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漏的铁桶、瓶子、罐子、盆子,七星阵似的摆满一地,敲琴鼓瑟,彼起此应……"这就是作者笔下的密西西比雨,生动、质朴、多趣味。在美国旧金山生活了20多年的散文名家刘荒田,用她那细腻的文笔向我们展示了中国人眼里的美国社会,各色人等的生存状况,回味无穷。
晴朗明晰的春日午后,天地如重彩工笔画。我在旧金山下城的联合广场闲坐,几个游客模样的白人走来,打听哪里可以吃到正宗的中国菜,我分别就高中低三个档次推荐了离此只有五个街区的唐人街餐馆,他们意犹未尽,和我扯起家常来。从我的肤色和口音,引出“你从哪里来”,“在旧金山住了多久,感觉如何”一类话题。我呢,趁热络小做卖弄,单刀直人,说他们是从密西西比州来的。这些天真未泯的中年男女,惊讶无比,差点称我为“小半仙”。我说:“还不容易,从口音听出来的嘛!”
他们说的,是在加州不常听到的南方英语。这种口音,吐字特别圆,每个音节都由舌尖卷起,顺它一顺,才在颚下滚出。白居易比拟琵琶声:“大珠小珠落玉盘”,借来形容它,也恰如其分。听到我的恭维,游客们更乐了,追问我和密西西比州的渊源,我说,你们那里,我待过。
“哪个地方?”一本正经的高个子扳着我肩膀追问。
糟糕,怎么忘了?“绿什么的……”
“绿村?绿山?绿湖?”他似逼供。我一个劲摇头,丢人的记性!
“绿树(Greenwood)镇?”他锲而不舍,仿佛在为一桩历史悬案寻找解答。我击掌大声说:“对了!它就是13年前我到过的地方。”
这阵子,我已经晓得,这些游客都是药剂师,来这里参加一家跨国制药公司所主办的年会。高个子来了劲,把身边那娇小玲珑的妻子推到我跟前,兴奋地说:“太巧了,我太太琳达是土生土长的绿树镇人。”琳达一脸是“他乡遇故知”的近乎,问我到绿树镇干什么去,我说是探望朋友,朋友姓周,开杂货店。
“镇子才5万人口,你光顾过那店子也说不定昵。”我说。
琳达摇摇头,顺便纠正了我的错误:“绿树镇的人口才3万。”我想,这可能是最新数据——20世纪90年代以来,小镇人口在减少中。P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