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是一批著名作家撰写得对名著的解读，从个人的生活经验出发，通过对名著的解读来演绎当代的精神生活。牧歌般诗化的语言、至纯至美的精神交流，钱理群、王安忆等著名作家与中外名著的心灵之约。莎士比亚、卡夫卡、普拉斯、博尔赫斯……这些文学大师的名字像晚上8点亮起的灯光，照映着那些抵达文学圣殿的路径，也使阅读者本身成为那些经典文本的见证者。

本书是一批著名作家撰写得对名著的解读，从个人的生活经验出发，通过对名著的解读来演绎当代的精神生活。

《红楼梦》中的诗词赏析

《红与黑》解读

《家》的当代解读

《三国演义》管窥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与罚》

解读《雷雨》

在文化的层面思考

关于安娜

唐诗与中国文化精神

还吾老庄

《西游记》的文化解读

解读霍桑的《红字》

普希金诗歌欣赏

漫谈鲁迅的《故事新编》

从《汤姆·索亚历险记》看马克·吐温的幽默精神

文学与电影的关系

解读《悲惨世界》

我看张爱玲笔下的海派文化

心灵的花园——《追忆似水年华》随想

理解与翻译——谈《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

钱锺书《围城》与中国现代小说

《傅雷家书》解读

所谓网络经典

人物性格的魅力和小说语言的魅力——《简·爱》赏析

飞蛾扑火——丁玲、《莎菲女士的日记》及其他

即兴诗人的永远童话

我读《水浒》

我要说明一点，我们在评价《红与黑》的时候，总考虑到这本书的大名气，往往就认为作家也一定很伟大的。一个作家在文学上获得了成就是伟大的，作为作家能够在历史上、在全世界的范围内留传下一两本书，确实是伟大了!但是不等于他在一切方面都很伟大。他的身上也有自己不良的品质，甚至是卑鄙的想法，也有世俗的观念——有往上爬的思想，或通过教会、或通过军队、或通过文坛来征服这个世界的一些想法。

我为何要说这一点呢?比如说起2001年诺贝尔文学奖的获得者——奈保尔，他是特立尼达的作家，是印度人的后裔的他，在特立尼达长期居住，因为长篇小说《比斯瓦斯先生的房子》以及其他的创作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在他获奖之后(也像我们国内发生了某人为国家获得了某项大奖时，电视台等新闻媒体会接踵而来地进行采访一样)，纽约的电视台就来采访他了。美国人的电视采访比较随意，什么都敢问，“你一个人生活，你写妓女是如此的活灵活现，你的这种感受是哪里来的?”他就在电视上大言不惭地说，“我每个星期要跑一趟纽约的x×妓院!”他一说之后，因为他刚刚获奖，竟然让这样一位经常去妓院的作家评上了诺贝尔文学奖，于是舆论大哗，人们议论纷纷。起先，诺贝尔文学奖的评委会不表态，随后由于舆论太大，引发了报纸上的争议，诺贝尔文学奖的评委会只好回避性地回答：“我们评选的是他的文学作品，我们不是评选他的私生活(生活作风)。”这样一来，反而没有人再议论不休了。

我举出这个例子，想要说明的是，我们的广大善良的读者也要更改一种观念，作家也是人，而且是一个很具体的人，必有他的七情六欲，也有自己的欲望和向往，也想生活得丰衣足食。你不要因为他写出一部打动人的作品，就觉得他好得不得了，把他捧到天上去了。这样反会坏事。因为这样一弄，就会引起许多不必要的犯愁和议论。

我记得这种事件在我国也有。在我年轻时的1966年以前，全中国有两部著名书籍——金敬迈写的《欧阳海之歌》和罗广斌、杨益言合作的《红岩》。

金敬迈笔下的“欧阳海”是我们的英雄，他为了挽救列车，把战马推开，自己英勇牺牲了。这是我们党号召全国人民像学习雷锋一样去学习的榜样。由于这件事情的发生，造就了一部长篇小说。当初在小说出版以后，我们的陈毅副总理和陶铸副总理都说这部书写得好。然后在《人民日报》，包括《文汇报》和《解放日报》，都用整版的篇幅选登了这部书的相关章节。一夜之间，金敬迈就被抬到天上了。这件事当然是很了不起的，因为那个年代的全国更是一统化，只要《人民日报》刊登的，全国的省报都要再发表，所有人都会看见。我记得《欧阳海之歌》出版那一年，我正上初三年级，读书的中学离南京路的第一书店相当近，每天去问这部书，都会得到“新书没到”的回复，后来就说“到也买光了”。那部书的印数是不得了的多。报纸上也刊登了很多关于金敬迈同志的介绍，一下子他就升到云天雾中去了，变成一个“英雄人物”。一到“文化大革命”时期，揭发他这个又那个的，结果把他关押了好几年。我们就不能理解，这么好的一个人，这么多报纸、电台宣传过的好人怎么会变成囚犯了?完全不能画等号。当然后来平反了，他便在广东作家协会工作，别人都感到他也是一个普通人。广东作家都称呼他为“老迈”，他也和气地对待大家。恢复他一个正常人的身份，别人反而觉得他一切都正常了。P.41-43

怀着欢度盛大节日的心情去阅读经典

本书是上海图书馆和上海作家协会举办的“经典阅读”讲座的讲稿汇集，编者慧心独具地将其命名为《约会名著》。将阅读经典看作是与经典作家的一次温馨约会，这既充满诗意，又非常贴切，是道出了许多读书人共同的阅读体验的。我自己就说过这是与思想、文化巨人的心灵的对话与交流，讲的也是类似的意思。而且我注意到，许多讲座的主讲人在演讲的一开头，都不约而同地强调经典阅读的愉悦，仿佛这是进入经典的一个前提。这就颇耐寻味了。

著名作家王安忆这样讲道——

“真要去读书的时候，我就非常兴奋，仿佛自己将面对一个很盛大的节日，非常的愉悦!我觉得自己要开始过一段‘好’日子了。……我觉得好有福气，可以生活在文字这么充盈的世界，可以有这么多书让我去读!当我一本一本地去读，基本上是两天一本、一天一本，我觉得这近乎是一种‘奢靡’!一个人怎么可以如此沉迷在这样的快感里面?”

另一位上海作家赵丽宏则说他“读《追忆似水年华》，是一次美妙的精神漫游”——

“在一个个寂静的夜间，独自静静地品读，静静地走进普鲁斯特的世界，可以看到一个人的心灵怎么繁衍、成长为一个阔大幽深的花园。”

儿童文学家秦文君更直截了当地说——“我觉得解读马克·吐温写于1876年的这部《汤姆·索亚历险记》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情。”

本来这里讲的都是阅读的常态与常识，但听起来却有久违之感，原因是这些年在应试教育下的急功近利的阅读，早已败坏了年轻一代的阅读胃口，读书，特别是阅读经典，成了苦不堪言的事情，人们已经不能想象，甚至不能理解，读书能够使人“兴奋”与“沉迷”了。于是，就有了“怀着欢度盛大节日的心情去阅读经典”这一命题的提出，这不过是要恢复阅读所本有、应有的愉悦性与审美快感。但这又确实是走进经典的第一步。

而且我们还要进一步讨论：阅读，特别是经典阅读，为什么能够给我们以愉悦?这又是怎样一种快感?——这是阅读．学的一个饶有兴味的问题；这里也只能就我所读到的几篇讲稿所涉及的几个方面，略作一点发挥。

昆德拉《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的译者许钧教授说，他来到上海图书馆讲坛前，心里“非常忐忑不安：在我们这个时代还有那么多的人关心文学?因为文学所代表的就是梦想，就是冒险，就是去寻找被锁在塔里的美人”。王安忆在她的演讲里也谈到小说“它不是为我们的现实画像，它是要创造一个主观的世界”。他们强调的都是文学所创造的是不同于人们现实生活的“另一个世界”，一个表现人的精神追求、梦想的主观世界。这或许不是一个关于文学的准确定义，但却是有道理的。我由此而想到文学作品的阅读(恐怕还不只是文学阅读)，它正是引领我们进入“另一个世界”的秘密通道。在我看来，人是要有两种生活的，在现实的物质生活之外，还要有通过阅读与其他方式、途径建立起来的精神生活。前者是受到时间与空间限制的，对于阅历尚浅的学生更是狭窄而有限的；但后者却可以打破时空界限，自由地穿梭古今中外，漫游于人类所创造、拥有的一切文化空间，在阅读中重新经历、感受书中的生活，这就极大地扩展了自身的生活世界与精神世界。而阅读经典，更是和创造了人类与民族精神财富的大师、巨人对话、交流，自会达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精神境界，从而极大地提高自身精神生活的质量。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在学生阶段，后者——通过阅读与学习建立自己的精神家园，是更为重要与更带根本性的；这样建立起来的精神家园，尽管需要经过今后一生的实践，不断注入自身的生活经验与生命体验，才能真正化为自我生命的有机组成，但在人生起点上，就通过阅读，打开一个足够辽阔的文化空间，从而达到精神空间的扩展，这对终身发展中生存空间的扩展，是具有重大意义的。而对于生活在物质与精神极端贫困的现实泥沼中的人们来说，这样的阅读，甚至能够起到精神自救的作用。记得小时候读高尔基的《在人间》，印象最深的，就是这个挣扎在社会底层的小伙计，躲在阁楼里彻夜读书的情景；正是通过读书，使他知道另一个广阔、自由而高贵的世界的存在，使他得以冲破弥漫周围的小市民气息，坚持着对精神的崇高与独立的不懈追求，最终成就了作为作家的高尔基。阅读之所以能够起到对人的提升作用，就在于它能帮助人超越自身生活、眼界、知识、思想……的局限，进入一个未知的，却又是人所向往的．更为自由的天地。正是这样的超越性与自由感，给我们带来了沉迷其中的无限愉悦。

儿童文学家秦文君在解读马克·吐温的《汤姆·索亚历险记》时，始终把重心放在对马克·吐温本人的解读上，她强调人们所称赏的马克·吐温作品中的幽默，是作家“发自骨子里面透视出来的幽默”“都是建立在直觉上的，这种直觉实际上就是与生俱来的东西”，是“随性而动”的。这里所分析的文学作品与作家天性的关系，是很值得注意的。在我看来，这正是经典作家的经典作品与一般的作家、作品的一个重要区别。这同时启示我们，阅读文学作品，特别是文学经典，其实就是在读人，作品的魅力，根蒂上是作家其人的魅力。我们讲“约会名著”，准确地说应该是与文学大师本人约会，名著只是一个中介，即所谓“读其书而识其人”。秦文君还说了一句话：“我觉得一个作家其天性里面要有一些单纯、诙谐、幽默的东西”，这也很重要。我们不难发现，几乎所有的经典作家、文学大师，都有这样的天性，他们的作品也把这样的天性表现得淋漓尽致，也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星斗其文，赤子其心”。而这也正是经典阅读的特别吸引人之处。因为在现实生活中，由于几乎是无法把握的种种原因，我们变得越来越粗鄙，冷漠，世故，早已失去了人的本性应有的单纯与幽默。但我们又不安于这样的自我异化。在这样的情况下，完整地保留了人的天性的文学经典。就自然成为一方心灵的净土，我们可以在那里寻找失去的生命之根，净化自己的心灵。阅读经典，常常会使我们进入单纯而明净的生命的沉潜状态，这同样也带来了难以言说的愉悦。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在阅读经典时始终是轻松的，而是更多的时候我们有一种沉重感。许钧教授说得好：我们叫是“从各自的生存状态出发去理解作品“，总是”联系自己的生存，寻找小说阐释的可能性”，因此，我们在阅读经典时，不能不“联想到自己的存在”。而由于我们所面对的是占据高峰地位的人的存在与文学的存在，这样的联想与参照，自然会产生巨大的压力，难怪王安忆在她的演讲一开头就说，在她的阅读世界里，有两座大山，一座是雨果的《悲惨世界》，一座是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并且说自己“必须来面对这两部巨作”。许钧教授还告诉我们，王安忆曾说，她对昆德拉的《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感到不安，它几乎成了我理解力的一个障碍，我不相信它只有自己所能看到的那些，可除去那些，我又真的看不见别的”。这样的面对“大山”的责任感与沉重感，以及自我置疑与不安，都十分真实而感人。但或许正是这样的阅读心态，提高了我们的精神境界，提升了我们生命存在的意义与价值。这样的提升，常常发生在攀登高山过程中的某一瞬间：经典著作中的某一段描写，甚至是某一句话，会突然直接打动你的心灵、意识和良心，如雷击般给你以震撼，又有如闪电照亮你的生活，使你以全新的眼光去看待自我与世界，甚至会改变你的生命状态与选择。这就是人们通常说的阅读中的高峰体验，它可遇而不可求，而且为数不多，但只要有几次，甚至只是一次瞬间爆发，就会永远难忘，并对人的一生产生难以估量的影响。在我看来，这才是经典阅读的真正魅力所在。

我们现在终于明白，阅读，特别是经典阅读，给我们带来的愉悦与审美快感，是非常丰富的，真正如盛大节日那样缤纷多彩；我们提倡“怀着欢度盛大节日的心情去阅读经典”，这也是一个理由。  最后，还想就王安忆与读者对话中涉及的一个问题，再说几句。王安忆谈到在我们因为科学的进步而获得了很多东西的同时，也会取消很多东西，这是一个及时的提醒：这正是我们这里所讨论的阅读问题的症结所在。这是我们必须正视的一个现实：今天的文本阅读，特别是经典阅读，正面临着迅猛发展、普及的影视与网络的巨大挑战，这确实是今天许多年轻人越来越疏离文本与经典(即所谓“少爷小姐不读书”)的重要原因，也确有人因此而预言文本阅读的边缘化，以至消亡。这当然是不能同意的。不可否认，作为科学进步的成果，影视与网络提供了“阅读”的新的可能性，扩大了人们的视野，我们“获得了很多东西”。同样不可忽视的是，影视与网络也“取消了很多东西”，在我看来，主要是深度阅读与个性化阅读，而这正是文本阅读，特别是经典文本阅读的优势所在。就我们所讨论的阅读愉悦问题而言，影视与网络所带来的愉悦是明显的，但同时又是表面的；如前文所分析，经典文本阅读的魅力正在于它的内在愉悦性。因此，在我们看来，影视、网络相对于文本阅读，特别是经典文本阅读，都是不可替代的，而只能是相互补充。其逻辑结论就是，越是影视与网络成为时尚，越是忽视与否认经典文本阅读成为时髦，我们就越应该保持清醒，越要提倡经典阅读，越要坚持经典阅读在学校阅读教育中的主体地位。——在我看来，上海图书馆和上海作家协会举办经典阅读讲座，以及本书的出版，都是这样的提倡与坚持的一个难得而可贵的努力。我之乐于为本书作序，正是要借此表示我的支持，以及对主事者的敬意。

2005年7月31日写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