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田是法国文艺复兴之后最重要的人文主义作家。他的随笔全集是十六世纪各种知识的总汇，有“生活的哲学”之称，在世界散文史上占有重要地位。本集子1987年曾用《蒙田随笔》的书名出版过，反应良好，其中《热爱生命》一篇被选进经全国中小学教材审定委员会审查通过的语文教科书。本版本修订了个别笔误，改写了译者序言，增补了译文多篇，另换上了《我不愿树立雕像》的书名。这新书名也许正反映了蒙田本人的随笔特点，是他《随笔集》中精品之一。

我不愿树立雕像“我不是树立雕像，将其安置在市中心的十字街头，教学之内，或是广场之中……我不想夸张其辞，空话连篇，只愿促膝相叙，娓娓交谈。”蒙田对灵魂、辨才、生死、善恶、平等、狂妄等话题平和细论，读者看到的是一位谦逊者的精神告白。

【译序】

【第一部分】

论不同的方法可以收同样的效果

论悲哀

论灵魂缺乏真正对象时把情感寄托在假定对象上

论闲逸

论说诳

论辩才的急慢

论预兆

论善恶之辨大抵系于我们的意识

论恐怖

论死后才能断定我们的幸福

论哲学即是学死

论想象的力量

论隐选

论教育

论凭我们的见识来评定真假之狂妄

论友谊

论人与人之间的不平等

【第二部分】

我不愿树立雕像

热爱生命

易变无常

要生活得写意

多少回我成非我

病重

死之经验

友谊的奥秘

我的书房

我当市长

介入抑或弃权

描绘人

人体之重要

人之常规

丑恶的灵魂

守旧表现其外，自由思想其中

自命不凡的虚妄

众师之师——人类的无知

尽情享受生活之乐趣

我谴责教育上的一切体罚

人——可怜的“怪物”

法律

新旧世界

有血有肉的语言

诗之自由随意

谈三种交往

运气

及时卸套

万物各有其时

谈年龄

谈情爱

父慈子爱

论辩才的急慢

“一个人不能兼有各种美德”(爱天特·拉·波乙斯Edenne delaboetie)。同样，关于辩才，我们常见有些人发言那么轻易和敏捷，人们之所谓词锋又那么尖锐，无论何时何地他们都有准备：别的人则比较迟钝，却说什么是要审思熟筹。正如我们教女人看她们身体的特殊美点去做各种游戏和体操，我要对这两种辩才的特长给予同样的忠告。在我们这个世纪，擅长辩才的，似乎就是牧师与律师。我觉得迟钝的宜于做牧师，敏捷的宜于做律师。因为前者的职业允许他从容预备，他的旅程是在一条永恒的无间断的直线上走；至于律师的自由却迫使他随机应变，他的对手意外的反驳往往把他抛出行伍，迫使他马上采取新的立场。

律师比牧师难做。可是我觉得过去的律师比牧师多，至少在法国是这样吧。

似乎智慧的元素是敏捷与机警，而判断的元素是迟缓与熟筹。但是那没有工夫预备便讷讷其词，或有工夫预备亦不见得比说得好的人是同样的不可思议。

他们说薛勿鲁·加示禹(serverus Cassius)事前不先构思比较说得好，说他依靠机会的力比思索的力多。说打断他的话对于他是求之不得哩！所以，他的对手不敢激惹他，怕他的怒气会令他加倍雄辩。我由于经验认识这种不耐烦苦思的天性。除非让它自由快活地奔驰，它干不了什么好事。我们常说，某某作品“臭油灯”气味，即指作品中由于过事雕琢所致的生涩与粗糙。而且，那急于求精的操虑，那对于它的经营太迫切太紧张的灵魂的焦躁，把它捆缚、挫折和挡塞。正如过于满溢和猛急的水从开着的瓶口找不着出路一样。

我现在所谈及的这种天性当中，也有并不需要受强烈的情感，如加示禹的愤怒所摇撼和激动的：它所需要的不是簸荡而是祈求；它只要受临时、偶然及外界的景物所唤醒和曛暖。如果任它自然，它就只有颓唐憔悴。兴奋是它的生命与美德。

我不宜于完全自主或任我独自。机会比我自己的声音对于我所说的话更有主权。境遇、伴侣。甚至我自己声音的发动，从我的智慧所抽出来的比我独自测探和使用它的时候所获得的还要多。

所以我的谈话比我的文章好，如果对于无价值的东西也可以有选择的话。

这样的事于我亦常有：我找我的时候找不着；我找我由于偶然的邂逅比由于有意识的搜寻多。我有某个精微的意思(我想说的是：对别人鲁钝对于我自己锋利；放下这些谦逊吧！这种话每人都依照他的力量而说)，要写出来发表，我把它完全丢了，简直不知道我想说的是什么，而一位生客有时已先我发现了。如果我要用刀把这些地方统统刮去，全部书恐怕都要被抹掉。也许将来机缘会偶然射出一道比午昼更亮的光在这上面，使我惊讶于我现在的犹豫。P20-22

有的作家留下鸿篇巨制，以其等身的著作而闻名于世；有的则只写了一两本书，却令后世的读者永不忘怀。蒙田就是个“一本书”的作家。他留给我们的是一部貌似寻常而却是不同凡俗的著作。

记得我还是大学生的时候，便见到宗岱师不时抱着一大摞手稿边吟哦边修改。他连下乡劳动都携带着这一大叠书纸。我好奇地询问，才知道那便是《蒙田试笔》的译稿。我们正期待这部蒙田全译本的问世，谁料刮来了“史无前例”的风暴，梁家被吹得七零八落，《试笔》的译稿也只剩下残页片片。后来宗岱师大概也曾整理过，现在留存的都属原书的第一卷，而且不是依次译下来的。也可以说是个选译本的手稿。不过，如果就这样出版，就会显得残缺不全，因为其中原书第二、第三卷的内容连半段也没有。编辑部约我再选择一些，以便辑成一本较能反映蒙田作品面貌的集子。我是带着战战兢兢的心情执笔的。宗岱师生前的译品数量不算多，却以其质量负有盛名。我虽身为弟子，而且曾与他共事多年，但生性驽钝，未得真传，续译起来难保不成“狗尾续貂”。再者，蒙田的散文集，卷帙浩繁，要作出恰当的选择，亦非易事。幸好我手头上不但有蒙田散文的全集，而且还拥有多种由法国文学史家所编订的蒙田选本，于是我手执全集，同时参照各选本，来个选中之选，三四万字也就这样勉为其难地译成了。

细心的读者不难发现：梁译与拙译两部分从文笔到处理方法都不完全统一。比方，梁译的专名多半自拟，但附有原文，可供读者查照：拙译的专名均依从目前的定译，并尽可能附加注释，方便读者了解其人其事。梁译部分选自第一卷，以译全章的居多。但间有删节，标题悉照原章的标题；拙译部分大都出自二、三卷，但也偶有取自第一卷中宗岱师未选择而我以为是重要的段落，标题原为法国的选家所加，每段基本有一个中心。

蒙田的散文内容驳杂纷繁，往往从一个主题跳到另一个主题，枝蔓丛生：章题也常常与本章的内容不大相干，仿佛是作者漫不经心信笔写就似的。法国文学史家编选蒙田随笔时，一般有两种处理方法：一是依照原书各卷各章的顺序，依次选出，于各段之首冠以小标题，提示每段的内容；二是打乱原书的次序，将内容上彼此稍有关系的段落编排在一起，分别加上概括每个部分的总标题，又于每段之首冠以小标题。本选译本是在梁译的基础上续译而成的，师长遗稿的安排次序，理应尊重，但考虑到第二、第三卷的章数较少(第一卷共五十七章，好些篇章较短，第二、三卷加起来才五十章，其中第三卷只十三章)，如果依次选译全章，由于篇幅所限，势必无法反映蒙田的一些重要观念，因此拙译部分采取了选择其中重要段落，然后重新加以编排的办法。《随笔》的内容虽然庞杂，但概括起来无非涉及三个方面：(1)作者所感觉的自我；(2)他所体会的人类的生活方式和思想感情；(3)他所理解的现实世界。我就按这三个方面由近及远地大致定了个先后次序，多少仿效法国选家的编排方式。这也是和梁译部分的不同之处。

写译序或译后记的人往往会对原作者及其作品介绍一番。本来我也打算这样做的。到执笔的时候我放弃了这种想法了。蒙田作为16世纪后半叶的法国散文大家，他的名字在我国不算陌生，如果我仅用寥寥几笔去叙述他的生卒年月及生平大事，写了等于不写。因为《简明社会科学辞典》、 《辞海》等书已有所说明。而《中国大百科全书》外国文学卷的介绍总会比我写的要详尽得多，读者径直去参考上述的工具书便可以了，我何必为此再花笔墨？但如果要展开阐述，一则篇幅不许，二则我自己缺乏研究，驾驭不了这个庞大的主题。我们知道，蒙田的散文，主要是哲学随笔，因此作者有“思想家”之誉。国内介绍蒙田的学者往往将“思想家”放于“散文家”之前。蒙田的随笔先后写了近20年，作者不断修订，思想也不断发展。加之他的行文飘忽无定，变化多彩，要为其作品内容理出个详尽的脉络，谈何容易。我只好请读者亲自去读译文，细细品味其中的丰富含义了。虽然这只是个选本，但我相信它还是能反映出蒙田作品的全貌来的。  本集子1987年曾用《蒙田随笔》的书名在原湖南人民出版社出了第一版，出版后反应良好，其中《热爱生命》一篇被选进经全国中小学教材审定委员会审查通过的语文教科书(初中第二册，人民教育出版社出版)。此次再出，订正了个别笔误，改写了译者序言，增补了译文多篇，另换上了《我不愿树立雕像》的书名。这新书名也许正反映了蒙田本人的随笔特点。

“经过大作家的操笔和运用，语言的价值大大提高了。他们赋予语言新的生命，而不只是将它搓搓捏捏、使之有力一点、用法多样化而已。大作家不在乎去创造新词，而是致力于丰富自己所用的词语，使其含义和用法更有分量、更加深刻。”

写“前言”或“后记”的人也往往附上一句“由于水平不高，请读者批评指正”的谦辞。就我自己来说，功力不深，译笔平庸，这句话我是从心底里要说的。然而。本选集的前半部是宗岱师的译笔，他是我国有数的著名翻译家之一，我怎么能替他说“水平不高”之类的话呢？我还是不置一词。听任读者去判断吧。

译者

2003年元月于广外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