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原名《红星照耀中国》)是美国著名记者埃德加·斯诺的不朽名著。作者于1936年6月至10月对中国西北革命根据地进行了实地考察,根据考察所掌握的第一手材料完成了《西行漫记》的写作。斯诺作为一个西方新闻记者,对中国共产党和中国革命作了客观评价,并向全世界作了公正报道。全书共12篇,主要内容包括:关于红军长征的介绍;对中国共产党和红军主要领导人的采访;中国共产党的抗日政策、红军的军事策略;作者的整个采访经历和感受等。由于斯诺在西北红色区域的冒险中引起的激情和对中国人民的热爱,他用了后半生的几乎全部精力,对中国问题作继续的探索和报道。《西行漫记》先后被译为二十多种文字,几乎传遍了全世界。该书不断地再版和重印,教育了千百万读者和一代又一代的青年,使它成为享有盛誉,家喻户晓的文学作品。
“红星照耀中国”,甚至还照耀世界,作为一个资产阶级报纸的新闻记者,他已经预感到了,虽然他当时的报道,局限于中国的“西北角”——一片人口稀少的荒凉的被国民党强大部队重重围困的红军根据地。
我在中国的七年中间,关于中国红军、苏维埃和共产主义运动,人们提出过很多很多问题。热心的党人是能够向你提供一套现成的答案的,可是这些答案始终很难令人满意。他们是怎么知道的呢?他们可从来没有到过红色中国呀。
事实是,在世界各国中,恐怕没有比红色中国的情况是更大的谜,更混乱的传说了。中华天朝的红军在地球上人口最多的国度的腹地进行着战斗,九年以来一直遭到铜墙铁壁一样严密的新闻封锁而与世隔绝。千千万万敌军所组成的一道活动长城时刻包围着他们。他们的地区比西藏还要难以进入。自从1927年11月中国的第一个苏维埃在湖南省东南部茶陵成立以来,还没有一个人自告奋勇,穿过那道长城,西回来报道他的经历。
哪怕是最简单的事情,也是有争议的。有些人否认红军的存在,认为根本没有这么一回事。只不过有几千名饥饿的土匪罢了。有些人甚至否认苏维埃的存在。这是共产党宣传的捏造。然而,亲共的人却称颂红军和苏维埃是中国要摆脱一切弊害祸患的惟一救星。在这样的宣传和反宣传中,要想了解真相的冷静的观察家就得不到可信的证据。关心东方政治及其瞬息万变的历史的人,都有这样一些感到兴趣而未获解答的问题:
中国的红军是不是一批自觉的马克思主义革命者,服从并遵守一个统一的纲领,受中国共产党的统一指挥的呢?如果是的,那么那个纲领是什么?共产党人自称是在为实现土地革命,为反对帝国主义,为争取苏维埃民主和民族解放而斗争。南京却说,红军不过是由“文匪”领导的一种新式流寇。究竟谁是谁非?还是不管哪一方都是对的?
在1927年以前,共产党员是容许参加国民党的,但在那年4月,开始了那场著名的“清洗”。共产党员,以及无党派激进知识分子和成千上万有组织的工人农民,都遭当时在南京夺取政权的右派政变领袖蒋介石的大规模处决。从那时起,做一个共产党员或共产党的同情者,就是犯了死罪:而且确实有成千上万的人受到了这个惩罚。然而,仍有成千上万的人继续甘冒这种风险。成千上万的农民、工人、学生、士兵参加了红军,同南京政府的军事独裁进行武装斗争。这是为什么?有什么不可动摇的力量推动他们豁出性命去拥护这种政见呢?国民党和共产党的基本争论究竟是什么?
中国共产党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他们同其他地方的共产党人或社会党人有哪些地方相像,哪些地方不同?旅游者问的是,他们是不是留着长胡子,是不是喝汤的时候发出咕嘟咕嘟的响声,是不是在皮包里夹带土制炸弹。认真思索的人想知道,他们是不是“纯正的”马克思主义者。他们读过《资本论》和列宁的著作没有?他们有没有一个彻底的社会主义经济纲领?他们是斯大林派还是托洛茨基派?或者两派都不是呢?他们的运动真是世界革命的一个有机部分吗?他们是真正的国际主义者吗?还“不过是莫斯科的工具”,或者主要是为中国的独立而斗争的民族主义者?
这些战士战斗得那么长久,那么顽强,那么勇敢,一而且——正如各种色彩的观察家所承认的,就连蒋介石总司令自己的部下私下也承认的—一从整体说来是那么无敌,他们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是什么使他们那样地战斗?是什么支持着他们?他们的运动的革命基础是什么?是什么样的希望,什么样的目标,一什么样的理想,使他们成为顽强到令人难以置信的战士的呢?说令人难以置信,是同中国的那部充满折中妥协的历史比较而言的,但他们却身经百战,经历过封锁、缺盐、饥饿、疾病、瘟疫,最后还有那六千英里的历史性“长征”,穿过中国的12个省份,冲破千千万万国民党军队的阻拦,终于胜利地出现在西北的一个强大的新根据地上。P3-5
这一本书出版之后,居然风行各国,与其说是由于这一本著作的风格和形式,倒不如说是由于这一本书的内容罢。从字面上讲起来,这一本书是我写的,这是真的。可是从最实际主义的意义来讲,这些故事却是中国革命青年们所创造,所写下的。这些革命青年们使本书所描写的故事活着。所以这一本书如果是一种正确的记录和解释,那就因为这是他们的书。
而且从严格的字面上的意义来讲,这一本书的一大部分也不是我写的,而是毛泽东、彭德怀、周恩来、林伯渠、徐海东、徐特立、林彪这些人——他们的斗争生活就是本书描写的对象——所口述的。此外还有毛泽东、彭德怀等人所作的长篇谈话,用春水一般清澈的言辞,解释中国革命的原因和目的。还有几十篇和无名的红色战士、农民、工人、知识分子所作的对话,从这些对话里面,读者可以约略窥知使他们成为不可征服的那种精神,那种力量,那种欲望,那种热情。——凡是这些,断不是一个作家所能创造出来的。这些是人类历史本身的丰富而灿烂的精华。 、
但是这自然并不是说,共产党或红军或红军领袖,对我自己对于他们以及他们的工作的意见或印象,可以负责。因为我和共产党并无关系,而且在事实上,我从没有加入过任何政党,所以这一本书绝对不能算作正式的或正统的文献。在这里我所要做的,只是把我和共产党员同在一起这些日子所看到、所听到而且所学习的一切,作一番公平的、客观的无党派之见的报告。这样就是了。
自从这本书在英国第一次出版之后,远东政治舞台上发生了许多重大的变化。统一战线已经成为事实了。可是当这一本书写了大部分的时候,国共积极合作这一件事,大部分人还认为非常遥远。现在民族解放战争已成为惟一出路,而一切其他问题,都给扔开去。当我写这一本书的时候,日本以“中日合作”为名,吞并华北这一企图的和平成就,似乎还不是不可能。而现在,帝国主义中间的矛盾已经深刻化。中日战争扩大为法西斯主义和国际和平战线的世界斗争,在最近将来,是可以想象得到了。
人类行动的客观环境和条件,往往会把人类在社会演变中的任务的性质和意义变换过来。战争所促成的大的变化之一,就是中国国民党和民族资产阶级中间的进步分子,在蒋介石委员长贤明领导之下,恢复了他们的革命意志。对日本帝国主义,已没有妥协余地。当前的历史途径,不是战斗,就只有灭亡,而除了完全投降出卖外,也再没有一条中间的路,这一个真理,现在已成为事实。中国资产阶级的最前进分子已经懂得,在他们的需要与中国革命的需要之间,已经没有基本的冲突,因此他们现在抱定决心,要领导这民族救亡图存的斗争。现在已再没有所谓“红军”“白军”互争胜负的斗争了。现在全世界已没有人再称中国共产党员为“赤匪”了。第八路军和国民党士兵现在肩并肩地在作同样广大的战斗。现在已只有一个军队,就是为争取民族独立而斗争的革命中国的军队。
从最近时局发展的观点来看,这本书有的地方写得过分,有的地方写得不够,这是断然不可避免的。本书英文本第一版原有的一些错误,已经在这里改正了。其他的错误自然也还有着。但是中国在这最紧急的时候,找到了民族最伟大的统一,找到了民族的灵魂,基本的因素在哪里?原因在哪里?关于这一点的研究,这一本著作是颇有一些价值的、在事实上,最值得注意的,、就是这书里面所说到的许多意见,始终是一种准确的判断。我并不是指我自己说过的话'而特别是指本书中那一些部分,就是共产党领袖们用了神奇的远见,正确地分析那些促成对日抗战的事实,预测这一次抗战的性质,而且指出中国为求生存起见,政治上、经济上、军事上的各种绝对必要。,
此外《西行漫记》,值得一提的,是通过红军的经验所得到的一种客观教训,就是有组织的民众——尤其是农民大众——在革命游击战争中的不可征服的力量。我记起毛泽东向我说过一句话,因为毛所预测的许多事,现在已变成真实的历史,所以我把这句话再重述一遍。他说:“红军,由于他自己的斗争,从军阀手里,争得自由,而成了一种不可征服的力量。反日义勇军从日本侵略者的手里夺得行动自由,也同样地武装了自己。中国人民如果加以训练,武装,组织,他们也会变成不可征服的伟大力量的。”
毛泽东再三重复地说,为了要打败日本帝国主义,中国人民自己起来,完成统一,抱定抗战决心,是十分必要的。其他一切都要从这统一和决心来决定。只有中国人民自己能够使中国打胜;也只有中国人自己会使中国失败。不管打了多少次胜仗,日本现在已在失败和最后崩溃的路上走着—一即使要在几年之后,而且中、,日双方都受极大痛苦,日本军阀才会失败,但这总是不免的。能够挽救日本的,只有一个条件,就是妥协或者“暂时的和平”。坚决而强硬的抵抗,要是多继续一天。日本的国内国外矛盾,也一定一天比一天更严重,等到恐怖的强制手段已经镇压不住的时候,日本军阀只好停止下来,或者折断了帝国的头颅。
到那时国际反日行动,就要到来。这种国际行动已经用多种间接的方式在开始着。将来这种行动的效力会逐渐增加。最后日本在大陆消耗力量过多,实力削弱,不能再成为世界的大国,到那时各大民主国的人民一定会起来一致对日本实行制裁、封锁、抵制。这种国际行动是完全确定了的。只有一件事可以阻止这种国际行动,就是中国停止抗战。可是这本书里所描写的中国的各种力量,已经显示出,日本发动得太迟,中国现在已经不能再被征服了。
我愿意感谢在前红军中各位朋友,因为当我在他们那里作客的时候,受到了他们的慷慨而亲切的款待。我以门外汉的资格,来写他们的故事,一定有许多缺点和不正确的地方,这得请他们原谅。创造这本书的故事的勇敢的男女战士,现在正在每天用了英勇的牺牲精神,在写着许多的别的书,对于这些男女战士,我愿意和他们握手道贺。原来在这些老资格“赤匪”之中,有许多位,是我在中国十年以来所遇见过的最优秀的男女哩。
最后,我还得感谢我的朋友许达,当我在北平最不稳定的状况下,写这本书的时候,他曾经跟我一块儿忠诚地工作。他不仅是一个第一流的秘书和助手,而且他是一个勇敢的出色的革命青年,现在正为他的国家奋斗着。他译出了这本书的一部分,我们原打算在北方出版,可是战事发生之后,我们分手了。后来别的几位译者起首在上海翻译这本书。现在这本书的出版与我无关,这是由复社发刊的。据我所了解,复社是由读者自己组织起来的非营利性质的出版机关。因此,我愿意把我的一些材料和版权让给他们,希望这一个译本,能够像他们所预期那样,有广大的销路,因而对于中国会有些帮助。
承译者们允许留出一些地位,使我有机会作这一番说明。而且承他们看得起,费了很多气力翻译出来,认为这本书值得介绍给一切中国读者。对于他们我是十分感激的。
谨向英勇的中国致敬,并祝“最后胜利!”
埃德加·斯诺
1938年1月24日 上海
(据1938年上海复社版《西行漫记》排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