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江南小镇上的“当世神童”,到驰骋商界的“信息大王”,蒋期馨以凝重的笔触回眸人生之旅,商场、情场、文章事,往事浮华如烟……其坎坷而富有传奇色彩的经历,为人们揭开了一段尘封的历史,一个普通人经历的大历史,一个文化人所承受的生存之苦和生命之痛。
这是一部寻常人的不寻常的自传。作者以一种逼人情怀的坦率,真实记录了自己的百味人生:20世纪40年代只身闯荡上海滩,阅尽百里洋场的浮浮沉沉,风花雪月——商场、情场、文章事,往事浮华如烟……50年代因为两篇文章而错划“右派”,历20年磨难,泣血炼狱,与命运顽强抗争——父母情、夫妻情、儿女情,最是人间真情。
话虽如此,但父亲心里明白,设卡收税,每天过往的船只成百上千,有几个不见钱眼开的?父亲良心难泯,所以决定向周向寰辞职,并推荐他的副手陈振之为代主任。当时镇上人都认为这征收主任一职,不啻是摇钱树、聚宝盆,这样的肥缺不要,岂非傻瓜。但是也有人称赞父亲清白如水,暗自钦佩。其中就有北塘街的第二富陈彦石,并随即上门礼聘父亲出任他的茧厂经理。
原来,王店四周农民年年都采桑养蚕,卖茧是日常收入的重要来源。茧厂每年收购的蚕茧达2000担(一担为50公斤)以上,收购后脱茧引丝,然后由作坊开机织绸,运往上海。
由此父亲经常到上海出差,渐渐地在上海也有了朋友。当时大哥已逐步由学徒而职员,其后升为副厂长。那时的一家厂子,职员、工人加起来,也不过20来人。
我从张家舍避难回家以后,一直靠看稗官野史增进知识。从《封神演义》、《儒林外史》、《镜花缘》到《薛仁贵征东》、《薛丁山征西》、《薛刚反唐》,只要有书,每书必看。晚上父亲集合我们兄弟上课,听他讲授诸子百家。
我一听到父亲的一声“集合”,便雀跃不已。父亲常常以一副对联“好读书不好读书,好读书不好读书”破题,要我们认真听解。我乍听不知其故,问父亲:“既为对联,怎么上下联会一模一样?”父亲说:“这就是中华文化深奥之处。”读对联要懂平、上、去、入,就是说有的字本是平声,可以读成入声。以这联为例,上下联虽是一字不差,读起来却全不一样。上联“好读书不好读书”,第一个“好”字应该读平声,而第二个“好”字应读上声,意思是说:在你有机会读书时,你应该好好读书;而下联则不然,平、上二声对调读,则意思就明白了,即:你想到要读书时,岁月不饶人,机会难再得。“所以说,做父亲的教你们上课,这就是机会,务必要专心致志,不要囫囵听,而要反复问。‘学问’两字,即不但要学,并且要问。”
他还教导我:“喜欢看书是好事,说明你肯学,要学,但也不是‘开卷有益’,这要看读哪一类书。”
听了父亲这番话后,我专心致志翻来覆去看《三国演义》,也不知看了50遍还是80遍,总之不论是《铜雀台赋》、《前出师表》、《后出师表》,还是《回目》、《评语》,我都背诵如流。
虽说每天浸在书堆里,但我想,不正规读点书,总不是饱学之道。中心小学的课本我嫌太浅,于是仍求学于冯氏私塾。但是家里情况我明白,我不忍心向父亲伸手,就偷偷将一件姐姐为我织的绒线衫投入了典当铺,换了4块钱缴学费。后来天冷时母亲见我穿得单薄,知道原委后大哭了一场。
入学后,我提起精神,加倍用功,先后读了《孟子》、《大学》。一部《古文观止》,照例是选读的,但我这时活像饿羊走在草地上,精读的也读,选读的也读。
正当我如饥似渴的时候,父亲又从上海为我买来了厚厚两本《辞源》,重达10斤,价钱也极为昂贵,市值60元,另加上一副乒乓球拍,令我喜出望外。因为这一年日寇在嘉兴、湖州一带大举“扫荡”,兽军过处片瓦无存,哪家能养蚕宝宝?王店区则因有泰石乡这支强大的抗日联军,小股日寇滋扰四乡时每每被联军打得狼狈逃窜,蚕茧尚能丰收,而其他地区年成都不好,因此丝价大涨。陈彦石先生获利丰厚,慷慨酬我父亲红利8000元,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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