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蛰居巴蜀小城，半生从事戏文。姓魏，但这个姓字不能简化，一半委，一半鬼。姓氏注定委身于鬼，写起戏来有些鬼聪明、鬼点子、鬼狐禅，总爱离经叛道，闯关探险。偶尔到文学届客串几场，就有了些从内涵到形式皆独树一帜的鬼话。其鬼话也总不离人间烟火，鬼眼儿盯住多灾多难的中国，鬼胎里坏着一片责任心，几分使命感，鬼头鬼脑思考人的价值，神的奥秘，官的沉浮，民的忧乐……本书将作者的鬼话收为一集，皆为杂文，文风辛辣，值得一读。

谢榛有一语：人不敢道，我则道之。人不肯为，我则为之。厉鬼不能夺其正，利剑不能折其刚。

本书是无边但有格的一个华章锦绣的艺术天地。谈戏论文议史，及人及事及情，叙事感怀，说理抒情，不拘一格，意境清新。繁山复水，处处宜人。没有伪装与粉饰，以作家自己真诚的独白，贯串着哲理的探索，蕴含着思想的火花。读后，被攒动的感情波澜久久不能平复。

今夕何夕？《巴山鬼话》想必不会重复《燕山夜话》之厄运。中国向何处去？明白人心中都有数，就无须“鬼话”说穿了……

新版小序／1

原版自序／3

文学与自我／7

仿姚雪垠法 致姚雪垠书／9

雌雄论／12

毛病吟／15

半遮的魅力／18

思辨的艺术／21

对联与谶语／23

三终于三／26

小鬼自白／28

小鬼补白／3l

读书三性／35

我“错”在独立思考／38

士可杀而不可辱／42

追还道义／44

帅才不及帝王术／47

寻找关汉卿 呼唤成兆才／50

《水浒》主题歌词／56

华灯咏／59

秉笔直书／62

台湾会柏杨／66．

蓉城遇丁聪／73

威海忧思／79

蓬莱乌托邦／85

工人群众等于几／9 1

生不入志 活不入祠／97

牛棚读板桥／l02

趣在法外／103

无纪律而纪律自在其中／104

学一半，撇一半／105

博与专／106

丑石／107

题画点睛／109

有无成竹／110

砫石图／11l

半字美学／111

触类旁通／112

可恶的臭老九／113

平安的诀窍／u5

无刺的相声／117

乱点群星谱(十七则)／119

高龄与妙龄／127

明星足球队／130

悲愤投“海”，佯狂经商／132

奇奇怪怪的四川人／144

笔答《南腔北调》／152

“中华影星”在倾斜的天平上／164

我做着非常“荒诞”的梦／171

戏题韩羽画猪／180

魔术之手／181

画到昏时是醒时／184

仙人掌／186

四大美人／187

旭水酒缘／189

读者可以说不／193

时评与华表／197

哈哈，圈子／200

可悲的“半边天”／202

民谚也是格言／204

小燕子现象／208

考场思考／211

抓周／213

与金庸“华山论剑”／215

与金庸“碑林谈艺”／218

简评司马迁／221

劝君少刺秦始皇／223

多务实，快扶贫，缓称“盛”／228

跋语／230

    文学与自我

这座圆溜溜的星球上，人类堆积太多，只好用几何板块划分人的脑袋。矮子们往往把自己弄丢了，又常常不甘示弱，像拿破仑一样踮起脚尖，骚动着，呼喊着，想把自己寻找回来。

我比拿破仑的个子还矮，只与鲁迅、曹禺身材相当。反复衡量，没力气玩枪，有条件摸笔，于是便操了文学。

文学就是我，七情六欲皆有，强烈度超过一般人。多梦，神驰八极，喜欢自由自在，第六感觉特别敏锐：风吹竹，雨打萍，疑是民间疾苦声。联想无边无际，没完没了，越是讳莫如深之事，越想弄个水清石现。

文学应似我，不搞现代迷信。文学使人陶醉，迷信使人麻醉，两者都能引得芸芸众生着迷，但迷的后果大不相同。低档的文学也比高档的迷信更好，出一大群金庸迷、琼瑶热有什么要紧？出一帮子挥舞红宝书的迷信狂可就要命了。

文学是狡黠的情人，话不说透，让你自个儿猜测。她用遮掩来突出，用省略来增添，用一支鹅羽在你心尖上轻轻撩拨，撩得妙不可言，撩得人用呻吟来表达快感。

文学是调皮的小孩子，不踱方步，爱跳，爱跑，有时跑出格去，被人揪着耳朵抓回来，挨一记耳光仍不老老实实，一眨眼，一溜烟，又跳出了跑道的白线。

文学是唠叨的老奶奶，成天发牢骚，看不惯的事儿可多哩。她嘴上骂着，心里疼着，不断数落，不断干活。

文学不是五十年代人人皆适的干部服，是八十年代时装展览会的模特儿。专门从事“喜新厌旧”，比陈世美勇敢，毫无内疚地遗弃布衣荆钗，并且不满足金枝玉叶，一夜之间轮换三千粉黛，公开反对“从一而终”。

文学不是老少咸宜的白水饮料，是我家乡土产的五粮液，文明者喝了更加文明，不文明者喝了也许更不文明，难免有“副作用”。有人借酒装疯，有人酗酒误事，罪过不在酒厂酒家。

诚然，国家兴亡，文学有责，然而能力有限。抒情咏志，顶多几句逆耳之言，信不信由你。文学不是武学，绝没有铁腕陷铜驼于荆棘，更没有巨手挽狂澜于既倒，做不了救世菩萨，当不了乱世奸雄。吾国十年取缔文学无伤宏旨，吾民十天不吃饭就得饿死。世间没有文学，没有我辈书生，人类照样吵架、斗殴、杀人、打仗；也照样邦交、社交、性交、繁衍子孙……只不过少了一些情趣，多了一点枯燥而已。

啊！我从文学中寻找到自己。

在千姿百态的文学“瞳人”里，反映出一个风格独特，性格模糊，资格浅薄，有为而无能，可爱而可恶，瑕瑜并见，美丑混杂的“我”！

        1988年6月

    新版小序

前辈杂文家邓拓，曾以《燕山夜话》为总题出版多集杂文。晚辈学步，我以《巴山鬼话》为总题连续发表文稿。

1993年10月，《巴山鬼话》初次结集，在深圳首届优秀文稿竞价会上拍卖成功。新闻媒体争相报道，当即由海天出版社出版。

1997年1月，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巴山鬼话》。上市畅销，一年之内加印五次。且有盗版，印数多少，无法统计。

进入新世纪后，《巴山鬼话》阔别书市久矣。今年晚秋时节，作者应文汇出版社之邀，由该社重新推出《巴山鬼话》。

为此，我对书稿作了大量增删。

上海人民出版社所出《巴山鬼话》，共收各类文章45篇。现在文汇出版社所出新版本，作者删去散文20篇，碑文3篇(碑文另出专集)；保留杂文21篇，另增加长短杂文34篇；全书共计55篇杂文，是一卷纯粹的杂文集子。

在原版序言中，作者如实自述此书是“杂文与散文拚盘”，“麻辣与清淡兼容”。当时打了一个“好吃鬼”的比喻——

川菜特产，鸳鸯火锅！

如今我拆散“鸳鸯”，删去清淡的散文，独留辛辣的杂文。自然想到四川火锅近有“绝代双娇”之称。双娇者，辣椒、花椒也。不妨再打一个美食家的比喻——

双椒麻辣，火锅沸腾！

       2005年10月25日于巴蜀

    跋语

编完杂文集《巴山鬼话》新版本，适逢拙作线装宣纸版一函四卷八部剧本《人生如戏》增加印数。笔者双栖于戏剧与杂文之间，不禁将两者的生存环境略作比较。

我本行搞戏，写杂文只是副产品。梨园子弟跨人文坛客串几场，偏偏挑着文学大观园内的冷门品种——杂文。

这些年来，从中央到各省，多次发文件，作指示，大力号召“振兴戏剧”。但是，我们从来没有听说官方正式提过“振兴杂文”的口号。只见“振兴戏剧”旗帜高扬，虽然观众不是太多，市场不是很大，可吾国戏剧的赛事最多，赛场最大。各种艺术节，戏剧节；各种汇演，庆典；各种奖项，鼓励；为剧作者提供平台，带来利益。写杂文决没有这般机遇，何曾有过“杂文节”？更不要梦想会有“中国戏剧节”那种高规格的“中国杂文节”了。杂文的“文”字讨厌，换成“技”字就讨好。君不见“中国杂技节”办得多么热闹！此言虽是戏谑，但杂文不受宠乃是客观事实。热心的领导，好心的亲朋，劝我多推出戏剧，少发表杂文；甚至劝我只推出戏剧，别发表杂文。

是啊，写戏栽花，给我带来许多利益；写杂文栽刺，给我惹过不少麻烦。切身感受，甘苦自知。奈何鄙人吃苦味上瘾，写杂文技痒，可以节制，无法戒掉。在长期坚守本职戏剧岗位之余，免不了抽一点时间到杂文别动队去打打游击。作为剧作家，我的代表作是八部剧本《人生如戏》。作为杂文家，我的代表作就是这卷新版《巴山鬼话》。

聊以自慰者，《巴山鬼话》一版再版，并不滞销。这是否说明杂文虽无盛大的赛场，却有不小的市场。有利于杂文的生存环境在哪里？在广大读者人海之中。新世纪以来，《杂文选刊》迅速发展，常见于全国大小城市的书摊报亭。网上具有杂文特征的帖子，比平面媒体刊出的杂文更加可观。从广义而言，手机短信，民间谚语，茶余笑话，酒后段子，其中含有微型杂文的元素。不过，手机消息之类粗鄙习气成风，网上更是鱼龙混杂，泥沙俱下。有非常出色的作品，也有语言垃圾，文字暴力，人身攻击，兽性发泄。我称之为“高科技大字报，现代化黑材料！”此类低劣文风，与我一贯推崇的鲁迅式杂文不可同日而语。鲁迅风的继承者，当代优秀的杂文家们，深刻反思历史，准确预测未来。笔下燃犀烛怪，胸中悲天悯人。横眉冷对官场腐败，俯首关怀民间疾苦。着眼大是非，拂开小纠纷。敢评龙虎风云，不屑妇姑勃谿。虽有时发端于鸿毛小草之微，却归结于泰山沧海之巨。或直书，或曲笔，或诤言，或反讽，或顾左右而言他，或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杂文是文学，是艺术。不仅需要胆魄，也需要学养；讲究语言，锤炼警句，确立主脑，营造意境；巧于结构，奇于高潮，起于凤头，终于豹尾。风格样式可以多姿多样，但起码必须实事求是，逻辑通顺，尔后方能升华为雄辩滔滔，文采煌煌的宏观哲理。

照此标准，新版《巴山鬼话》报考，敬请广大读者打分吧。

      2005年11月于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