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不仅是作者童年时代的自传，不仅是一个少年的生活史，而且也是一个时代艺术性的史册，反映了俄国工业资本主义成长引起的小资产阶段手工业的瓦解过程。

　　本书描写的是小阿廖沙在度过苦难的童年之后初涉社会人生的那一段生活。高尔基以纯熟的现实主义手法把社会底层的真实生活揭示给每一位读者，让压抑、沉重，包括很多鄙俗的社会现实一览无遗地展现在读者面前。他刻画出的一个个人物形象都是那样地栩栩如生；善良的外祖母神圣得像圣母再世一般，悭吝刻薄的外祖父令人可气又可怜，嫉恶如仇的轮船厨师斯穆雷粗俗中却透着本原的正直，熟知宗教古董的彼得对所有的人都是那样的狡猾奸诈，裁缝妻子为沉重压抑的生活带来了一丝温馨……

前言

一

二

三

四

五

六

七

八

九

十

十一

十二

十三

十四

十五

十六

十七

十八

十九

二十

于是，我便到“人间”来了，在城里正街上一家时尚鞋店做学徒。

我的老板是一个身躯短粗的汉子，他生着一张褐色粗糙的面孔，两片发绿的嘴唇，还有两只脏兮兮的淡色的眼睛。这让我觉得他是一个什么都看不见的瞎子。我想要证实这一点，便冲着他做了个鬼脸。

“别做怪相。”他嗓门不高，但却威严地说道。

这两只混浊的眼睛居然能看见我，我心里很不痛快；而且很难相信，这样的眼睛还能看得见东西，可能老板只不过是在猜想，我做了鬼脸而已。

“我说了，别做怪相。”他声音更低，几乎连肥大的嘴唇都没有动一下，训导我说：

“不准挠手，”他干巴巴、耳语般的声音向我传来，“你是在咱们城里正街上一流的店铺干活，这你得好好记住!学徒应当像雕像一样在店门口站着……”

我不知道雕像是什么，我也不能不挠手——因为我的双手一直到胳膊肘都长满了红斑和毒疮——钻心的瘙痒让我难以忍耐。

“你在家都干过些什么?”老板盯着我的手，问道。

我对他说了。他摇晃着他那滚圆的、贴着密实灰色毛发的脑袋，轻蔑地说：

“收破烂——这比贫穷还糟，比偷盗还要糟。”

我不无得意地对他说：

“偷东西的事儿我也干过。”

这时候，他像猫一样把两只手放在柜台上，两只空洞的眼睛吓人地盯着我的脸，嘴里嘟哝道：  

“什——么?你是怎样偷的?”

我对他说怎样偷的和偷了些什么。

“好吧，这些账咱们就不算了。以后，你要是在我这儿偷鞋子或者偷钱的话，就算你还没有成年，我也会把你送进监狱去……”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丝毫不动声色，但是我却吓了一跳，从此更加讨厌他了。

除了老板，在店里干活的还有我的表哥萨沙·雅可夫和一个管事——此人总是红光满面，为人机敏狡诈，善于纠缠顾客。萨沙身着火红色常礼服、胸衣，系领带，裤腿散在靴筒外边，一副得意扬扬、对我不屑一顾的样子。

外公带我到老板这儿来的时候，要萨沙帮我，教我，萨沙傲慢地提出先决条件：

“那他得听我的才成!”

外公把手放在我头上，弯下我的脖子。

“听他的话，他无论年纪还是职位都比你大……”

萨沙瞪起眼睛，教训我说：

“爷爷的话你可要记住了!”

打从这一天起，他就开始热中于运用他年长位高的优势。

“卡什林，不要鼓眼珠子!”老板对他说。

“我——没有，您哪。”萨沙勾着头回答说，可是老板还是不依不饶：

“别犟了，顾客看见了，会以为你是头公山羊呢……”

管事恭敬地赔着笑脸，老板丑陋地咧着嘴，萨沙的脸涨成猪肝色，一下钻到柜台后面藏起来了。我不喜欢听这类谈话，里面许多词语的意思我都不明白，有时候我觉得这些人说的是外国话。

有时候，店里来了女顾客，老板就会把手从口袋里抽出来，摸摸胡须，给自己脸上贴上一层甜腻腻的谄笑；这使他的脸布满皱纹，却改变不了他瞎子般的眼睛。管事这时候身子挺得笔直，胳膊肘紧贴着身子两侧，恭敬地伸开双手，表示欢迎。萨沙胆怯地眨巴着眼睛，尽力掩盖住凸出的眼珠。我站在店门旁，偷偷地挠着手，一边注视着眼前进行的买卖盛典。  管事跪在女顾客面前，手指古怪地张开，为她量鞋码。他的手颤抖着，当他触碰那女人的脚的时候，是那样小心翼翼，就像生怕会把它弄坏似的。然而，这却是一只肥大的脚，颇像一个瓶口朝下的平肩酒瓶。

有一天，一位太太在管事给她量鞋码的时候，忽然蜷缩起身子，蹬了一下脚，说道：

“啊，您把我弄得好痒……”

“夫人，这是礼貌啊。”管事反应迅速而热烈地解释道。

他起劲巴结那位女顾客的样子，十分可笑。为了不笑出声来，我转身向着玻璃店门。可是，眼前这一幕难以抗拒地吸引着我——管事的手段逗得我非常开心，同时我也在想，我大概永远也学不会那样毕恭毕敬地张开手指，那样灵巧地把鞋穿在别人的脚上。

经常，店里如果来了女顾客，老板便退到柜台后面一间小屋里，并且把萨沙也叫过去，店堂里就只剩下管事一个人同女顾客周旋。有一次，管事给一位火红头发的女顾客量鞋码时碰到了她的脚，他立刻将拇指食指和中指撮在一起，凑到嘴边，亲了一下。

“啊!”那女人嘘了一口气说道，“您真是一个顽皮的大男孩!”

而他涨红了面孔，费了好大的劲才吭出声来：

“哎呀!”  ·

看到这儿，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我怕站不稳摔倒，便一把拽住大门的把手，不料大门忽地打开，我一头撞到门上，把玻璃撞碎了。管事冲着我跺脚，老板跑过来用戴着沉沉的金戒指的拳头狠敲我的脑袋，就连萨沙也想揪我的耳朵。晚上在下工回家的路上，他还不停地严厉地训斥我：

“为这些个胡闹他们会把你撵走的!你说，这有什么可笑的?”

接着，他又向我解释说，如果管事能讨得太太们的喜欢，生意就好做了。  

“有的太太并不真的需要什么鞋子，有时候她到店里来，买上一两双，只不过是为了瞅一瞅讨人喜欢的管事。可你呀，连这也不明白!对你是白费劲了……”

这让我感到十分委屈——没人费劲教过我这些，更别说他了。P1-4

《在人间》是俄国作家马克西姆·高尔基自传体小说三部曲——《童年》、《在人间》、《我的大学》——中的第二部，作于1913—1916年间。小说叙述了年少的阿列克谢在母亲去世后，告别慈爱的外祖母，独自离家谋生。为了糊口，他做过小伙计、学徒、仆佣、洗碗工，饱受别人的白眼和凌辱，亲身体验到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和寄人篱下的滋味。这些经历使他有机会接触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俄罗斯人，看到他们的苦难和不幸。在当时的社会条件下，一些人的心灵发生扭曲，变得自私、贪婪、残忍、愚昧；但幸运的是，他也遇到许多与外祖母和“善良”号上的大厨师斯穆雷一样善良、富有同情心的人。他们的关心帮助他坚持做人的原则，勇敢地面对生活困境，启迪了他对知识的热爱，对新生活的憧憬和追求。

全书由许多故事构成，从这些故事里我们可以看到阿列克谢生活和成长的历程。童年时期的艰辛，只要能勇敢面对，也能成为一个人毕生的财富。

本书的译者是：邓学禹(第一章至第九章)，杜晓莉(第十一章至第十五章)，张慧勇(第十章、第十六章至第二十章)。

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