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在人生旅途中走着。身影远去,留下一道道踪迹,或深或浅,汇聚一起,就是一本大书。人们常爱说:阅读人生。不错,当一个个人物的印象被描述下来时,那些远去的踪迹就成了我们了解历史、体味人生的最好对象。书和人一样。一本又一本书诞生的过程,一个又一个有心人寻访书的故事,本来就是人的生活过程。书影与人的踪迹一样,总是留给我们无限的兴趣,正因为如此,不少人为此津津乐道甚至迷恋其中,从而体验到别样的愉悦。它为我们提供的则是真实的世界,真实的人,真实的故事。一个个历史人物的悲欢离合,一次次作者感受中的酸甜苦辣,一本本书的里里外外,将有力地把我们与历史、与现实拉得更近,更近。
每个人都在人生旅途中走着。身影远去,留下一道道踪迹,或深或浅,汇聚一起,就是一本大书。人们常爱说:阅读人生。不错,当一个人人物的印象被描述下来时,那些远去的踪迹就成了我们了解历史、体味人生的最好对象。人在行走,书也在行走,地点不断变化,踪影叠现,串联一起,便是生活。
美国一本由女性编辑的《1999年最佳美国色情著作选》(Best American Erotica 1999)于最近出版。由于主编是女性,对情欲的看法是由女性观点出发。谈到“色情著作”,我得在这里作一些解释,英文名词Erotica与Potnography(中文只能笼统的译为“色情”与“色欲”),二者的目的都是在挑逗人的情欲,不过前者是形容个人私下的感受,而后者则是公开而具商业性。因此,形容个人私下情欲行为的作品(Erotica)当较商业性的Pomography更具效力。
本书主编名苏茜·布赖特(SusieBright),近年来因出版了一年一度的色情著作选,已在出版界有些名气。她的努力,令有的书店已特别划出一个“Erotica”类的栏架(犹如“旅行”、“烹调”栏),可让读者任意挑选。布赖特说,这类富于想像力的作品是“我们这个时代生活的反映”。像她这样大胆的女人当然是位女权主义者,她所选的作品中也包括了女同性恋者的自述,色情文学在世纪末女性之间如此普及,韦斯里恩女子大学甚至开课讲解。据说有一女生的“研究”计划是将自己双腕绑住,鼓励同学们鞭打她的屁股,以测验自己有没有受虐狂(Masochism)的感受。该大学教务长这样自由放任,自己就该打屁股。
近年来美国社会对性这个主题(不仅是色情著作)十分热衷,正如布赖特女士所说,乃是政治与社会变化的反映。在过去被目为私下癖好的,今日都可公开张扬。Erotica也因社会情况而分门别类,除了异性、同性以外,甚至有双性:的,黑白的,保守人士的,开明人士的。保守派无论如何守旧,不能否认也有情欲,也有同性恋。各种各样的Erotica都在不断出现,色情著作已不单是挑逗性欲的工具,也成为作者宣布自己性癖好的媒介。
在压抑女性的旧社会中,女性仅是男性泄欲的工具,不能表达自己的性乐趣。在欧洲中古时代,贵族妇女往往被目为禁脔。高高在上,可望而不可即,受骑士们犹如宗教狂热的崇拜。殊不知贵妇人也有情欲本能,寻求发泄。因此,D.H.劳伦斯的《查泰莱夫人的情人》描写一个贵妇人,因丈夫瘫痪,终而找到园工为情人,这种屈尊就范的故事就特别令人神往。
今日的性行为情况已没有如此神秘。但是神秘性的消失也减低了性冲动的兴奋。进入21世纪后,我不知这类一年度的《最佳色情著作选》有没有必要编下去。
1999年8月30日P1-2
我将这本书献给刚去世不久的老友冯亦代。亦代逝世之讯乃是李辉首先告我,他同时向我邀稿出书作为他新编丛书的一部分。凑巧我正在找求出版社,原意是希望出书后能给亦代看一下。我在国内出书约二十种,从第一本1984年的《天下真小》开始,大半就靠亦代助成。他曾替我写序多次,现在我是自己动笔,就把这篇序文当作纪念他的文字吧。
亦代不但是好友,也是良师。二十余年前,他协助陈翰伯、陈原、史枚诸位先生筹备《读书》出版时,我恰巧回国作三十一年来首次探亲访问。亦代相见后马上邀我写个报导美国文学、文化、出版情况的专栏,如此开始了我在国内的第二个写作生涯。几本文集的得以写成都是开端于他当年的鼓励。他的去世是不是表明我自己生命也快到尽头?近来因老弱多病,作文已不如以前起劲,因此我特别珍视这本文集的出世,先得在这里感谢李辉的助成。
熟读我作品的读者,一定有一种我的书取材“单调”的感觉。我绝不喜有人把我的文章列为“文学评论”;把它们叫为“读书杂感”较为恰当。在美国居住已快有六十年,读书看报是我的嗜好。作为一个作家,阅读后所涌起的灵感就不由自主地要赶快记述下来。我所谓“取材单调”,只是表明,想像力丰富的读者不会在我的文集中获得满足。多年来我已认识自己的读者有限,我只希望那些对美国文化现况感到兴趣者,仍可在我的杂乱文章中找到有用的知识。
我的目的是在引致志趣相同者走入我所欣赏喜爱的境界。美国出版界(报纸、刊物、书籍)的多样性供应我丰富又合时的资料。在过去,我每天早晨必写作一二小时来发泄我阅读的感受。现在可不成了,写作量大减,发表的地方也缩小。由于与国内刊物编者通讯的拖延缓慢,近年来我把著作大半投寄香港报刊。这里所收的数十篇都是过去三年来在香港见刊的东西。我因病弱已有三年未曾回国,令我纳闷的是,三年前我携往上海出版的文集稿件,仍被压在朋友与编辑手中,信电催问,没有回音。经常购买我书的忠实读者如有疑问,这便是个解释。同时我要提醒,这里所收的较早几篇可能也会在那本似出未出的文集中。
2005年是令我起了兔死狐悲之感的凄伤的一年。与我同辈的名作家有好几位在新年开首数个月中逝世。除了冯亦代以外,美国文坛有三位巨星先后殒落:苏珊·桑塔格、阿瑟·米勒、索尔·贝娄,我都写了纪念文字,列在本书最后数页。现在我对自己的疑问是:这本文集是不是我的最后一部?我想,替我辟路的冯亦代可以了解我的心情。
2005年4月21日晨于纽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