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写字台和昔日不再的绿色扶手椅之间,阿德丽娜贝尔特朗·凡尔东的尸体仍保持着奇怪的姿势,就像是一只大布娃娃,被淘气的孩子扔在那儿,手臂摆成十字形,一条腿笨拙地搁在另一条腿上,脸掩藏在一堆黑头发下,头发难看地全向右粘在一起。弯下身,让·皮埃尔·福什罗注意到死者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虚空,带着挑战和怀疑的神情,涂了唇膏的嘴唇咧开着也证实了这一点,她一定是在尖刻地说着话的时候,死神给了她一击,或者说有人给了她一击……死神之吻会传染。死神来临时分不让你看清他的脸,你来不及呼吸,一切已经结束了……
艾芙丽娜去世后不久,吉赛尔接受了赛里姆机灵地发出的喝茶邀请,开始了一场新的感情冒险。一天天,一夜夜,一个月接着一个月的等待,偷来的片刻时光,短暂的希望。吉赛尔过着与所有情妇一样的双重生活,徒劳等待着对方为她们而离开自己的合法妻子。统计调查结果对她不利,但是,像其他女子一样,她以为自己是个例外。她变了。伊冯娜第一个注意到她的变化,她的眼神比以前生动,头发更有光泽,口齿更伶俐,她在高中工作的同事给她取了个外号:蛹。那就像是一个短暂而浓缩的春天,到处都有新的色彩,新的滋味,总之,一种新生活,直到夏特莱广场的咖啡馆里不光彩的分手才结束。
吉赛尔把脸埋在双手里以阻止突然涌起的回忆。就昨晚她所做之事和所到之处,她得给警察局找一个说得过去的解释,她得尽量说实话,但不触及要点。说及她自己的经历,这没有什么好羞耻的……
episode 1
11月18日,这个不寻常的早晨,天气一点儿不像是当令气侯。艾米丽安娜自然觉察到了这一变化,她忍着坐骨神经痛,非常吃力地顺着纤道往前走。接连好几天,暴雨倾盆,卢瓦河水猛涨,大雾连绵不断。这个早晨,太阳终于神奇地重新露出脸容,在秃树枝上勾勒出光亮的线条,把村里房屋的外墙染成了粉红色。天要放晴了。
艾米丽安娜加紧脚步,事关美国普鲁斯特学家的会议,她可不能迟到。怎么会有人想到挑11月份来这儿!通常,各类活动都是在夏天。活儿本来就够多了,更别说暖气呵、泥浆呵……艾米丽安娜“照顾”普鲁斯特故居,二十多年来,她就一直这样讲。她认得这里的每个角落,开过每扇橱门,从这里进进出出的临时工作人员,她见过的,比许多大公司的经理们见过的都要多。
艾米丽安娜是当地人,村政府按照“外观技术人员”的新头衔给她发薪水。她的任务就是让这个地方一尘不染,井井有条。这个地方是已故阿米奥小姐的家,来自世界各地的参观访问者固执地称它为“莱奥妮姑妈的故居”。走过浣衣槽的时候,艾米丽安娜不满意地摇了摇头,她想到那些“趋之若鹜”的人,这些人时不时拥到村子里,手上捧着同一本书,照如今这个女秘书讲起来,他们是想来这儿找回“贡布雷的气息”。“女秘书。”艾米丽安娜发出声来。对那些接二连三跑来翻文件堆,一无用处的人,她没有什么敬意。近来这一个最糟,这个名叫吉赛尔·党贝尔的实习生,十足是个装腔作势的巴黎女人。她带来一台电脑,还把用来作办公室的那个房间的钥匙换了。
“别去动办公室,艾米丽安娜。”她一遍遍用尖尖的口音说道。
“我倒想知道,她在那间办公室里搞什么鬼。”艾米丽安娜经常低声地在旁边的食品杂货店里发牢骚。
“真的呵……”女店家显出心领神会的样子,探示道。
“呵,我对这些外乡人早就见怪不怪。”艾米丽安娜点点头继续道,“我跟您说,布朗谢太太,总有一天要出事。”P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