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冤案，都有当事人的自白。既然是冤案，那么这当然是虚假的自白。人为什么做出对自己不利的虚假自白?本书作者把自白过程分为两个阶段：一是从否认到自白的阶段，二是自白展开的阶段，而后结合实践概括出阅读笔录的三种方法：谎言分析，寻找虚假自白的破绽，诱导分析。全书案例丰富，层层剖析，逻辑清晰，行文简洁，开启了研究自白供述的一扇窗口。

《自白的心理学》紧密结合甲山案件等四例具体案件，仔细分析审讯过程，阐明子自白的心理机制问题。无辜的人为什么做出对自己不利的虚假的自白？审讯对嫌疑人来说无疑是一个压力的场。审讯的压力以使真犯自白，同时也能使无辜的人自白。无辜的人在被审讯的过程中体验着各种各样的压力，这些压力远远超过我们的想像。另外，正因为他们的无辜的，所以对将来可能受至的刊罚不具实感。因此对于无辜的人来说，眼前的痛苦与将来的悲剧之间学有同时可比性。最终，他们屈于审讯压力承认自己作案。这是从否认向自白转变的过程。紧接着，就是自白的展开过程。无辜的人承认“我做了”以后，还要进述自己的怎么做的。笔录中的作案故事不是由审讯员捏造出来的，而是嫌疑人与审讯员合作的结果。无辜的人不是根据自己的体验而是根据想像编造出虚假的作案故事，于是其中必然会有漏洞。那么，虚假故事的丰收绽在哪里呢？作者在本书举出具体案例，详细说明了解读自白的笔录的方法。

序章 自白与冤案

一、冤案不是遥远的世界的故事

1.犯罪与冤案

2.从小小的偷盗诈骗案开始

3.突然的释放

4.只有体验过的人才知道吗

二、冤案的发生范围

1.冤案的发生数量

2.超过99.9%的有罪确定率的阴影

3.获得无罪判决的艰难

三、应该解开的谜

1.冤案的不幸

2.虚假自白

3.四个问题

第一章 为什么说对自己不利的谎言

一、宇和岛案件与自白

1.头脑一片空白

2.自白笔录

3.真犯出现

二、引出谎言的磁场

1.嫌疑、证据以及确信

2.构成谎言的要素

3.如同真言的谎言

三、虚假自白的破绽在哪里

1.秘密的暴露

2.无知的暴露

3.成为犯人说出的谎言

四、谎言现象的诸形态

1.人的世界摆脱不了谎言

2.谎言的个体模型与关系模型

3.被揭露的谎言，被支持的谎言

4.一例猥亵事件

5.周围的确信与谎言

6.确信的自我实现

第二章 陷入谎言的心理

一、甲山案件的出发点

1.案件发生25年后的无罪确定

2.是杀人案件吗

3.怀疑的开端

4.从怀疑到嫌疑

二、 走向自白

1.逮捕与拘留

2.记忆的混乱

3.谁也不相信自己

4.第二个自白

5.从自白到否认

6.释放以及其后的25年

三、陷入虚假自白的心理

1.虚假自白的三个类型

2.审讯的场的压力

3.枉然的辩解

4.时间的展望

5.否认带来的不利

6.现在的痛苦与遥远的悲剧

7.无辜的人对刑罚不具有现实感

8.天平称在反转

第三章 展开作案故事的心理

一、仁保案件

1.一家6口杀害案件

2.难行的侦查工作

3.嫌疑人

4.审讯以及自白

5.审判

二、录音带与案件

1. 33盒录音带

2.作为自白自愿性的证明的录音带

3.说教式审讯

4.拷问与说教

三、“成为犯人”的心理

1.“使犯人招供”的意识

2.幕间的犹豫

3.无辜的嫌疑人“成为犯人”这一事情

4.作案供述的形成

5.被认定了的作案经过书

6.拜访母亲

7.嫌疑人与审讯员的合作

第四章 解读自白笔录

一、袴田案件

1.狱中34年

2.案件

3.嫌疑

4.逮捕与审讯

二、解读自白笔录—（1）谎言分析（变迁分析）

1. 45份自白笔录

2.初期自白的变迁与谎言

3.谎言分析

4.着装的谎言

三、解读自白笔录—（2）“无知的暴露”的存在

1.无知的暴露

2.取得金钱的方法—“甚吉袋”供述

3.尸体的位置

四、解读自白笔录—（3）诱导分析

1.没有变迁的供述、与证据一致的供述

2.确定了的供述要素与作案动机

3.第二、第三故事

终　章

1.语言世界脱离现实，歪曲现实

2.实物证据与言词证据

3.侦查与审判都是人的现象

4.看得更清楚的世界

结束语

1 人的世界摆脱不了谎言

人生活在语言世界。语言忠于现实世界，同时又建构出超越现实的世界。谎言毕竟深深地扎根于人的这一条件。因此，不能把谎言看作是人的特殊现象。相反，谎言应该被看作人的正常现象，因为我们很难找到从未说过谎言的人。

一说起建构超越现实的世界，我们最先想到的或许是小说或电影等虚构作品。从广义上，这些也可以说是谎言。但是，不言而喻，在这里要谈论的当然不是这类谎言(虚构)的世界，而是狭义的所谓的“谎言”。这个狭义的谎言并不是完全脱离现实建造出一个如同现实的故事空间，而是在我们生活着的现实当中生成逼真的东西来左右着现实。虚假自白不是简简单单的空想出来的故事，而是在与现实的紧张关系中，把现实建构成与现实不同的形态。

例如，孩子不小心把桌子上的花瓶打碎。当时谁都没在场，妈妈过来看见碎成片了的花瓶问孩子到底怎么回事，孩子说是猫弄碎的。当然，这是孩子猛然想起来的假话，但这不仅仅是空想。孩子是在面对刚刚还好好的花瓶被弄碎了的现实，以与现实不同的方式进行说明，想方设法地隐瞒自己的失败，以此来消除与母亲之间的现实的紧张。

还有，在宇和岛案件，A承认取出50万日元以后，要求他说明把这些钱都用在哪里时，回答说其中的10万日元“藏在自己的汽车(白色丰田皇冠)的后座脚垫下面”。警察搜查A的汽车，确实发现了10万日元。说“把取出来的一部分钱藏在汽车的脚垫下面”是谎言，但是“在汽车的脚垫下面藏有10万日元”是真的。谎言要说得像个真言。这类谎言组合现实中的部分内容，使其听起来非常逼真，因此与所谓的捏造属于根本不同的维度。它是镶嵌在生活中的现实维度上的谎言。

就这样，人们操作语言，将语言组合到现实之中，又把两种生活世界交织在一起，生活在其中。

2 谎言的个体模型与关系模型

虽然谎言对任何人都是很熟悉的现象，但是对于这一现象我们出乎意外地受着固定观念的影响。也就是说，认为“谎言是自己为所欲为，为了自己的利益，由自己主动欺骗他人的行为”。“谎言是偷窃的开始”，这一告诫人们不要说谎言的谚语就很好地反映着上述观念。作为谎言的典型例子，人们会想到欺骗对方来谋取利益，或者隐瞒自己的失误以免被人发现等。一般认为，先有个体的原因和欲望等，在这些因素的主导作用下谎言才被策划出来。为了方便起见，在这里称之为“谎言的个体模型”。

确实，符合这一模型的谎言例子不少。但是，稍微拓展视野就不难发现这只不过是人的谎言现象的一部分。人是特别喜欢让对方高兴起来的生物，又尽量避开能使对方悲伤的事情。于是，虽然自己在心里不是真的那么想，但是会向对方赞不绝口，或者隐瞒可能使对方受刺激的事实使对方安心下来。这种关爱型的谎言明显不符合个体模型。但是，即使是此类谎言，也不能说完全是为对方考虑的。

比如，知道亲人患的是胃癌，却说谎言告诉患者只是胃溃疡的时候，这在表面上是为了不想让对方过分痛苦。但是，这同时又是因为自己不想看见痛苦着的对方。这与其说是为了某一方的利益而说出的谎言，还不如说是一种关系中的谎言。

如此看来，即使是非常利己的谎言，很多谎言的背后，却有着希望对方把自己想得好一点的这类强烈的关系意识。如，试图隐瞒自己的失败的谎言，未必只是为了守护自己的利益，而有可能更多地受到希望对方不把自己想得很糟糕，又避免遭到对方的指责等来自对方的影响。

在心理学实验中设计有这样的谎言。8个人在同一房间里，先给大家呈现一条线段(图1中的“刺激”)。接着，把这一条线段藏起来呈现3条线段A、B、C，问哪一条线段与刺激线段一样长?并不是三条线段之间存在微妙的差异，如图1所示，谁都能知道正确答案是B。但是，在一起的8个人当中7个人实际上是假被试，他们按实验者的要求回答问题，而只有1个人是真正的被试。回答的顺序也事先安排好，7个假被试在先，最后由真被试回答。当然，真被试不知道这些安排，以为自己是8个被试之一。在开始的几次，假被试也按自己的判断回答问题，于是8个人的答案自然一致。在这个意义上，实验显得非常枯燥无味。但是，过了若干次以后，假被试开始按实验者的指示报告错误的答案。比如，正确答案明显是B，但是第1个人回答说是A。听这一答案，真被试表现出有些吃惊。但是，第2个人也回答说A。真是不可思议。接着第3个人、第4个人……，前面的7个人都回答说A。现在，轮到真被试回答问题。这时，该被试是否能按自己所看到的图形回答出正确答案?很多被试手捏一把虚汗，也随大家说出A。在与此类似的场面，人就是伪装自己真实的判断而认同周围其他人的回答。P36-39

本书的作者浜田寿美男，现任日本奈良女子大学文学部教授，是日本有名的发展心理学家和法律心理学家。他在这两个专业均有独创性的学术观点，著作颇多，如在法律心理学方面，著有《证言台上的儿童》、《狭山案件虚假自白》、《自白的研究》、《识破“谎言”的心理学——从“供述的世界”》等。在发展心理学方面，著有《发展心理学再考序说》、《从意义到语言》、《“我”是什么》、《从身体到表征》等等。在法律心理学领域，他既是学者又是实务家，从事过诸多刑事案件中的供述分析，可以说其理论观点均来自他的法律实践。

《自白的心理学》紧密结合甲山案件等四例具体案件，仔细分析审讯过程，阐明了自白的心理机制问题。无辜的人为什么做出对自己不利的虚假的自白?审讯对嫌疑人来说无疑是一个压力的场。审讯的压力能使真犯自白，同时也能使无辜的人自白。无辜的人在被审讯的过程中体验着各种各样的压力，这些压力远远超过我们的想像。另外，正因为他们是无辜的，所以对将来可能受到的刑罚不具有现实感。因此，对于无辜的人来说，眼前的痛苦与将来的悲剧之间没有同时可比性。最终，他们屈于审讯压力承认自己作案。这是从否认向自白转变的过程。紧接着，就是自白的展开过程。无辜的人承认“我做了”以后，还要讲述自己是怎么做的。笔录中的作案故事不是由审讯员捏造出来的，而是嫌疑人与审讯员合作的结果。无辜的人不是根据自己的体验而是根据想像编造出虚假的作案故事，于是其中必然会有漏洞。那么，虚假故事的破绽在哪里呢?作者在本书举出具体案例，详细说明了解读自白笔录的方法。

法律是人的现象。凡是人的现象，都应该成为心理学的研究对象。但是，我国心理学界对这一领域的研究不是很多。希望《自白的心理学》一书的翻译出版能给予我们多种启示，并引起国内同仁对供述心理学的关注和兴趣。冤案是不幸的。2005年4月1日，国内的很多媒体大举报道湖北余祥林的“杀妻”冤案，随后还做了追踪报道。从这些报道中，我们可以看到浜田教授在书中提到的很多问题，如，冤案始于怀疑，不是证据让人产生确信，而是怀疑吸引证据最后自我实现等等。此外，刑讯逼供也是值得一提的问题。我国现在存在刑讯逼供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但是，关于冤案中刑讯逼供的报道，很容易把人们引入到一个误区，即，认为刑讯逼供导致冤案发生，因此若能杜绝刑讯逼供就可以防止冤案的发生。对此，本书给出了一个明确的答案。如何才能避免或减少冤案这一不幸的发生?浜田教授主张采取批捕严格化、尽可能排除审讯的强制性、把保持沉默的权利落到实处、扩大会见沟通权利、要求律师在场见证等措施。另外，还需要对审讯过程进行录音和录像，对自白的自愿性设定严格的判定标准。这些与国内法律界专家们的意见有很多相同或相似的地方，值得我们借鉴。

鉴于我国的法律实际与日本有所不同，部分法律用词可能不符合我国的习惯用法，再加上译者的翻译水平与经验有限，因此译文如有不当，欢迎读者指正。

最后，希望本书的翻译出版，能够促进和加强中日两国学者在法律心理学领域里的学术交流与共同研究。我本人也想以此为起点，勉励自己继续学习和研究供述心理学。

片成男

2006年2月

我第一次介入主张冤案的案件，确实是在1976年。在狭山案件中，辩护团为上诉审付出了长达10年的努力。但在1974年，他们的努力未果，审判以无期徒刑的判决告终。两年以后，辩护团为了下一次上诉，以其事务局为中心，对有争议的主要问题进行了大范围的总结活动。其中，被告人石川一雄的自白作为重要的问题被列举出来。如果石川是无辜的，那么他为什么供认对女高中生的诱拐、强奸、杀人、弃尸等大案了呢?而且，为什么在一审中仍然坚持自白了呢?关于这一问题，以辩护团扩大会议的形式，招集精神科医生、心理学者进行了“自白研究会”。通过当时在辩护团事务局里的熟人，我也受到邀请参加了该研究会。这就是最初的开端。

那时，我只不过是刚开始以儿童的语言发展为主题学习心理学的未来的研究者。对于刑事案件的自白问题，我只有极其一般的关心，不用说进行专门的研究，连与此有关的文献也没有阅读过。只是因为搞心理学，所以受到了邀请。虽然如此，或许因为不善于推辞，或许因为对封闭在研究室里的心理学怀有疑问，我最终还是摇摇晃晃地踏进了这个世界。可是，现在回想起来，我从来没有后悔过这件事情。人们在刑事案件周边的表现是那么有趣；而且超出研究活动的范围，对这个世界中的一些现实感到过义愤。对我来说，这确实是很宝贵的体验。

但是，这个世界同时可以说是一个泥潭世界。向其中迈进一步，腿立即被没到膝盖，随后泥水齐到腰间，当自己意识到的时候身体已经被淹到嘴下，正咕噜咕噜地呛水。实际上，我所介入的大部分案件都是不容易解决的案件。虽然狭山案件的石川得以保释出狱，但是至今仍然无法敲开复审之门。在第四章提到的挎田案件也还在复审申请之中，袴田严因为长期拘禁出现了精神异常，现在仍然作为确定死刑犯囚禁在狱中。

其中，第二章的甲山案件是我至今介入的10多起案件中已经确定无罪了的少数案件之一。1978年，甲山案件被审时，前述狭山案件的“自白研究会”未能取得显著成果便停滞下来，但是作为研究会成员的一名律师加入了甲山辩护团，于是我也被带进他们的辩护活动。在那里，我不仅有机会作为特别辩护人与律师们一起议论应该如何考虑智力障碍儿童们的目击证言的问题；在供述分析工作告一段落的时候，还作为一名成员参加有关自白的辩护团会议，有机会仔细聆听站在被告人立场上的山田女士的话。对我来说，第一次正式介入刑事审判的是甲山案件。我至今仍然无法忘记，1985年，经过6年的实质性活动以后，在最后的辩论阶段站在法庭时的紧张感，以及在公开审判中听到审判长说出“被告人无罪”时的欢喜与如释重负感。但是，我连想都没有想过最后确定无罪竟然需要14年的岁月，这时20世纪也走近尾声。认定无辜者的无辜，这到底需要多少时间与劳力?回顾甲山案件的25年，我不禁黯然神伤。

尽管如此，我就这样身陷泥潭世界，在实际的案件中继续了对自白问题的思考。我把自己所思考的结果总结在《自白的研究》(三一书房)是9年以前的事情。无辜的人为什么会落入自白?单拿出这个问题，也许人们会认为这真的不可思议。但是，若从嫌疑人与被告人的立场看具体的审讯或审判的情况，其实这称不上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他们绝不是在异常的心理状态下做出自白。相反，可以说，他们被置于异常的环境，在那里为了想方设法地保持自己的正常心理才做出了自白。在那本书里，我尝试着结合具体案例论述这一问题。非常幸运的是，这本书得到了从事法律方面的研究与实务的人们的好评。只是因为过于大部头，所以不适合普通读者阅读。有些人还向我提出建议，把这本书瘦身减量概括成另一著作。

承蒙诸多好意，这次我才想到作为岩波新书系列中一本，撰写虚假自白的问题。但是，本书并不是前一著作的摘要。为了更好地方便读者阅读，把着重点放在以四个案件为轴具体说明自白的各个过程，而割爱了理论部分的内容。如果读者读完本书还觉得不解其渴，就希望一定再读《自白的研究》。

审判与心理学，当初在我心中是彼此不相干的工作，如同脚踏两只船，不能同时进行。过了20余年的现在，我才预感着两者正走向同一条路。而且，去年秋季成立的“法律与心理学会”也顺利启动，能够共同关心自白、目击证言等问题的研究者队伍不断扩大，为此我深感鼓舞和自信。但是，问题堆积如山，很难清理下去。我们要效仿在松川审判中做出非常成功的供述分析的广津和郎先生，仔细领会他的“坚忍不拔，锲而不舍，不盲目地悲观和乐观”的感怀，必须坚持我们自己的工作。我想，我们只能这么做。

本书的写作，得到了很多人的协助。关于宇和岛案件的第一章由当事人A与松本宏律师；甲山案件的第二章由山田悦子；仁保案件的第三章由辩护团成员之一的西峙胜彦律师；挎田案件的第四章还是由复审辩护团的西峙律师以及田中薰律师分别在原稿阶段过目，给我提出了非常宝贵的意见。另外，在四个案件中，唯独仁保案件是我涉足供述世界以前的案件，也是我为了重新探讨过去的冤案纯粹以研究为目的进行调查的第一个案件，该资料调查受到了文部省科学研究费(1162—0067)的资助。最后，我要再次感谢为本书的写作做中介的山田馨、直接参与编辑工作并给出很多主意的早坂。NOZOMI。另外，我感谢我的妻子KIYOKO——她一直都是我的第一读者。

浜田寿美男

2001耳1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