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荣获第十五届冰心儿童文学新作奖大奖。悲欢离合,藏獒的故事就是人的故事;喜怒哀乐,藏獒的传奇也像你的传奇。作者黑鹤冷峻有力的文字中,克制着汹涌澎湃的感情,不动声色地讲述一头藏獒传奇经历的同时,自始至终,保持着对动物生命应有的尊重。这种视角,来源于他多次对野生动物的实地观察和亲历见闻。本书情节跌宕、艺术感染力强,引领读者开启动物的情感之门,去倾听大自然中细小而美妙的声音,感受生命的瑰丽和坚忍,体会这个多元的世界。一团奔跑的黑色火焰,一本弥补生命教育的自然之书,献给所有曾经拥有梦想、拥有狗的孩子和所有曾经是孩子的大人。
母獒在一个雪夜勇斗雪豹后离世,留下幼獒格桑。格桑渐渐成长,努力地成为一头高原牧羊犬,却被酒醉的主人卖掉。在拉萨格桑意外获得自由后,与生俱来的荒野气质和勇悍的扑咬,使它战胜了前来挑衅的所有的流浪狗。也是在这里,它认识了枪的威力和人类的能力。厄运再次开始,老画师的疏忽使格桑再次被禁锢。当它对自由几乎绝望时,一头年老的绝食的铁红色藏獒重新唤起了它对远方草地的向往。转机瞬间而至,一头发狂的牦牛使它摆脱了被囚禁的命运。荒原中格桑遇到韩玛——一个为它锯开脖颈上沉重项圈的人,它将面临怎样的选择?
在陌生的城市,它成为一头闻名遐迩的超市保安犬,经历了与德国牧羊犬苏苏短暂而热烈的感情,成为盲童记忆里温暖的大狗……最后,它来到魂牵梦萦的北方草地,在那里,能否找回令它迷恋和不舍的高原气息?
格桑并没有急于吞咽这块干肉,叼着肉露出还沾着狼血的白牙,面对此时已经胆怯地躲在主人身后的两个陌生人低声地咆哮。这是藏獒的本能,对陌生的一切充满敌意。
主人轻声地呵斥,然后抓着它的项圈把它拽到那根木桩前,又将它扣在铁链上。
天快黑的时候,两个陌生人大概是为了消化一下肚子里的食物,从帐篷里走出来,慢慢地向卧在草地上的格桑靠过来。也许是看到格桑的脖子上拴着铁链,而且趴在草地上的格桑并没有什么反应,他们有恃无恐地向前挪了几步。
这头藏獒的头又大又方,额面很宽,吻短鼻宽,脖颈看起来肌腱绽起,粗壮有力,从刚才它叼住狼之后那几下像在舞动一块破布的动作就可以看出来,四腿强壮,粗大的尾巴乱蓬蓬的像菊花一样翻卷在背上,一身黑色披毛又长又密,在夕阳中闪闪发亮,黑得发蓝。
其中高高瘦瘦的男人似乎想要看得更清楚一点,不顾同伴的劝阻,又向前走了两步。他的同伴站在认为足够安全的地方,他清楚地记得黄昏他们接近这个营地时,看到这头犬冲到车前,像一条扑向猎物的鲨鱼,几乎没有停顿,照着轮胎就是一口。即使坐在车里的他也感到结实的轮胎像是接触到了什么铁器,铿锵作响。也直到这头犬被锁住之后,他才敢和主人打招呼。这犬将颈上只剩下几根硬筋连着的死狼扔到帐篷前,面对主人的爱抚毫无反应,只是恨恨地怒视着他。他感觉那狼在它面前倒像是一只小鸡,如果不是确信这犬确实被拴在深深地埋在地下的木桩上,他是绝对不会靠近它的。
瘦高男人走过去的时候,格桑只是抬头瞟了他一眼,眼睛半睁半闭,好像并没有把他看成比一只羊更高等的动物,又似乎在等待着他的进一步动作,但那低沉浑厚极具穿透力的呜呜的低吼声却像某种很有威胁力的警告,他不得不停住了脚步。
格桑当然不会知道,在它全神贯注地捕猎那只狼时,两个陌生人正在和主人一起远远地望着它。在高倍望远镜里瘦高男人清楚地看到格桑怎样准确地攻击狼颈部的动脉,那只瘦狼在被它咬住的一刻就被切断了主要的血管。他看到红色细小的血流喷涌而出,如一股渐渐败落的泉水,和狼的生命之光一起慢慢地消散了。但即使这样,这头犬仍然没有停止那种摆动,直到它似乎对这种动作感到厌倦了才将死狼像块面团一样地扔在地上时,那狼的脖子和身体好像也没有连着什么了。
“格桑。”他冲着卧在地上的大狗叫了一声。他是从丹增那里知道了这头藏獒的名字。格桑扬了扬头,但还是那种大智若愚的神情,似乎对什么都不在乎,全然不像刚才在草地追捕野狼时那种动若脱兔撕碎一切的轻捷强悍。’
也许他是被格桑这种无动于衷的神情所蒙蔽,在以前他也曾经试着接近过各种各样的狗,大多数狗在这样的情况下一般不会再有什么攻击性的举动了。大概是胃里足够的食物使他丧失了应有的警惕,于是又向前蹭了两步。他那小心翼翼地迈出最后一步的脚还没有落地,突然感觉自己的面前仿佛挟着风声竖起一堵黑色的墙。
他听到同伴的失声惊呼。
他没想到,格桑属于那种大多数之外的狗。
随后他像一只受到攻击的竹节虫,惊恐万状地逃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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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地尽头
童年,因为身体病弱,医生建议我生活在空气清新的地方。我被送往草地,我喜欢那里。那里本来就是对我具有致命诱惑力的地方,那里的一切,是与我习惯的城市生活迥然不同而足以用斑斓来形容的时间和空间片段,一些现在回忆起来也依然闪亮的日子。
在草地的日子里,我的生活中曾经出现过众多异类的生命。狼、狐、獾、跳鼠、雁、隼、大鸨、野鸭、野兔……除了幼小的狼和狐,我甚至还尝试过饲养麻雀和野兔,以及刚刚出壳的鹌鹑。在那短暂的日子里,我接触了太多的生命。在离开草地的日子里,我生活在对那段生活的回忆之中,并通过不断的修正回忆使回忆本身更臻完美。
当然,在草地的日子里,我接触最多的还是牧羊犬。
牧羊犬,草地生活中不可缺少的重要角色。它们以某种充塞的方式令我本已经拥挤的草地生活呈现出一种难以忘怀的夏日黄昏般温暖的色彩。我还记得它们,那头曾经在一个初春的傍晚将一头狼咬死后独自叼回来的牧羊犬,还有那头凶悍至极、一度成为我童年噩梦访客的家伙。我现在已经无法再描述那头仇恨一切的巨犬究竟有多么壮硕和凶猛,也不提它究竟咬伤了多少人,而暗夜里那些觊觎羊群的狼听到它那粗哑的咆哮又会怎样望风而逃。后来,我记得它的颈下一直横拴着一根与我的手臂(成年的我)差不多粗的一米多长的榆木棒,只是为了在它奔跑扑咬时,那根木棒会不断地羁绊它,让人有机会落荒而逃。
我确实与那样一头黑得不可思议的獒犬对视过。看到它的一刹那,它正漠然地抬起头,那懒散的目光越过我,望向远方,我甚至无法成为它注目的对象。那一刻幼小的我感到自己如此瘦弱,它的目光穿透了我。也许当时的我无法读懂那种目光,一种对一切毫不畏惧并且无所谓的高贵至极的傲慢。即使当它的主人走过去,它也没有像其他的牧羊犬那样摇头摆尾,甚至只是微微地抬了抬眼帘。我意识到那是我从来也没有见过的牧羊犬,那狮子一样鬃毛蓬乱的獒犬浑身洋溢的不仅仅是骇人的凶悍,更有一种接近于蛮荒的荒野的气息在它那冰冷的眼神中流连。
它黑得像最暗的夜。我因为看到这样一头不可多得的巨犬而兴奋不已,甚至有些呼吸困难。那时我还没有见过真正意义上的野兽,初遇獒犬之后的一年,我才在动物园见到笼子里游走的虎。所以,当时我感觉那獒犬是与荒野最接近的生命,那种高贵不凡、桀骜不驯的气质甚至连草地上的狼也无法与之相比。
后来,我又见到了它的兄弟,它们的相像可以恰如其分地解释人类世界中孪生的概念,像是黑夜与它的影子。它们黑得像乌鸦的翅膀,那黑亮的披毛呈现出一种金属般的蓝。据说,当年它们的主人以两火车厢苹果的代价才得到它们,而那时它们还仅仅是四个月大的幼犬。
经常有人称赞我现在的两头威斯拉猎犬为大狗,我能够说什么呢,与草地上那些雄壮的牧羊犬相比,它们仅仅是犬类世界里温和的品种吧。
即使现在非常客观地回忆,除却当时因为过于受到震撼而夸张的部分,那么那两头黑色的藏獒,也是我后来见过的狗中体形最为庞大的,就是我后来见到的一头曾获全国犬赛大奖的纽芬兰犬也无法望其项背。
时间久远了,后来,我已经忘记它们去哪里了。
河水一直向前流淌,但那样的日子永远不会再来了。
就像那两头母子两代在草地上陪我度过整个童年时光的乳白色的狼犬,离开草地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那一品种的狼犬。即使现在回到草地,也寻觅不到那种酷似米黄色系德国牧羊犬的狼犬了。那么它们,就像离我远去的草地的日子一样,永远地消逝了。
它们是独属草地的品种。 在离开草地之后,我一次次回去,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寻找什么。
如果我记得没错,大概在我五六岁的时候,一个草地的黄昏,我突然发现自己被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所困扰,我向远方被沉落的夕阳烧红的地平线望去。我想去那里,去天空与大地相接的地方。
那里是草地的尽头,我第一次产生去那里看看的想法。
那时,正是畜群归牧的时候,草地上有温暖的灰尘扬起,白色的炊烟正缓缓升上无风的空中,外祖母喊我回家吃饭。在回到城市之后,我和母亲谈起过当时那种感觉。母亲告诉我,那应该是思念或是惆怅,那意味着我正在慢慢长大,正不可避免地要进入另一个世界。
思念、惆帐,这是多么乌托邦式的词语啊,它们已经很久没有在我的文字中出现了。
乌托邦,在大海中央。我没有去过,所有的人都没有去过。
我记得在草地上度过了漫长的夏天回到城市之后的那些早晨。
我在弟弟小心翼翼的触碰中醒来,弟弟正在以一种研究某种出土文物般的专注帮我剥去肩膀上晒暴的皮肤——草地阳光留下的印迹。弟弟对这件事保持着一种即使现在我也难以理解的旺盛的激情,像那些在野牛的身上寻找寄生虫和皮屑的牛背鹭,他聚精会神地用指甲剔下那些已经脱落的透明的角质层。在那些早晨,弟弟不允许我起床,就让我那么一直趴在床上,直到他对自己的工作感到满意为止。其实他完全没有必要那么着急,这些被太阳晒伤的部位的脱皮是阶段性的,每天都会有新的角质层脱落。他从来都拥有优先下手的特权。
那些早晨,我就那样醒来。其实在那时,我已经在想,什么时候可以再回到草地。
我的狗等待着我。
这本书我想送给我的弟弟,希望他不会就其中一些关于草地生活的细节而取笑我。写给那些曾经梦想拥有一头属于自己的狗的孩子们,还有那些曾经是孩子的人们。
格日勒其木格·黑鹤二〇〇五年八月二十六日。
那只被人拾到送给我的幼鸽在经过我的一段时
间的人工喂养之后已经可以进食,昨天又一只被拾到的
小鸽子被送了过来。
它们不会再感到孤独。
广袤无边的呼伦贝尔覃原。
假如你有机会去那里,就走向草地深处吧。当你远远地想要接近一个营地时,一路狂吠着冲出来迎接你的首先就是牧羊犬,在那些剽悍的猛犬中,也许你可以发现一些吠声如雷,蓬松的尾部卷起的大狗,而它们的毛色,黑得发蓝,如乌鸦的翅膀。
在蒙古包里,你一边喝着奶茶,一边和面色凝重的老牧人交谈时,也许他会告诉你,此时静静地卧在毡包外面的那头黑色牧羊犬,就是来自高原藏獒的后裔。
当然,如果你走进一个草地上的镇子,也许在镇边的小学校里就能看到一头黑色的巨犬。
二〇〇一年八月二十七日凌晨一时
二〇〇五年七月二十六日改
在创作中完全忠于现实也许毫无新意,但在动物小说的创作中杜撰一定是要以科学依据为基础的。野生动物就是野生动物,拥有与人类世界截然不同的残酷的生存法则,它们永远不会遵从人类的社会形态。
——黑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