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让我具有强壮体格并与泰姆布王室有着永恒联系的一条生命外,我父亲还给了我一个名字——豪利沙沙。在考撒语中,豪利沙沙字面是“拽树枝”的意思,但其口语意思更为准确,意思是“惹是生非的家伙”。我不相信名字能决定命运,或者说,我不相信我父亲在一定程度上已经预测了我的前途。但是,后来的岁月中,亲戚朋友竟然认为我出生时的名字注定会给我带来许多风风雨雨。直到上学的第一天,我才有了更让人熟悉的英文名字即教名。但是,现在我正在超越我自己。
1918年7月18日,我出生在姆卫佐。这是一个位于乌姆塔塔市姆巴谢河边的小村庄。乌姆塔塔是特兰斯凯省的首府。我出生的那年,世间发生了两件大事:一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在这场大战中,南非爆发了流感,数百万人在这场流感中死于非命;二是非洲人国民大会派代表团参加了“凡尔赛和会”,代表们在会上控诉了南非人民的苦难。但是,姆卫佐是一个偏僻的地方,一个与世隔绝的小地方。在这里,生命数百年来一直平静地延续着。
特兰斯凯距离开普敦800英里,距离约翰内斯堡550英里。它位于凯伊河和纳塔尔边界之间。北有德拉肯斯山脉,东有蓝色的印度洋。这是一个美丽的、群山连绵起伏的地区。这里土壤肥沃,数千条小河使它一年四季保持湿润。特兰斯凯曾经是南非最大的行政区划区之一,其占地面积有瑞士那么大,拥有大约350万考撒人,另外还有少量的巴骚托人和白人。它是泰姆布人的家园,而泰姆布人又是考撒民族的一部分,我本人是考撒民族中的一员。
我父亲名叫格达拉·亨利·穆帕卡尼斯瓦,他从血缘和传统上说都是一个酋长。泰姆布国王任命他为姆卫佐部落的酋长,但是,在英国人的统治下,他的任命需要政府承认。姆卫佐政府以地方行政长官的形式实施统治。作为一位政府认可的酋长,他可以得到一份薪金和一那分由政府从该部落征收的牲畜接种疫苗税和公共牧场税。尽管酋长是一个德高望重、受人尊敬的角色,但是在75年前,这一角色早已经由于冷漠无情的白人政府统治而被贬低。
泰姆布部落向上追溯20代到雷戴王朝,按照传统,泰姆布人往往居住在德拉肯斯堡山脉的山脚下。他们从16世纪开始向沿海迁徙,在沿海与考撒民族融为一体。至少从11世纪,考撒人就是居住在南非富饶而气候温和的东南沿海地区的恩古尼人的一部分。恩古尼人在这里以狩猎和捕鱼为生。这个东南沿海地区横跨北自内地大草原、南到印度洋的大片土地。恩古尼人可以被划分为北部部落和南部部落。北部部落由祖鲁人和斯威士人构成;而南部部落则由阿马巴查、阿马崩瓦纳、阿马嘎莱卡、阿马木奋古、阿马木旁多米斯、阿马木旁多、阿比骚托和阿比泰姆布组成,他们一起构成了考撒民族。
考撒民族是一个富有自豪感的父系民族,他们拥有表达力强且悦耳动听的语言。他们崇尚法律、教育和礼节,组成了一个平衡而和睦的社会。在这个社会里,人人都知道自己的位置。每一个考撒人都属于向上追溯到一个祖先的氏族。我是马迪巴氏族的一员。马迪巴氏族是以一位泰姆布酋长的名字命名的,这位酋长在18世纪曾统治着特兰斯凯。作为对我的尊称,常常有人叫我“马迪巴”。
恩古奔库卡死于1832年。他是伟大的君主之一,是他把泰姆布部落联合在了一起。作为传统习惯,他拥有三个后宫:大后宫、右后宫和伊基巴宫。通常是从大后宫选择王位继承人。有人也把伊基巴宫叫做左后宫。解决国王家的争端是左后宫儿子们的责任。大后宫的长子穆提克拉克拉继承了恩古奔库卡的王位。他的儿子中还有恩干盖里兹韦和马叹兹玛。萨巴塔是恩干盖里兹韦的孙子,他从1954年开始统治泰姆布。恩干盖里兹韦是卡尔泽·达里旺伽的长辈。萨巴塔还有一个更被人熟悉的名字是K.D.马叹兹玛,是特兰斯凯的前首相。从法律和血缘关系上说,马叹兹玛是我的侄子,也是马叹兹玛氏族的后代。伊基巴宫的长子是西玛卡德,其弟弟就是我爷爷曼德拉。
尽管数十年中有许多关于我是泰姆布王室的后裔的传说,但是,我刚刚简要叙述的宗谱表明,那些传言都是荒诞之说。尽管我是王室眷属中的成员,但我并不属于作为王位继承人来培养的少数特权人员之列,而是作为伊基巴王室的后代之一,被预备担任像我爸爸一样的王室参事。P3-4
《圣经·雅歌》中唱道:“我虽然黑,却是秀美……不要因日头把我晒黑了,就轻看我。”这是“好逑”的所罗门(据说他就是非洲人的后裔)唱给自己心仪女子的情诗。从美学上看,黑的极致是一种浑厚浓重的亮色。黑色是非洲的颜色,沉郁、刚劲、肥沃。黑色又是劳动的颜色,朴实、勤劳、勇敢。所以,在现代文明的熏染与催化下,阅读黑色就是一个追求极致、发现本色、寻找真谛的思想旅程,一如本书的题目,这也是一条“漫漫自由路”。
长期以来,或者确切地说是在新的南非诞生以前,在我的意识中,南非乃至整个非洲大陆是一片不毛之地,荒漠、丛林、长矛、毒箭、驼鸟、大象、半裸的妇女、饥饿的儿童……充斥着杀戮、战乱、死亡与血腥。即使是有着古老历史与灿烂文化的埃及,也只有那里的金字塔和尼罗河能唤起一缕沉重和静穆的思绪,原始的苍凉感油然而生,也许一时会把法老的诅咒与《尼罗河上的惨案》联系起来,幻化成一幅现代与原始笔触绘就的点彩画。
但是,随着一个史诗般人物的出现及其随之创造的奇迹,这幅完整的画面完全虚化了,继而凝聚为一幅质地厚重、色彩鲜明的油画。正是由于这个人物的出现,一切都改变了:整个非洲有了亮色,那里的荒漠有了生气,非洲人的脸上有了笑容,山川河流更加清澈,热带丛林更加繁茂,不由得使人想起电影《狮子王》中的景象:静谧、和谐、友爱、秩序,沉睡的大地苏醒了,一轮红日正在升起……
这个人就是纳尔逊·曼德拉。
非洲是一块谜一般的土地,而新南非就是这块土地上孕育的一个现代童话。我不由地面对着非洲地图陷入了沉思。非洲就像一片橄榄叶,又像一颗未加工的钻石,而南非就是这颗钻石的尖端。钻石本来是粗糙的,外表沾满了黑色的泥土,是曼德拉把它的尖端擦亮了,并打磨出了精细的平面。顿时,这块钻石变得如此宝贵和辉煌,以至于照亮了整个世界,令所有肤色的人为之炫目。
我正在办公室准备写下这篇文字的时候,忽然响起了敲门声,一位黑人的脑袋探了进来。他是问路的,不太流利但却十分纯正的汉语表明他已经在中国呆了不少日子了,并且学习上一定很用功。近年来,校园里的留学生特别是非洲留学生越来越多,所以他的出现甚至他的笑容和汉语并没有让我感到吃惊。令我吃惊或者说不太习惯的是,他办完事后又专门回来向我道谢,并且一连说了好几声那种外国口音的“谢谢”。从这个普通黑人留学生的身上,我不由地想起了年轻的曼德拉:朴实得有点儿憨厚,可亲里透着善良,还有几分可敬。
在20世纪,南非种族隔离政策的终结和新南非的诞生无疑是现代国际社会最富传奇色彩的政治事件之一,标志着以国家制度的形式实施种族统治的根除,成为全球历史上黑人统治的一个里程碑。美国著名女记者帕蒂·瓦尔德迈尔亲眼目睹了这一政治事件的最高潮:
那是1994年冬天一个晴朗的日子(5月10日),原种族隔离政府所辖空军的先遣队掠过比勒陀利亚的山顶,翻转机翼向武装力量的新统帅纳尔逊·曼德拉致敬。在他成为总统的这一天,曾在南非解放运动中轰炸过黑人游击队的机群向自己过去的死敌表示效忠。这是一个举国欢庆的事件,是南非最终结束长达350年的白人独裁统治的时刻。南非的黑人和白人终于走到了一起。
在第一架飞机出现在地平线上,用尾烟描画出新南非国旗那鲜艳夺目的图案之前,这样的景象还是难以想象的。在场的每一位观众都理性地认为,白人统治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但是单凭理性并不能感悟这一场面的真实意义。这个白人向黑人政权表示忠诚的简单图案似乎使南非的革命成果最终成为一种现实的存在。这是一个超越历史的时刻,当飞机掠过我们的头顶时,谁又能忍住那激动的泪水呢。 当时,特别是对于那些亲身经历了数十年痛苦记忆的人来说,面对这种超越性的剧变,内心的感受是难以言表的。当纳尔逊·曼德拉把右手抚在胸前向被压迫者唱出的die Stem歌声致意时,当那些白人枪手像过去在监狱里监视犯人那样持枪站在一位黑人总统身边履行保护职责时,当白人口中不情愿地唱出南非的新国歌《上帝保佑南非》那些不熟悉的音节并最终对南非表示忠诚时,我赶紧戴上太阳镜,以掩盖自己不知不觉间流出的泪水。
她继续评论说:
那些信奉上帝或其他神灵的人,包括大多数的非洲人在内,宁愿把自己逃过厄运的奇迹归功于神灵的偶然干预,但他们却忽略了每一个人类个体的正义和终结种族隔离闹剧的真正的历史力量。对于那些目睹了白人统治寿终正寝的人来说,这就像一部政治恐怖片。历史、经济、人口和道德的力量共同作用,加速了种族隔离制度的灭亡,但是,直到纳尔逊·曼德拉就职演说后最后一架飞机消失在万里无云的地平线后面,这一切才变得真实可感。
灾难也会降临到“彩虹之国”。当有人问周恩来如何看待法国大革命时,他说:“现在评论还为时尚早。”对于南非而言,现在同样也还不到作结论的时候。但是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其中的情节都是扣人心弦的。在人类历史上,常识战胜种族、宗教或其他各种划分人类力量的情形并不多见,对所谓救星而言,曼德拉所称的“被压迫者的胜利诗篇”这种机遇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应该说,广大的中文读者对于曼德拉近乎传奇的经历并不陌生,许多人都能叫出他的名字,知道他是一位蹲了几十年(准确地说是27年)监狱后当选南非总统的政治家,一位对结束南非种族隔离政策作出重要贡献而获得诺贝尔和平奖的黑人领袖。但是,作为一个凡人特别是一个黑人,曼德拉的童年生活、家庭生活和政治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却并不为大多数人所熟悉。传奇经历和政治辉煌的背后,是一个平凡的、孤独的、疲惫的行者,一个顽皮的孩童、追梦的少年、激昂的学生、忧虑的家长和繁忙的领袖。作为一个预览者,我有幸略读了本书的英文原版。掩卷深思,曼德拉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为什么要在监狱里写下这部自传?这是我一直感到困惑同时也是令我感触最深的两个问题。
说实话,书中的曼德拉与我过去的想象相去甚远。作为一个政治家,他应该是一个无所畏惧的斗士,一个吒咤风云甚至呼风唤雨的圣者。为什么有这样一种思维定势呢?因为我们看到或听到的政治家太多了,往往使人作出如此简单的推断。但现实中的曼德拉却是一个真正的凡人,平凡得就像你身边的一个行人,一个相识多年的邻居,甚至不能引起你的注意。
他有一个自由、愉快和无忧无虑的童年。像其他的非洲儿童一样,他没有任何远大的抱负和梦想,以肉体的自由和享受作为最大的满足。他在自然的状态下成长,热衷于各种原始的游戏,甚至搞一些“偷鸡摸狗”的恶作剧:
一天下午,我溜进马替奥罗牧师的菜园偷了一些玉米,并在菜园里藏着吃起来。一位小姑娘看见我在菜园里吃玉米,立即向牧师告了密。
他情窦初开时,为了向自己喜欢的姑娘示好,有一次吃饭时搞得很狼狈。他很有意思地描述了当时吃鸡翅的情景和心情:
我努力了又努力,搞得浑身是汗,但是我不愿意承认失败,于是用双手抓起了那个小东西。那天的午饭我并没有吃到多少肉。
谈到他的第一位妻子艾韦琳,他充满了深深的爱意。但是,当她于1955年因为他忙于工作彻夜不归而发出最后通牒,要他在她和南非非洲人国民大会之间作出选择时,他写下了自己心中的矛盾和无奈:
我不会放弃我的斗争生涯,而她也不会接受我不专心致力于她和家庭而献身于别的事情。她是一个很好的女人,她漂亮、体格健壮且忠诚可靠,并且是一位贤妻良母。我从来没有失去对她的尊敬和爱慕,但是,我们最终没能维持住我们的婚姻。
在曼德拉生命中最艰苦的岁月里,他的第二位妻子温妮不仅是他的生活伴侣,更是他的战友。曼德拉长期的奔波与牢狱生活使夫妻两人离多聚少,就连见一面也成了梦中的奢求,甚至结婚也是利用监狱当局开恩给予的四天假期完成的。因此,曼德拉对于既是妻子又是同志的温妮怀有深深的爱意和愧疚。他深爱着自己的妻子和孩子,这种真挚的情感流溢在字里行间:
……温妮和我只好从椅子上站起来,并匆匆告别。温妮走后,我感觉温妮似乎并没有离去,只不过为了保持她在我身边的那种感觉。随后的几天、几周甚至几个月中,我会一次又一次地回想起探视时的情景。
正如经常发生的情况那样,当狱警喊“时间到了”的时候,我总是觉得好像仅仅过了几分钟。我想隔着玻璃与她吻别,但是,最终还是控制住了自己。我总是等温妮先离去,这样,她就不会看到我被带走时的情景。我眼巴巴地看着她低声说再见,并尽量不让狱警看出她的伤痛。
当我2月25日早晨醒来的时候,我正在像往常一样深深地思念着你和孩子们。……当我写这封信的时候,你美丽的照片仍然悬挂在我的左肩上方2英尺高的墙上,我每天早晨都仔细地把上面的灰尘拂去,这样做能使我感到高兴,就像以前我正在对你爱抚的感觉一样。我甚至用我的鼻子去触你的鼻子,以便重新感受过去每当我这样做的时候在我的血液中产生的那种通电的感觉。
……我相信,当我驾车回到8115号的时候,我们的精神将更加饱满,意志将更加坚定。
……这么多年来,这是我第一次吻抱我的妻子。这曾是我千遍万遍地梦想的时刻,而在当时,似乎我们仍然在梦中。我拥抱着她,时间似乎不再流动。我们静静地拥抱在一起,除了我们心脏跳动的声音外,什么声音都听不见。虽然我不想放开她,但是,我还是放开了她,去与我女儿拥抱,然后又把泽尼的小女儿放在我的腿上。算起来,我已经有21年没有碰过我夫人的手了。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和感受!读着这些文字,一个人除了心灵感到震颤之外,会不由地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在监狱里,他一直没有放弃斗争,一面通过各种各样的学习方式提高自己的理论水平和斗争技巧,另一方面则坚持锻炼身体,磨炼斗争意志,以乐观的态度对待现实,时刻准备迎接更严峻的挑战。在为获得自由而不懈努力的同时,他作为非国大在罗本岛的领导人,始终与组织保持着通信联系,并领导着监狱里的斗争。他的沉稳性格、组织才能和斗争技巧,为狱友们争得了许多权利,在罗本岛开辟了另一个战场,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南非的监狱制度。他甚至还开辟了一方菜园(几乎在每一处关押地都种过菜),用自己对土地的热情和劳动的汗水浇灌出丰收的果实,同时也孕育出了自由的硕果。
……最终他们总算同意了,我在对面的墙根处开垦了一片狭长的小块土地,搞了个小菜园。……开始,我种植了番茄、辣椒和洋葱,都是一些不需要沃土或精心照料的耐寒植物。……当局并没有为允许我开辟这个小菜园而感到后悔,因为这个小菜园绿色满园之后,我常常为狱警提供最好的番茄和洋葱。
对我来说,种植菜园是监狱中为数不多的自己能说了算的事情之一。先是播种、观察各种植物的生长,然后是照料植物,最后就是收获。这样的劳动过程可以提供一种简单但却是经久的满足。作为这一小块土地的主人,它为我提供了一点自由的感受。
从某种程度上说,我把菜园作为我的生活的某些方面的象征。一位领导人也必须管理好自己的菜园,他也要播种、看护、耕作,最后才能去收获。像一个园丁一样,一个领导人必须对他所培育的东西担负起责任。他必须关心自己的工作,要驱赶敌人,要保留可以保留的东西,除掉不应保留的东西。
这是一个劳动的过程,也是一个思考的过程。就像达尔文观察生物一样,任何有生命的东西,其孕育、生长、收获的过程都能给人以真理的启示。通过这种动脑筋的体力劳动,曼德拉也真正领悟了婚姻的真谛。在给温妮的信中,他在讲述自己种菜心得的同时,也表露出对婚姻的担心和无奈。他说:
……当它(番茄)最终枯死的时候,我小心地把它从地里拔出来,洗干净后“埋葬”在菜园的一个角落里。
……当我写那封信的时候,我有一种复杂的感情:我不想使我们之间的关系像那棵番茄一样枯死,但是,我又感觉没有能力培养我们生活中那些最重要的关系。对于一些必定要消亡的事物,有时你是无力回天的。
从一个黑人孩子成长为一个自由战士,曼德拉经历了一个普通人的所有感情和思想变化。他是平凡的,但正是这种平凡铸造了一种真正的伟大。他的伟大也正在于他的平凡,只有这种伟大渗透进司空见惯的平凡之中,才是一种高山仰止的伟大。所谓时势造英雄,英雄就是机遇面前的普通人。对于曼德拉来说,只有到了大城市特别是进了大学之后,竞争的舞台才锻炼了他那种不服输的性格,知识的积累才使他看得更远、想得更深,正义的力量才把他推到了斗争的第一线。对于全世界来说,曼德拉的真正奇特之处在于,他是在监狱的烈火中熔炼出来的真金,新南非的诞生可以说是一部由一系列悲剧情节演化出来的喜剧。曼德拉又是一位和平主义者,一位坚持和谈、推进和解的非暴力主义者,一位热爱人民、热爱土地的自然主义者。西方把新南非称为“和平的新生”,通过和平谈判的方式改变一个国家的制度,的确是现代史上的一个奇迹。
曼德拉是奇特的,而这本书就更为奇特——它是在监狱里写成的,并且经历了更为不凡的书写与保护的故事。在人类历史上,由于阶级压迫与迫害的长期存在,政治犯写书或传记的事情并不少见。但是,曼德拉的自传更具有传奇色彩,这不仅是因为这本自传经历了如此之多的艰难和艰险,更是因为它出人意料的结尾(当然是出狱后补全的)——作者本人由一名囚犯变成了一个国家的总统。这个结尾是如此辉煌,以至于每当人们提及新南非的奇迹时,往往使人首先想到发生在曼德拉本人身上的奇迹。独裁统治在制造出各种各样的“政治犯”的同时,也为“政治犯”作传营造出监狱这种独特的客观环境。
一般说来,除非是背叛自己信仰的“自白书”,“政治犯”所写的传记很少有发表的机会。这一方面是因为传记本身是一种表白,更是一种揭露,同时也因为其内容多数都代表着反对党的“攻击性,,言论,本身就是狱中又一种“文字狱”的口实。也正因为这一点,“秘密”自然成为这种传记的特征。“政治犯”本身就是一个嘲笑法律的称谓,其狱中生活也必然与一般的刑事犯大不相同,尽管在生活方面也许要优越一些,但对思想的禁锢却往往更加严厉。曼德拉的自传当然也是在秘密之中进行的,但写作的环境还是较为正常的。对于曼德拉来说,这是一项组织交给的任务,意在为非洲人国民大会乃至整个南非树立一个自由战士的形象,以鼓舞民主和自由运动的士气。就个人而言,曼德拉却是想总结一下自己走过的道路,在一个特定的环境里,从一个特定的角度,对自己的进步脉络和政治主张作一番全面的审视和阐述。自传写得很顺利,并且在组织内部作了反复的校订,但是,这份“重要文件”如何发表,却经历了意想不到的艰难。监狱里竟然能够藏匿书稿,并且还真的成功了。
我们的安排是,当书稿被安全转移到国外的时候,麦克会秘密通知我们,只有接到书稿已经被安全转到国外的消息后,我们才能把原稿销毁。同时,我们需要先把这部500页的-S稿进行妥善处理。我们认为,能够采取的唯一办法就是把书稿埋在院子的花园里。
……
在大家就要排队去石料场的时候,我们已经及时地把书稿掩埋好了。那天上午我走在路上,一直为书稿的安全藏匿而感到莫大的安慰。以后,我们再也不用为书稿的事担心了。
……
当我那天从石料厂回到牢房的时候,我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去洗澡,而是直接走到院子的南头。我尽量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是,我被我所见到的情景吓了一大跳。那些囚犯已经平行着隔离关押区的墙挖好了地基沟,并真的把排水管给挖了出来。毫无疑问,他们已经发现了书稿。
……
麦克于12月份被释放后,他把记录本(书稿)寄到了英格兰。在南非被软禁了6个月后,他逃出了南非,首先去了卢萨卡,到那里去找奥利佛·塔博,然后又去了伦敦。他在伦敦住了6个月,并同一个打字员一起,重新对书稿进行了整理,最后形成了一份打印稿。……尽管我在监狱里的时候,这个书稿并没有出版,但是,却为这本回忆录打下了基础。
这就是这本书在出版之前的历险,几乎“胎死腹中”!在今天的文明社会中,囚犯作传实际上是一种讽刺,并且对囚犯本人也并非荣耀之举,因为所谓“政治犯”,正是最野蛮、最残酷的阶级压迫和迫害的代名词。随着社会的进步和人性的复归,“政治犯”一词已经从民主制度的词典中剔除了出去。随着南非黑人多数民主政权的建立,这部自传的出版反而成了人民庆祝新南非的欢呼声的余响,与它所经历的种种“苦难”相比,人们阅读的喜悦显得总是有点勉强。这部自传虽然没有像克林顿《我的生活》那样,出版商预付了数千万美元的稿酬,但《漫漫自由路》的真正意义却是前无古人的。
另据报道,曼德拉在罗本岛监狱中于1969至1971年间写成的两本日记,在历经33年的漫长岁月之后,最近由当时参与作证的狱警唐纳德·卡德亲自交还了曼德拉。在举行的交还仪式上,曼德拉说,日记本“不仅仅是一个囚犯的劳动记录”,它还代表了“一种希望:我们可以借此回顾在种族隔离政权压制下的一些记忆和故事”。对于曼德拉本人来讲,这件迟到的“礼物”无疑是一种安慰,当然其中也夹杂着一丝酸
对于一个自由战士来讲,监狱生活的确可以称得上是一种财富。作为一个囚犯,你必须要过一种非常的生活,人身自由受到限制,但思想却往往比普通的自由人更为广阔、更为深邃,远远驰骋于监狱的一方蓝天之外。在长期的监狱生活中,曼德拉一直力争过一种相对正常的生活,并为此进行了坚定而又十分策略的斗争。正是这种坚定不移的信念和坚忍不拔的意志,铸就了一代伟人应具备的全部素质。他坚持锻炼身体,热衷于亲近自然的体力劳动;他坚持学习,在恶劣的环境下阅读了大量的政治、军事、经济和文学著作,包括中国领导人的一些论著;他积极思考,注重行动,在监狱这种特殊的环境下写下了这部不朽的自传。
正是由于这本自传是在艰难的条件和非常的环境下写成的,这种“非凡”的经历使它在文学和政治方面均具有特殊的价值和分量。正是由于这种“非凡”,使这部传记的内容更加“非凡”;也正是由于这种“非凡”,使它的文风并无多少“非凡”之处。文句上的缺陷并不能掩盖作品本身的光辉,而只能映衬出种族隔离制度的黑暗。
这本书的翻译有很大的难度,一是文句的生涩,二是人名的发音。译者谭振学先生是一位严肃、执著的翻译工作者,他热爱这一极具创造性但却十分枯燥的劳动,在翻译方面颇有心得和成就,已有多部译作行世。他利用工作余暇推敲字句和构筑篇章,其中的辛苦自不待言。特别是面对这部重量级的自传,他投入了更大的热情和精力,怀着一种近乎惶恐甚至“如履薄冰”的敬仰之情与求实态度完成了这部翻译力作。为了增加感性认识,保证译文的准确性,他曾两度借赴南非考察的机会,在一些村落和街道上甚至在飞机上与当地人交谈,到曼德拉故居及其他与曼德拉有关的地方,沿着曼德拉的足迹体会一代伟人的成长历程。这种严谨求实、小心求证的精神终于得到了回报,无论对于原作者还是对于译者来讲,摆在读者面前的这部译文相对晓畅、风格接近原作、内容比较规整的中文译本都会是一种莫大的安慰。
书后所附的“纳尔逊·曼德拉年表”体现了译者和出版者精益求精的认真态度,希望对阅读此书会有一定的帮助。
正如一位权威的评论家所说,这本书“对每一位生者都是值得一读的”,因为这是“20世纪最震撼人心的人生故事之一”。诚哉斯言!愿每一位读者都能在平静、平和与平安之中读完这本书。
黄福武
2005年6月
2003年底,我有幸去南非参加了商务部机电司在约翰内斯堡举行的“中国机电产品展览会”。正是利用这次机会,我购得了曼德拉先生的自传《漫漫自由路》(Long walk to Freedom)。当时购买此书的目的仅仅是为了拜读,并没有翻译出版的打算。
当我用了一个月的时间读完了这本巨著之后,曼德拉先生那坎坷的人生和志存高远、好学上进、百折不挠、豁达开朗、虚怀若谷、甘愿为人民的利益和正义事业献身的精神深深地感动了我。因此,产生了把这本书译成中文、介绍给广大中国读者的强烈愿望,以便让中国读者深入了解这位南非历史上第一位黑人总统,当今世界的伟人——纳尔逊·曼德拉。我的这个想法得到了山东大学出版社的大力支持。于是,从2004年初正式开始动笔翻译。在周围朋友和同事们的热情鼓励和帮助下,翻译工作进展得十分顺利。历时半年的时间,基本完成了全书的翻译工作。
翻译中遇到的最大的困难是书中出现的南非人名的翻译问题。尽管这些人名都采用英文字母书写,但是,由于这些人来自不同的种族和不同的部落,因此其发音往往与英文习惯大相径庭。据了解,即便是南非人,包括南非英国人、南非荷兰人,甚至南非其他部落的人,对于出自不同种族、不同部落的人的名字,也很难正确无误地把它们读出来。例如,曼德拉的父亲给曼德拉起的名字是“Rolihlahla”。这个名字按照英文发音应该译成“劳利哈喇哈喇”,但是,根据考撒人的发音,这个名字则应该译成“豪利沙沙”。按照英文翻译这个名字不但听起来别扭,而且也无法让南非考撒人接受。为了尽量准确地把书中涉及的大量人名翻译出来,我利用8月份第二次去南非的机会,请教了许多南非当地不同种族、不同部落的南非人,使本书中涉及的每一个名字都基本上得到了核准。
《漫漫自由路》是曼德拉在狱中写成的自传,从曼德拉出生一直写到他当选并宣誓就任新南非总统,时间跨度达76年。本书故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全面展现了当今世界伟人曼德拉可歌可泣的伟大人生和南非人民在非国大的领导下,为结束种族歧视、争取自由而前仆后继、英勇抗争的斗争过程。
全书共分11部、115个章节。
第1部“乡村童年”主要描写的是曼德拉的童年生活,即从1918年7月18日出生到在泰姆布代理国王容欣塔巴的王宫里寄居。不但栩栩如生地描写了他作为一个儿童玩过的各种游戏,而且也描写了他先后在库奴小学、代理国王王宫贵族学校、克拉基伯雷泰姆布学院、魏斯勒阳学院和福特黑尔大学读书的情景,以及由于自己坚持原则而被迫退学的情况。展现了曼德拉青少年时代、好学上进、正直无私的高贵品质。曼德拉也对自己的王室宗族谱系和割礼风俗作了介绍。
在这一部分,我们可以看到,曼德拉虽然出生于王室,但是,他在孩提时代仍然过着与平民百姓的孩子几乎没有差别的生活。他住的是圆顶土房,穿的是裹毯(裹在身上的毯子)。在他9岁第一次走进库奴学堂时,才第一次穿裤子,而且他所穿的这条裤子是用父亲的一条旧裤子改制而成的,穿起来根本就谈不上体面。
第2部“约翰内斯堡”描写的是关于曼德拉和代理国王的大儿子佳士提斯为逃避代理国王亲自为他们安排的婚姻而出走约翰内斯堡的一段故事。在这段生活中,曼德拉初次经历了人生的种种坎坷。开始,他在约翰内斯堡克朗金矿当保安,然后又去“维特金一希代尔斯基一埃代尔曼”律师事务所当职员(学徒工),过着居无定所、食不裹腹的生活。即使是在如此艰苦的环境下,曼德拉依然边工作,边学习,并最终获得了福特黑尔大学的硕士学位。紧接着,他又考取了威特沃特斯兰德大学,攻读法律学士学位。
第3部“一个自由战士的诞生”描写了曼德拉在不觉不知中被政治化了的整个过程。他写道: 当我知道我将在自由解放斗争中度过我的一生的时候,我已经记不清是在什么时刻被政治化了。在南非做一个非洲人意味着他从出生的那一时刻就被打上了政治的烙印,不管他知道这个事实与否。一个非洲儿童,要在只有非洲人的医院里出生,要在只有非洲人乘坐的公共汽车里被抱回家,要生活在只有非洲人生活的区域,如果要上学则只有上只有非洲人就读的学校。
当他长大成人的时候,他只能做只有非洲人才做的工作,只能租住只有非洲人居住的村镇的房子,只能乘坐只有非洲人乘坐的火车。无论白天还是黑夜,有人让你在哪里停下你就得在哪里停下。他要你出示通行证,没有通行证你就会被逮捕并被投入监狱。他的生活要受种族歧视性法律、法规的制约,从而使他的成长受到阻碍,他的潜力发挥受到限制,他的生命遭到扼杀。这就是现实,一个人可以采取各种各样的方式应对这个现实。
我没有显现节,没有奇特的启示,没有真理的顿悟。但是,我有无数次的被轻视和慢待,无数次的被侮辱和损害,无数次的愤怒和反抗,我无数次地希望与束缚我们人民的制度开战。我不知道在哪一个特定的日子说过“从今以后我将为人民的解放而献身”,但是,我完全知道我正在这样做,而且是别无选择。
第4部“斗争是我的生命”描写了曼德拉在从事律师事务所工作和反隔离、反歧视的斗争过程中时时处处都充满着斗争,斗争成了他的生活。正是因为斗争,他遭到了许多次禁止,因此,他对这种禁止具有深刻的感受:
禁止不仅是从肉体上进行限制,而且也从精神上进行禁锢。禁止还会导致一种心理上的幽闭恐惧症,被禁止的人不仅渴望行动自由,而且渴望精神上的逃脱。禁止是一种危险的处罚,因为被禁止的人并没有被铐在或锁在监狱里。监狱就是法律、法规,这种法律、法规是可以轻而易举地违反的,并且常常被违反。一个人可以短时间地迅速走开,并且可以暂时幻想自由,但禁止后面隐藏着的影响是被禁止的人在某个时刻开始感到压迫者并不是在内心以外,而是在内心深处。
在此期间,曼德拉当选德兰士瓦省级非洲人国民大会主席,并成为非洲人国民大会的四个副主席之一,而且由全国执行委员会任命为第一副主席。为应对政府将要取缔非国大组织,受全国执行委员会的委托,曼德拉起草了一个能使非洲人国民大会在地下运转的方案。这个方案被人们称作“曼德拉方案”,简称“曼氏方案”。在后来的斗争中,这个方案发挥了重要作用。
第5部“叛国罪”主要描写曼德拉等156人先后被捕,政府以高级叛国罪、密谋使用武力推翻现政府并用共产主义政府取代现政府罪对他们提起公诉。根据起诉,他们的犯罪期是从1952年10月1日至1956年12月13日,其中包括反抗运动、索菲亚顿搬迁和人民大会等事件。南非高级叛国罪并不是根据英国法律,而是以罗马条顿先行法律为准绳。高级叛国罪被定义为故意扰乱、伤害或危害国家的独立或安全,量刑标准是死刑。经过长达四年的漫长审判,法庭最终作出了无罪的判决。
第6部“黑色的海绿花”主要描写曼德拉被最终判决无罪释放后立即转入地下斗争的经历。斗争曲折惊险,具有传奇色彩。曼德拉先后假扮成汽车司机、佣人、农业技术员与警察周旋,成了一位有家不能回、夜行昼宿的生灵。
在此期间,曼德拉做了两件大事:一是力排众议,主持创建了民族长矛军,开展了以暴力反对暴力的武装斗争,并且明确提出,实施暴力斗争的目标是政府,而不是针对个人。二是代表非国大秘密出国,参加了1962年2月在亚的斯亚贝巴举行的会议,并借此机会访问了非洲和欧洲七国,学习游击战战术,争取这些国家对非国大的支持。
第7部“利沃尼亚”主要描写曼德拉回国后不久又被逮捕并投进监狱的经历。法庭以鼓动罢工和无护照出国罪判处曼德拉五年监禁。在服刑九个月后,他又一次遭到了政府的指控,指控他犯有破坏罪和阴谋推翻政府罪。这次审判被称作“利沃尼亚审判”。经过在法庭上斗智斗勇,同时也是在世界舆论的影响下,白人独裁政府企图判处曼德拉等六名被告死刑的阴谋最终没能得逞,他们被判处了终身监禁。
第8部“罗本岛:黑暗的岁月”描写了曼德拉等人在罗本岛监狱服刑期间的种种遭遇和艰苦的斗争生活。
罗本岛是开普顿沿海附近的一个小岛,距离开普敦只有18英里,是一个狭窄的、被风吹得岩石裸露的小岛。1819年,马卡纳(也被称作恩凯乐)率领考撒军队与英国占领军作战,战败后,被英国人囚禁在这个小岛上。他试图驾小船逃离罗本岛,但是在快抵达岸边的时候被淹死在海中。1658年,奥祖茂率领军队与荷兰人开战,后被简·范·里贝克俘虏,也曾经被囚禁在罗本岛。后来,他摇着小船逃到了大陆,并因此被誉为是第一个也是仅有的一个从罗本岛逃生的人。
在罗本岛监狱里,曼德拉被囚禁在一个不足四平方米的牢房里,睡的是水泥地,铺的是草席或剑麻席,真正能够保暖的是三条几乎薄得透明的旧棉毯。牢房里很冷,曼德拉不得不总是穿着衣服睡觉,这使他真正领教了“透骨寒”这个被用得再滥不过的字眼儿的含义。罗本岛监狱里的伙食也很差,吃的主要是玉米片粥和煮玉米,并且几乎天天填不饱肚子。
尽管罗本岛监狱的生活条件很差,但是劳动强度却很大。曼德拉一伙政治犯在罗本岛上干的最多的是挖石灰石,这个活又脏又累,并且伤眼睛。
难能可贵的是,就是在如此恶劣的条件下,曼德拉仍然保持着高昂的斗志。他把在监狱里开展斗争看作是整个南非反对种族歧视和压迫的一部分,把监狱变成了与白人独裁政府作战的战场和学习的课堂。有人甚至把罗本岛监狱称作“曼德拉大学”。
第9部“罗本岛:希望的曙光”主要描写的是,南非形势正在朝着有利方向发展,并且随着形势的发展,罗本岛上的环境也有了改善。经过斗争,他们最终获得了听新闻广播和读报的权利。
1982年3月,曼德拉被从罗本岛监狱转移到了波尔斯穆尔监狱,从而结束了曼德拉在罗本岛长达18年的监狱生活。
第10部“与敌人对话”主要描写了曼德拉与自人专制政府进行关于谈判的谈判的全部过程。
随着形势的发展,国内出现了强大的基层政治运动组织,这些组织与非洲人国民大会有着牢固的联系。一个主要的基层组织就是联合民主战线,曼德拉被提名担任该组织的负责人。联合民主战线是为了协调反对1983年通过的新隔离法规和1984年第一次投票选举三方鼎立议会而创立的。联合民主阵线很快发展成为一个强大的组织,联合了600多个反对隔离制度的组织,其中包括贸易联合会、社会团体、宗教团体、学生协会。
此时,非洲人国民大会正在经历一次新的振兴。民意测验表明,尽管非洲人国民大会已经被取缔了25年之久,但是,它在非洲人中仍然是遥遥领先的、最有群众基础的政治组织。反对种族隔离的斗争作为一个整体运动已经引起了世界的关注。1984年,德斯蒙德·图图大主教荣获诺贝尔和平奖。南非政府处在了不断加大的国际压力之下,因为全世界所有的国家都开始对比勒陀利亚实行经济制裁。
在国际国内的双重压力下,政府开始转变策略。开始是克鲁格部长做曼德拉的工作,劝他搬到特兰斯凯,其目的是企图把曼德拉同他的组织分离开。克鲁格多次对曼德拉说:“曼德拉,我们可以与你合作,但是,我们不能与你的同事们合作,请你明智一点。”曼德拉看出,这是政府真正想进行和谈的序幕。他审时度势,决定抓住这个机遇,通过与政府谈判实现非国大关于“建立一个不分故土、不分种族、一人一票选举的中央议会制的统一的国家”的目标。
面对国内的麻烦和国外的压力,P.w.博塔也亲自向曼德拉伸出了橄榄枝。在1985年1月31日的一场议会辩论中,这位总统公开说,如果曼德拉无条件拒绝以暴力作为政治手段,他就可以获得自由。因此,“阻碍”曼德拉先生走上自由道路的并不是南非政府,而是他本人。曼德拉就博塔这种表态给予了郑重的答复,他说:
我十分珍视我自己的自由,但是,我更珍视你们的自由。自从我进了监狱之后,已经有太多的人牺牲了生命;为了热爱自由,已经有太多的人遭受了苦难。我感激他们的遗孀、他们的孤儿、他们的母亲和他们的父亲,是这些人为他们承受了痛苦。这些漫长、孤独、荒废的年月里,我不仅仅遭受了痛苦,在热爱生命方面,我一点也不比你们逊色。但是,我不能出卖我与生俱有的权利,我也不想出卖人民与生俱有的享受自由的权利……
在人民的组织仍然处于被取缔状态的同时,政府能给我什么自由?当我可能在某个通行检查站被逮捕的时候,政府能给我什么自由?当我亲爱的夫人仍然在布兰德福特遭到被禁止的时候,政府会给我什么样的家庭生活的自由?当我必须请求被允许居住在某个城市的时候,政府会给我什么自由?……当连我的南非公民身份都没受到尊重的时候,政府又会给我什么自由?
与政府的谈判十分艰苦,经历了几起几落。1990年,和谈终于取得了重大突破,德克勒克终于宣布:取消对非洲人国民大会、阿扎尼亚泛非主义者大会、南非共产党和31个其他非法组织的取缔;释放无暴力活动的政治犯;停止实行死刑;取消紧急状态的各种限制。他说:“和谈的时刻已经到来。”
第11部“自由”主要描写曼德拉被释放的整个过程以及曼德拉被释放后继续为建立新南非所作的各种努力。
曼德拉出狱后面临着许多挑战。一种挑战来自白人极右势力,这股势力分为两支:一支以保守党为核心,公开在台前反对种族和解;另一支则是暴力鼓吹者,企图通过制造混乱和政治谋杀阻止种族和解。另一种挑战则是非洲人内部的分裂势力,一方面需要协调各个不同派别的黑人民族解放组织之间的团结;另一方面,需要化解黑人不同民族之间的矛盾。在这些挑战面前,曼德拉表现出了非凡的智慧和卓越的协调能力。他举重若轻,克服了种种困难,取得了和谈的胜利。
经过一年半多的关于“谈判的谈判”之后,真正的谈判才得以开始。但是,谈判开始不久就陷入了僵局。1992年5月,谈判在中断了四个月之后,多党会议在世界贸易中心召开了第二次会议。正是通过这个会议,各党派才就建立一个“不分故土、不分种族、一人一票选举的中央议会制的统一的国家”的目标达成一致。南非最终开始走上了自由的道路。
曼德拉被世人誉为南非自由斗士,他为了南非人民的自由解放事业奋斗了一生。即使艰难的监禁生活也没能禁锢住他的思想和智慧,反而使他的政治信仰和斗争目标更加坚定明确,观察问题更加周全客观。在失去自由的岁月中,曼德拉每天都要做艰苦的劳役,但他依然乐观向上,每天都坚持读书、绘画、养花,还写信鼓励陷入困境的人们。曼德拉的伟大人格和坚强意志甚至感动了监狱的狱警,在他出狱后他们成为好朋友。也正是这种非凡的意志力,帮助曼德拉成为南非第一任黑人总统和世界上最受敬重的政治家。他的贡献实际上已经超越了他的国土,因此,他荣获了许多世界级的荣誉。1991年,他与南非总统德克勒克一起获得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颁发的“乌弗埃一博瓦尼争取和平奖”。1993年7月4日,曼德拉获得了美国克林顿总统授予的费城自由勋章。1993年10月,曼德拉与德克勒克一起荣获诺贝尔和平奖。1998年9月,曼德拉又获得了美国“国会金奖”,成为第一个获此殊荣的非洲人。2000年8月,南部非洲发展共同体又授予他“卡马”勋章。
作为一位当代伟人,曼德拉博大的胸怀备受世人敬仰。2000年,南非全国警察总署发生了一起严重的种族歧视事件:在总部大楼的一间办公室里,当工作人员开启电脑时,屏幕上的曼德拉头像竟然逐渐变成了“大猩猩”,全国警察总监和公安部部长对此勃然大怒,南非人民也因此而义愤填膺。消息传到曼德拉的耳朵里,他反而非常平静,对这件事并不“过分在意”。他说:“我的尊严并不会因此而受到损害。”几天后,在参加南非地方选举投票时,当投票站的工作人员例行公事地看着曼德拉身份证上的照片与其本人对照时,曼德拉慈祥地一笑:“你看我像大猩猩吗?”逗得在场的人开心地大笑起来。不久,在南非东部农村地区一所新建学校的竣工典礼上,曼德拉不无幽默地对孩子们说:“看到你们有这样的好学校,连大猩猩都十分高兴。”话音刚落,数百名孩子笑得前仰后合,曼德拉也会心地笑了。他巧用别人对自己的恶作剧制造幽默来活跃气氛,充分体现了一代伟人坦荡与豁达的胸襟。这里所写的只是译者的一点感受,书中丰富的内容还是请读者自己去品味吧。
在本书的翻译过程中,我的同事及亲朋好友都为我提供了无私的帮助。在此,我要特别感谢我的同学及好友李华轩同志,他是本书译稿的第一个读者,并对译稿提出了宝贵的意见。我还要特别感谢姜洪和王萍女士,她们两人在百忙中为我打印了部分译稿,王萍女士还对部分打印稿进行了校对。张台安同志为本书提供了部分照片,在此一并表示感谢。
另外,由于时间仓促,特别是由于自己的翻译水平有限,不当之处在所难免,敬请广大读者和翻译界同仁批评指正。
译者
2004年1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