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讲述了两个青年男女,在北大荒恋爱、结婚又离婚的故事。阐述了每一个人的体内都有另一个终身无法摆脱、令人恐惧和震颤的“隐形伴侣”。这是一种无法和解、难以缓释的心理冲突。作者尝试了有关潜意识、无意识、梦境、幻觉、隐喻、心理活动等多种写作方法,在其创作之路上,具有里程碑的意义。
月亮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一只小小的、同镰刀头一样弯弯的月亮,咧着嘴,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情。几缕深蓝色的云,在它周围悠荡,试图同它对话,却遭到拒绝。于是它们降落下来,将月色朦胧的大地,再罩上一层玄虚的夜雾——先前的黑暗,变淡漠了;先前的苍白,变模糊了。他们就在这被月光弄得疑虑重重的公路上走着,一切都似乎有点儿不真实。肖潇觉得。
前些天中午地头也打过一架,那时他在哪里?
可惜下午邹思竹来叫她到队部去时,余指导的训话已进行了一大半。又隔着一扇门,隔着门上两块涂了蓝油漆、一块钉了木板后剩下的唯一的玻璃格,大部分谈话听得模棱两可。只看见孙干事一只脚踩在一只拉开的抽屉上,袖子挽得老高,屁股后的手枪几乎顶着地板角上泡泡儿的鼻子。余指导靠在一只皮椅上,抖着腿抽烟。那只皮椅是有人为他定做的,坐上去颤悠悠的,蛮神气。泡泡儿垂头丧气地瞟着陈旭。陈旭铁着脸一言不发……
窗外,有个人影晃了晃。洗得发白的衣领。眼镜片的反光射在肖潇的衣扣上。
好像是邹思竹。他在这窗下来回溜达有一会儿了。
他竟然跳了跳,往窗里看。
她走到外面去。果然是他,贴墙根站着,好像吃了一惊,嚅着嘴说:“找你。”
他走过女生身旁,总是目不斜视。哪个女生铲地“打狼”,他从不接垄。没有女生愿帮他拆洗被褥,可他的衣服总是千千净净。他任何时候出现,总是形影相吊一个人。正好同陈旭相反。
“你,听了,别紧张。”
他推推眼镜,自己倒是很有一点紧张。
她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好几年前,他第一次来找她,说的第一句话,也是这几个字,也像现在似的,喉结如发动机突突跳动,嘴角紧抿,好像要使劲钳住一种即将爆发的激情。
“什么事?”
“没什么,要紧的事……就是,陈旭,让余指导和孙干事叫到办公室去了,正审问他……”
她后背一阵发冷。
余指导开会回来了?审问?为什么——为草莓谷?
一种时隐时现的羞耻感,突然急速上升。犹如一个装着秘密的枕芯,被人一刀戳破,那些喁喁的儿女私情,卿卿的山盟海誓,都像羽毛一般,飞得漫天皆是……
“同你说,不要紧张,大概是为打群架的事……”他安慰她,盯着地面。
她的脚重又落地,飞快朝队部跑去。
“昨天晚上打群架,是不是你挑动的?”孙干事冲着陈旭吼道。
“证据!”陈旭冷冷地反问。
干吗总想这一段?此刻邹思竹在梦乡里绝梦不到她和陈旭已经走出十几里地了。昨天晚上打群架,真会是陈旭策划?决不可能。他在“破四旧”时都没打过人。如果是个梦就好了。梦里她还揍了幸亡子呢,谁叫他抢了她的天鹅蛋。
“昨天晚上做梦,到处寻刘老狠,寻到西葫芦地里去了。”肖潇有些好笑,边走边对陈旭说。
“寻刘老狠做啥?一脑壳酒精。”
“梦里头你们男生总是打架,真的开了枪,吓死人了,还有个指挥官,宣布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了……”
他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P1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