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战掳日中国劳工口述史》,由当年的亲历者讲述了一段血泪历史。
这套五卷本250余万字的史书,是以强掳到日本本土的55个公司、135个作业场的4万中国劳工为 对象选录的。在近十年间,编者走访了国内12个省市的46个档案馆文献部门,收集资料1000多万字,实地考察了20多个战俘劳工集中营、万人坑遗址,走访战俘劳工1000多人,整理访谈口述资料400多万字。在纪念抗战胜利60周年之际,从中选取了600多人的访谈资料,编辑成书。
此书还详细介绍了日本军国主义者通过种种残酷、卑鄙手段对中国物资和人力的疯狂掠夺。二战时期,日军在中国强掳劳工上千万,驱赶中国民众强制劳动达数千万,先后将4万名中国人强行抓到日本当劳工,并施以非人待遇。这部口述历史具有重要的研究价值和教育价值。
本书为第三卷矿山血泪史。
这套书是以强掳到日本本土55个公司、135个作业场的4万劳工为对象选录的。第一卷《雪没北海道》是掳往北海道煤矿24个作业场的劳工口述,第二卷《血洒九州岛》是掳往九州岛煤矿18个作业场的劳工口述,第三卷《矿山血泪史》是掳往日本本州金属矿业28个作业场的劳工口述,第四卷《冤魂遍东瀛》是掳往日本各地土木建筑36个作业场的劳工口述,第五卷《港湾当牛马》是掳往日本各地港湾装卸及造船29个作业场的劳工口述。在每卷前面有个“卷首语”,在每卷后面有反映本卷各作业场劳工数字的附表,对本卷收录情况作了简要介绍。
初尝劳工苦滋昧
十二月中旬,我们一行400人正式被押往日本。虽然大家早知道,我们这批人早晚要发往日本当劳工,可是一旦离开祖国从此长年服役回归无望,顿时撕心裂肺的哭声震撼着货轮。船不停地往前驶,凄厉的号啕,绝望的喊叫,随着大海的狂涛巨浪不断起伏,久久不能平静。最后日本鬼子急眼了。大骂“八格牙鲁”,人群乱成了一锅粥,有的人还挨了打,这场骚动才渐渐被压了下去。
为了防止海水进入船舱里,日本人在船舱上面盖上帆布。所以船舱里很闷。体格弱的人受不住,就死了。第二天早上最少也要扔五六个。在船上解手是在船帮上解,船帮外面搭着一块木板,站在木板上解手,非常危险。
在船上吃的是黑豆面,喝的是海水。海水又苦又涩。好多人因喝了海水拉稀,一拉稀就死,鬼子用毯子把尸体一卷,往海里一扔,喂鱼去了。有些身体差的还没到日本国,在船上就被折腾死了。为防止潜水艇和鱼雷的袭击,轮船在海上走走停停,白天停,晚上走。漂流了15天,到达日本下关。
下船以后,日本人命令我们把衣服脱光了消毒。先后经过5个门,进了5个澡池子,每个澡池子的门口有两个日本妇女,她们负责给我们身上抹药。我们脱下的衣服也被集中到一起消毒。等我们洗完出来,给了衣服就穿,也不管是谁的衣服。我们的船在下关外面的一个小岛停的。于是我们再坐小船到下关,到达下关那天正是12月31日。在那里集中好,点了名,在一个小旅馆住了一宿,由日本军队把守。
第二天早上坐火车到静冈县边上,又换乘小火车进入矿山。我们一批大约200人被分配到静冈县铜矿做矿工。我们的工作就是搬运石头,装轱辘马。
到那里以后。日本人先给我们编了队,我们200人一共编了8个小队。队长姓于,唐山于庄的。于队长对我们特别不好,经常打人。就连他们本庄的也打死了好几个。一个小队又分3个班。看谁懂得下操,就选谁当班长。因为我做事的时候学过军事,所以我就当了班长。在那里,我们住的是木板房子,两幢房子,上面一幢住人,下面那一幢就是隔离室。
静冈矿山生活艰苦难熬,鬼子们把劳工当牲口使唤。工头稍不遂意,张口就骂,举手就打。在工头的皮鞭下,劳工们早晨顶着星星下井,晚上顶着星星上来。每天要干十几个小时的重活。有的人累病了,无医无药,默默地死去。两个多月里,同去的九人中就有李云中和陈勇瑞相继死去。1945年初,矿山闹“克山病”,是一种传染病。主要是头晕、鼻子流血。生病以后,日本人根本不给治疗。病一严重,就送到隔离室,到那里就是等死。那时我是班长,日本人让我去照顾病号,结果我也染上了“克山病”,被送到隔离室。进隔离室的人每天只给一个蚕豆面窝头以维持生命。
到了隔离室,那真是九死一生。没有几个人能活着出来的。我在里面呆了40天,经常在伙房外边捡大葱叶子吃,总算活过来了。连累带病,只三个多月的时间就有八十多名劳工死在这个铜矿上。那时光让我埋死人就埋过四五十个,天天去。有一次,下了两天两夜的雨,48小时内,我旁边就死了6个人。第二天太阳出来的时候,抬来三个棺材,先抬三具尸体出去,倒了(尸体)以后,再回来抬另外三个。
另外,还有很多劳工身上都长疥疮,我也长过。劳工长了疥疮,日本人不给治疗,以致浑身溃烂致死。当时我因为长疥,手指头伸展不开,不能吃饭。在这种情况下,我产生了自杀的想法:还是到厕所绑个小绳子上吊算了。如果一个人有自杀思想,很不容易摆脱。经同伴多次劝解我,开导我,并“监视”我两个多月,使我萌发了一线生还的希望,才没走上绝路。
静冈矿山起过一次大火,据说是一个朝鲜人放的火。矿山的大部分建筑都烧毁了,不能开采,所以日本人就把我们全部转到茨城县的日立铜矿。
P31-33
2002年5月,中国近代口述史学会与日本侵华战争遗留问题民间研究网何天义研究室签订合作协定,对二战期间被日本强掳的中国劳工进行采访、录像、资料整理和光盘制作。2003年4月,纪念南京大屠杀受难同胞联合会参加合作计划。由口述史学会和南京会资助经费,何天义研究室组织人力物力继续进行何天义先生所建立的这个项目。这套口述史书就是三方合作的成果。
口述史学会和南京会是美国华裔人士成立的民间团体,与何天义先生分处太平洋两岸,相隔万里,素不相识,能够这样进行合作的唯一共同基础就是对中国近代史、特别是对抗战史的关心和兴趣。何天义先生在他的序言和编辑说明中对实际工作的缘起和经过有详细的说明,口述史学会和南京会则想在这里说明一下我们参与和支持这一工作的动机和背景。
参加口述史学会和南京会的成员,多半是二战之后到美国求学然后就业、定居的华人,我们的童年或青少年生活深受日本侵略战争的影响,或者做过难民,或者成为流亡学生,或者逃避过日本人的轰炸炮击,或者家庭的房屋财产毁于战火,或者亲戚朋友遭到日本人杀害。年幼时的颠沛流离、挣扎奋斗深深铭刻在记忆之中,难以磨灭。因此,虽然我们多半已经取得美国或其他国家的国籍,但对所来自的母国或出生地有一份无法割舍的感情,对近代和现代中国的历史文化以及经济、社会和政治发展更有一种不能自已的关注。
不过,由于我们身居海外,比较能够接触到不同观点的信息和报道,在观察和分析问题时,往往希望能够超越党、摆脱政治或民族情绪,采取较为客观理性的立场。不幸的是,二次大战之后,在东西方冷战对立的世界局势下,国共两党长期处于战争对峙的状态。海峡两岸对中国近代史、特别是抗战史的整理、撰写和保存,存在这样和那样的问题,使人们难以对这一段历史有一个客观、公正和全面的认识。
古人有言:“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历史不仅使我们可以了解过去,也帮助我们认识现在,并决定未来的走向。多年以来,中日两国关系不时出现纠纷和摩擦,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对近代史的解释和认识有极大的差异。日本侵华战争的遗留问题,如日军南京大屠杀、七三一细菌部队以活人做实验、慰安妇、奴役劳工等暴行,以及日本在战后不承认侵略暴行、参拜靖国神社、修改教科书、占领钓鱼岛和拒不赔偿等问题,都是最明显的例子。日本的军国主义思想和政治保守势力固然是他们要淡化侵略战争和推卸战争罪行的基本原因,但中国方面也应该对抗日战争遗留的许多历史问题提出更为详细充实、令人信服的资料和数据,才能在交涉谈判之中,居于不败之地。
何天义先生和他的同事在调查研究被强掳到日本的中国劳工方面做出了最具体的贡献,我们深感荣幸能够参与推动这项工作。
唐德刚教授数十年来孜孜不倦,努力开拓口述史的园地,誉满海内外。他在20世纪50年代便参加哥伦比亚大学的中国口述史计划,先后访问了李宗仁、顾维钧、胡适等民国时期的重要人物。
唐教授撰写的口述史著,不但文采飞扬,而且勤查史料,甚至置疑口述者的主观说法,力求符合史实。在跟张学良商讨做口述史的时候,张学良说,“我说你写就行”。唐先生说,“那不是口述史”。口述史是历史学者的研究项目,必须对历史和对读者负责,绝不是抄写口述者的自传。
唐教授在80年代邀集好友和学生在纽约组成中国近代口述史学会,从事关于抗战时期的口述史工作。以普通老百姓和一般官兵为访问对象,以求保存那个大时代的普通大众的第一手史料。
被掳去日本奴役的劳工,大多数是华北平民,他们在敌人的枪刺棍棒下,在暗无天日的矿场中泪洒扶桑。这许多惨痛的真实故事,是对日本军国主义者的无情控诉,也正是唐教授要记录而保留的抗战血泪史的范畴。因此,我们敬以此书作为他八十五华诞的献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