大学的维多利亚花园，就概念而言，这与《坐愁红颜老》中虚构的花园最为近似。他不断领悟格拉纳达及其周边的精神，这对于理解加西亚·洛尔卡的世界是至关重要的。另外，他开创了格拉纳达大学与北京大学的合作之路，如今达到了高潮——在格拉纳达大学建立了孔子学院，这是与北京的塞万提斯学院对应的，后者当前的院长是易玛·贡萨雷斯。格拉纳达大学与北京大学的交流是由我们的同事安赫拉·奥拉亚教授于1987年的中国之行开始的。至于我本人，十年前(1998)，赵教授夫妇在北京大学款待过我，并邀请我品尝具有地方特色、令人惊叹的北京烤鸭，餐厅就在大学附近，几株树木掩映，枝头上装饰着三角的彩旗。所有这些细节都表明，振江教授对加西亚·洛尔卡剧作的翻译，除了他自己的功绩之外，绝非随意之举，而是早已在意料之中的一个丰富过程的产物，是格拉纳达大学和北京大学、西班牙和中国之间，通过塞万提斯学院和今天的孔子学院取得的成果。对此，我们只有祝贺。

安德雷斯·索利亚·奥尔梅多

格拉纳达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