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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高老头(导读版)/语文新课标必读丛书
分类 文学艺术-文学-外国文学
作者 (法)巴尔扎克
出版社 浙江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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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编辑推荐

十九世纪法国现实主义作家巴尔扎克的代表作之一。主要讲述了主人公高老头靠粮食买卖起家,养大女儿反而被女儿遗弃,在痛苦中死去的悲惨故事。故事反映了资本主义社会金钱支配一切的规律。本书为原著的缩写本,但精华依然,本书适合作中小学生的课外阅读。

内容推荐

巴尔扎克的创作是十九世纪法国现实主义的顶峰,他的小说分三大类即风俗研究、哲理研究和分析研究,本篇是早期的杰作,描写的是私人生活,写主人公靠粮食买卖起家,养大女儿反而被女儿遗弃,在痛苦中死去,反映了资本主义社会金钱支配一切的规律。

目录

伏盖公寓

两处访问

初见世面

鬼上当

两个女儿

父亲的死

《高老头》导读

试读章节

六十九岁的高老头,在一八一三三年上结束了买卖,住到伏盖太太这儿来。他先住古的太太的那套房间,每年付一千二百法郎膳宿费,那气派仿佛多五个路易少五个路易都无所谓。伏盖太太预收了一笔补偿费,把那三间屋子整新了一番,添置一些起码家具,例如黄布窗帘,羊毛绒面的安乐椅,几张胶画,以及连乡村酒店都不要的糊壁纸。高老头那时还被尊称为高里奥先生,也许房东看他那种满不在乎的阔气,以为他是个不知市面的冤大头。高里奥搬来的时候箱笼充实,里外服装,被褥行头,都很讲究,表示这位告老的商人很会享福。十八件二号荷兰细布衬衫,教伏盖太太叹赏不止,面条商还在纱颈围上扣着两支大金刚钻别针。中间系一条小链子,愈加显出衬衣料子的细洁。他平时穿一套宝蓝衣服,每天换一件雪白的细格布背心,下面鼓起一个滚圆的大肚子在那儿翕动,把一件挂有各色坠子的粗金链子,震动得一蹦一跳。鼻烟匣也是金的,里面有一个装满头发的小圆匣子,仿佛他还有风流艳事呢。听到房东太太说他风流,他嘴边立刻浮起笑容,好似一个小财主听见旁人称赞他的爱物。他的柜子(他把这个名词跟穷人一样念别了音)装满许多家用的银器。伏盖寡妇殷勤的帮他整东西时,不由得眼睛发亮,什么勺子,羹匙,食器,油瓶,汤碗,盘子,镀金的早餐用具,以及美丑不一,有相当分量,他舍不得放手的东西。这些礼物使他回想起家庭生活中的大事。他抓起一个盘,跟一个盖上有两只大鸽亲嘴的小钵,对伏盖太太说:

“这是内人在我们结婚的第一周年送我的。好心的女人为此花掉了做姑娘时候的积蓄。噢,太太,要我动手翻土都可以,这些东西我决不放手。谢天谢地!这一辈子总可以天天早上用这个钵喝咖啡;我不用发愁,有现成饭吃的日子还长哩。”

末了,伏盖太太那双喜鹊眼还瞥见一叠公债票,约略加起来,高里奥这个好人每年有八千到一万法郎的进款。从那天起,龚弗冷家的姑奶奶,年纪四十八而只承认三十九的伏盖太太,打起主意来了。虽然高里奥的里眼角向外翻转,又是虚肿又是往下掉,他常常要用手去抹,但她觉得这副相貌还体面,讨人喜欢。他的多肉而突出的腿肚子,跟他的方鼻子一样暗示他具备伏盖寡妇所重视的若干优点;而那张满月似的,又天真又痴骏的脸,也从旁证实。伏盖寡妇理想中的汉子应当精壮结实,能把全副精神花在感情方面。每天早晨,多艺学校的理发匠来替高里奥把头发扑粉,梳成鸽翅式,在他的低额角上留出五个尖角,十分好看。虽然有点儿土气,他穿扮得十分整齐,倒起烟来老是一大堆,吸进鼻孑L的神气表示他从来不愁烟壶里会缺少玛古巴。所以高里奥搬进伏盖太太家的那一天,她晚上睡觉的时候便盘算怎样离开伏盖的坟墓,到高里奥身上去再生;她把这个念头放在欲火上烧烤,仿佛烤一只涂满油脂的竹鸡。再醮,把公寓出盘,跟这位布尔乔亚的精华结合,成为本区中一个显要的太太,替穷人募捐,星期日逛旭阿西,梭阿西,香蒂伊;随心所欲的上戏院,坐包厢,无须再等房客在七月中弄几张作家的赠券送她;总而言之,她做着一般巴黎小市民的黄金梦。她有一个铜子一个铜子积起来的四万法郎,对谁也没有提过。当然,她觉得以财产而论,自己还是一个出色的对象。

“至于其他,我还怕比不上这家伙,”想到这儿她在床上翻了个身,仿佛有心表现一下美妙的身段。所以胖子西尔维每天早上看见褥子上有个陷下去的窝。

从这天起,约摸有三个月,伏盖寡妇利用高里奥先生的理发匠,在装扮上花了点心血,推说公寓里来往的客人都很体面,自己不能不修饰得和他们相称。她想出种种玩意儿要调整房客,声言从今以后只招待在各方面看来都是最体面的人。遇到生客上门,她便宣传说高里奥先生,巴黎最有名望最有地位的商界巨头,特别选中她的公寓。她分发传单,上面大书特书:伏盖宿舍,后面写着:“拉丁区最悠久最知名的包饭公寓。风景优美,可以远眺高勃冷盆地(那是要在四层楼上远眺的),园亭幽雅,菩提树夹道成荫。”另外还提到环境清静,空气新鲜的话。

这份传单替她招来了特·朗倍梅尼伯爵夫人,三十六岁,丈夫是一个死在战场上的将军;她以殉职军人的寡妇身份,等公家结算抚恤金。伏盖太太把饭菜弄得很精美,客厅里生火有六个月之久,传单上的诺言都严格履行,甚至花了她的血本。伯爵夫人称伏盖太太为亲爱的朋友,说预备把特·伏曼朗男爵夫人和上校毕各阿梭伯爵的寡妇,她的两个朋友,介绍到这儿来;她们住在玛莱区一家比伏盖公寓贵得多的宿舍里,租期快要满了。一朝陆军部各司署把手续办完之后,这些太太都是很有钱的。

“可是,”她说,“衙门里的公事老不结束。”

两个寡妇晚饭之后一齐上楼,到伏盖太太房里谈天,喝着果子酒,嚼着房东留备自用的糖果。特·朗倍梅尼夫人大为赞成房东太太对高里奥的看法,认为确是高见,据说她一进门就猜到房东太太的心思;觉得高里奥是个十全十美的男人。

“啊!亲爱的太太,”伏盖寡妇对她说,“他一点毛病都没有,保养得挺好,还能给一个女人许多快乐哩。”

伯爵夫人对伏盖太太的装束很热心的贡献意见,认为还不能跟她的抱负配合。“你得武装起来,”她说。仔细计算一番之后,两个寡妇一同上王宫市场的木廊,买了一顶饰有羽毛的帽子和一顶便帽。伯爵夫人又带她的朋友上小耶纳德铺子挑了一件衣衫和一方披肩。武装买齐,扎束定当之后,寡妇真像煨牛肉饭店的招牌。她却觉得自己大为改观,添加了不少风韵,便很感激伯爵夫人,虽是生性吝啬,也硬要伯爵夫人接受一顶二十法郎的帽子;实际是打算托她去探探高里奥,替自己吹嘘一番。朗倍梅尼夫人很乐意当这个差事,跟老面条商作了一次密谈,想笼络他,把他勾引过来派自己的用场;可是种种的诱惑,对方即使不曾明白拒绝,至少是怕羞得厉害;他的伧俗把她气走了。

“我的宝贝,”她对她的朋友说,“你在这个家伙身上什么都挤不出来的!他那疑神疑鬼的态度简直可笑;这是个吝啬鬼,笨蛋,蠢货,只能讨人厌。”

高里奥先生和朗倍梅尼太太会面的经过,甚至使伯爵夫人从此不愿再同他住在一幢楼里。第二天她走了,把六个月的膳宿费都忘了,留下的破衣服只值五法郎。伏盖太太拼命寻访,总没法在巴黎打听到一些关于特·朗倍梅尼伯爵夫人的消息。她常常提起这件倒楣事儿,埋怨自己过于相信人家,其实她的疑心病比猫还要重;但她像许多人一样,老是提防亲近的人而遇到第一个陌生人就上当。这种古怪的,也是实在的现象,很容易在一个人的心里找到根源。也许有些人,在共同生活的人身上再也得不到什么;把自己心灵的空虚暴露之后,暗中觉得受着旁人严厉的批判;而那些得不到的恭维,他们又偏偏极感需要,或者自己素来没有的优点,竭力想显得具备;因此他们希望争取陌生人的敬重或感情,顾不得将来是否会落空。更有一等人,天生势利,对朋友或亲近的人绝对不行方便,因为那是他们的义务,没有报酬的;不比替陌生人效劳,可以让自尊心满足一下;所以在感情圈内同他们离得越近的人,他们越不爱;离得越远,他们越殷勤。伏盖太太显然兼有上面两种性格,骨子里都是鄙陋的,虚伪的,恶劣的。

“我要是在这儿,”伏脱冷说,“包你不会吃这个亏!我会揭破那个女骗子的面皮,教她当场出彩。那种嘴脸我是一望而知的。”

P13-16

序言

巴尔扎克不仅仅是十九世纪的优秀小说家,他堪称是最伟大的小说家,这在今天几乎是一致的看法。斯当达无疑风格更峭拔,诗意更璀璨,但斯当达的人物,只反映他的内心世界。巴尔扎克他,则创造了整整一个世界,既是他那个时代的,也是所有时代的世界。福楼拜笔下产生若干恒久的典型,诸如包法利夫人、郝麦、弗雷德里克·莫罗、阿尔努夫人、布瓦尔和贝居燮等,而巴尔扎克,“欲与户籍比庶众”,竞相描绘了两千多个——对巴尔扎克爱好者来说——比活人还活的男男女女。

巴尔扎克独到之处,不是写出一些各自为政的小说,而是写出一个社会的历史,其中的人物,如医生、律师、法官、政客、商人、高利贷者、贵夫人、交际花等,在各书中穿插出现,使巴尔扎克的世界壁立千仞。不过,话得说回来,巴尔扎克秉笔之初,并无这种纪念碑式的宏图。他一八三四年前的作品,如在《朱安党人》、《三十岁的女人》、《驴皮记》及《欧也妮·葛朗台》等原文中,找不到这样的迹象。评论家装做只看到一个轻薄“乐人”的杂纂。巴尔扎克因此大受刺激,尤其因为他渴望有所建树,觉得有必要营构一部浑然一体的巨著。他说:“自成一家,远远不够,要自成一统。”

巴尔扎克这种自成一统和人物再现的想法,很可能受到他十分赞佩的美国小说家库珀的启示;库珀曾指点他按《最后一个莫希干人》中描述印第安人的手法去写朱安党人。库珀的小说中,有名的猎户“皮袜子”,是几条线索交汇的中心,是系铃解铃的关键人物,总之,其地位相当于日后《人间喜剧》中的伏脱冷。他的第二个启蒙老师,是英国作家司各特;但司各特前后所写的小说,缺乏连贯,巴尔扎克是深致惋惜的。从而激发他一个想法:借天下一统的小说世界,以保证作品的统一。他妹妹洛尔·苏维尔讲过,一八三三年的一天,巴尔扎克跑到她家,兴高采烈地说:“快来向我祝贺吧,不才着实要成为天才啦!”就在这一时刻,他向她透露了他的宏图伟略:“法国社会将成为历史学家,我只是为其命笔的秘书。”

《高老头》写于一八三四年,是巴尔扎克作出这一首要决定之后的第一部长篇。嗣后,他把以前的作品,以改动次要人物名字的作法,而纳入这个系统。如把杜·盖尼克男爵(《蓓阿特丽丝》中的人物)引入《朱安党人》;把特·旭礼欧公爵夫人和纽沁根男爵引入《欧也妮·葛朗台》,他们都是《人间喜剧》中的“常客”。但写《高老头》时,新的人物再现法,第一次,在原稿中就加以运用。《十三人故事》中的人物,几乎全进了此书。比如,令人侧目而视的特·玛赛,原是十三人之一,《金眼女郎》里的要角,而在《高老头》中则成为得胜的腐朽势力的象征;他年轻漂亮,聪明伶俐,厚颜无耻,貌似顺从习俗,却从内部来败坏社会。特·玛赛从拜伦笔下的江洋大盗,摇身一变而为花花公子,这个角色早先对巴尔扎克本人也颇具吸引力。

亨利·特·玛赛,仅仅作为象征而不是人物,只露一下面而已。作为《人间喜剧》的关键作品《高老头》,起转捩作用的不是他。除了高老头(我们下文再谈),有两个人造就了这部作品,使之成为皇皇巨著。这两个人在日后近二十部作品中不断出现,分别体现了作者本人的众多方面,那就是:约各·高冷,即伏脱冷,和欧也纳·特·拉斯蒂涅。

伏脱冷是个叛逆者,他以置身社会之外来对抗社会,真可谓千方百计,不遗余力!他看出,世人蝇营狗苟,逃不出两种嗜欲:追逐金钱和寻欢作乐,而前者是后者的条件。除此之外,一切都是虚伪的。伏脱冷才不信社会契约那一套。盗窃,凶杀,对他无所不可。这个逃犯自认为不比别人坏,至少不比别人卑鄙。巴学专家巴岱什写道:“他是美洲荒原中的猛兽,巴黎草场上的‘皮袜子’,他像草原中的野人,防范小心,身手灵敏,善于捕捉猎物……”

巴尔扎克把自身的诸多方面注入在伏脱冷身上。正如当时所有的年轻人一样,他对拿破仑的冒险生涯,梦萦魂牵,感念不已。他渴望力,觉得自己有本领扭转乾坤,主宰世界,而事实上他亦已做到,《人间喜剧》就是他意志力的凯歌。即使潜心创作之际,他还梦想在现实世界旗开得胜,投机成功,还梦想好汉之间的哥们义气。他设想自己就是行会头子费拉居斯,有时则是亨利·特·玛赛或玛克辛·特·脱拉伊。不,他不是怪物,那还差得远呢。一个人的想入非非,小说家的笔下人物,并非就是行动,但能陶冶情操。巴尔扎克的所作所为,自不同于伏脱冷,但他对伏脱冷不无好感,部分原因是钦佩他赋予伏脱冷的那种力,主要是他认为玩世不恭比假仁假义强,尤其因为伏脱冷能忠人之事。他杀人越货,但从不出卖朋友。米旭诺小姐告发伏脱冷,为巴尔扎克所鄙视,亦为众人所不齿。

拉斯蒂涅在《高老头》里,是一个处于变化中的人物。从少年时代的幻想到冷酷的人生经验,他体现了这样一个转变。他年纪轻轻,从内地刚来,充满淳朴的感情。有母亲和妹妹在眼前,他看到亲情和美德的榜样。像巴尔扎克一样,他二十岁上,身无分文地投身巴黎,那是王政复辟时期,爱情和荣誉有钱就能买到,青年后生要靠女人才能发迹,女人得靠老头儿才能达到目的,他自然立足不住。年轻,英俊,是他仅有的资本;伏脱冷点拨他,如何用其所长。伏脱冷对拉斯蒂涅有种说不清的感情(日后对吕庞泼莱要明确得多,并把自己握有的可怕的势力为其效劳),他掷下假面具,向拉斯蒂涅揭示他所谓的正路;这种惊心动魄的亮相,在巴尔扎克全部作品中,也殊不多见:

你知道巴黎的人怎样打天下的?不是靠天才的光芒,就是靠腐蚀的本领……清白老实一无用处……你试着瞧吧,在巴黎走两三步路要不碰到这一类的鬼玩意才怪……人生就是这么回事。跟厨房一样腥臭。要捞油水不能怕弄脏手,只消事后洗干净:今日所谓道德,不过是这一点。我这样议论社会是有权利的,因为我认识社会。你以为我责备社会吗?绝对不是。世界一向是这样的。道德家永远改变不了它。人是不完全的……

应当看到,巴尔扎克语中带刺,完全浸润于愤世嫉俗的情绪之中。此刻,他即是伏脱冷。然而,他的天性,如同拉斯蒂涅一样,是温良的;乔治·桑就深知其忠厚,说过一句有力的话:“说这个天才人物,本质上是善良的,就是我所能做的最好的赞誉。”然而,也像拉斯蒂涅和几乎所有人一样,巴尔扎克可分为几个方面。他像拉斯蒂涅,懂得莫逆之交的可贵;同样,也崇敬高尚的灵魂,如洛尔·特·柏尔尼夫人,珠尔玛·卡罗夫人。只要读一下《幽谷百合》和《乡村医生》,就能重新体味他年轻时纯真的本性。但他也有过垂涎富贵、满怀激愤的苦难经历,也像拉斯蒂涅一样,要不惜一切代价爬出苦海。

拉斯蒂涅在《高老头》里,还天良未泯。初听伏脱冷刻毒的议论,不免一阵厌恶;拿了纽沁根夫人的钱,也感到羞耻。他不愿成其为玛克辛·特·脱拉伊。他珍惜皮安训的看重。他服侍高老头,近乎一种孝心;只有他一人和男仆克利斯朵夫跟着老人的灵车。然而,他后来屈从归顺了,同流合污了。他年相见,他封了男爵。当了国务次长,与情妇的丈夫上下其手(《纽沁根银行》)。一八四五年,当上了部长,升了伯爵,进了贵族院,一年有三十万法郎进款,那时他会说:“世界上没有原则,只有事变;没有定律,只有时势……”(《莫名其妙的演员》、《阿尔西斯的议员》)流传一种说法,认为梯也尔是这个人物的原型;巴尔扎克固然可能借取此公的某些特点,但基本方面,还是从自身发掘出来的。拉斯蒂涅进纽沁根夫人的客室,初次穿上裁剪得体的礼服那种孩子般的快活,踌躇满志的小小得意,就是巴尔扎克本人进特·卡丝特丽侯爵夫人客厅,以及后来进韩斯迦夫人家的感受。

最好的小说,要数描写“成长”的小说(如《威廉·迈斯特》、《红与黑》、《大卫·科波菲尔》、《追忆似水年华》等);小说的情节,基本上以青年的抱负与社会的无情,相激成文。《幻灭》这个书名感慨良深,足以概括其他一切。从拉斯蒂涅的角度看,《高老头》是一部历练人生的“成长”小说,向年轻读者展示了一个“既凶狠又甜美的世界”。鲍赛昂夫人把他引进贵族上流社会,就是当时的圣·日耳曼区;雷斯多太太处于上中层,在那里也能遇到普鲁斯特笔下的窈窕淑女;纽沁根夫人则身处金融工商界。所有这一切,大同小异,到二十世纪也依然真实。从巾,我们认识的不止是一个拉斯蒂涅,而且也能猜到他的但斐纳将是怎样的女流。

至于高老头,我们有理由称之为巴尔扎克式激情的范例之一,因为这类痴情不加抑制任其发展,终于引出个体毁灭的故事,是巴尔扎克艺术的一个特点。不管是葛朗台的吝啬、于洛的好色、邦斯的好吃和收藏癖、特·莫索夫人的纯情,还是高老头的父爱,巴尔扎克总喜欢揭示一种恶性膨胀的感情,像灵魂中不可救药的癌症一样,最后扼杀了其他一切情感。他在小说开头写的高老头,表面看来尚可挽救。老面条商,为两个宝贝女儿,已花去一部分财产,自己蜷缩到了伏盖公寓,但手头还有几个钱。巴尔扎克的手法——几乎是一律的…让他一步步退让,一次次牺牲,直到彻底覆灭。

高老头,跟葛朗台或克拉艾斯走了同一条路。他对女儿的感情自有其美妙之处,但过分扩张。走向了疯狂。所有强烈的感情,都殊途同归。因为痴情发作起来,不知还有道德和社会的约束。巴尔扎克写道:“高老头不争不辩,他只知爱……他爱拉斯蒂涅,是因为他女儿爱他。”高老头高兴得在地下打滚,爬去亲女儿的裙子,一如葛朗台贪图神甫送到他唇边的镀金十字架,做了一个骇人的姿势一把抓在手里。巴尔扎克式的诗意,需要借助这类极端荒谬的行为;而巴尔扎克式的真实,也不排除看似荒谬绝伦的表现。

在痴情发作忘记社会的人物周围,巴尔扎克用许多次要人物,扎扎实实重建这个社会。一部小说,应以一个坚实的世界为依托。

在《高老头》里,巴尔扎克的世界,凝重厚实,不亚于真实世界。书中的皮安训,闻姓惊初见,只是个医科大学生,而在《人间喜剧》以后的场景里,已是尽人皆知的一代名医。同样,放印子钱的高勃萨克,读者只知他薄薄的嘴唇没有血色,人还隐隐约约,只在幕后。后来(在《高利贷者》中)在他阴森的宅第里,读者会看到高老头的大女儿阿娜斯大齐·特·雷斯多和肆无忌惮的玛克辛·特·脱拉伊,两人的纠葛是怎么收场的。——而拉斯蒂涅,堪称才子型的玛克辛·特·脱拉伊。《弃妇》交代了鲍赛昂夫人悲惨的结局,这位贵妇唯一的过错在于过分相信爱情。其余像伏盖太太、波阿莱、老姑娘米旭诺,也都是令人难忘的配角。甚至像厨娘两尔维和男仆克利斯朵夫,他们一出场,就楔人我们的记忆。最后,再补充一句,所有这些人物,像普鲁斯特的人物一样,都是立体的;他们随着小说的演进而演进,使人意识到时间的流逝。

要使想象的世界为读者接受,光有人物还不够,还得有环境,而又不能使人感到这是环境。于是,巴尔扎克就引出长长的、精妙的铺垫,几乎都是白描。外行看了,以为冗长。事实上,只有经过这样的铺垫,才能创造出适宜惨剧发展的气氛。圣·日内维新街,对这伙悲剧人物,仿佛是一个古铜框子;为求读者了解起见,尽量用上“灰黑的色彩和沉闷的描写”,也不嫌过分。伏盖公寓的画面,就是一种有意图的描写。“这问屋子有股说不出的味道,应当叫做公寓味道。那是一种闭塞的,霉烂的,酸腐的气味,叫人发冷,吸在鼻子里潮腻腻的,直往衣服里钻;那是刚吃过饭的饭厅的气味,酒菜和碗盏的气味,救济院的气味……”油腻粘手的食柜,腐烂、动摇、虫蛀的家具;总之,是一派毫无诗意的、锱铢必较的、浓缩的、百孔千疮的贫穷。这种丑的描写之所以必要,是能把高老头和拉斯蒂涅栖身的死气沉沉、污秽不堪的黄颜色房子,与纽沁根夫人和雷斯多夫人所住的摆满鲜花的府邸、金碧辉煌的客厅、玫瑰色的上房,形成强烈的对比。

小说的结尾很有名,自有其道理。两个盖坟的工人在高老头的棺木上扔了几铲子土,拉斯蒂涅独自留在拉希公墓,远眺巴黎,“只见巴黎蜿蜒曲折的躺在塞纳河两岸,慢慢的亮起灯火。他的欲火炎炎的眼睛停在王杜姆广场和安伐里特宫的穹隆之间。那便是他不胜向往的上流社会的区域。面对这个热闹的蜂房,他射了一眼,好像恨不得把其中的甘蜜一口吸尽。同时他气概非凡的说了句:

“‘现在咱们俩来拼一拼吧!’

“然后拉斯蒂涅为了向社会挑战,到特·纽沁根太太家吃饭去了。”

圆环扣住了,沉沦完成了,最后一滴眼泪洒落了。拉斯蒂涅、巴尔扎克和广大读者,准备就绪,要前去征服巴黎。这里没有一点责备。社会就是如此,正如哲人阿兰所说,巴尔扎克有着宗教般的虔诚。他不作任何评断,而是凌越现实。他不以扭转乾坤自期,而只描写朗朗世界。

博物学家研究物种关系之后,发现在一定的气候条件下,动物与植物趋于平衡;这种平衡,既非道德,亦非不道德,客观就是这么存在着。人类社会也一样,靠一定数量的首脑、职员、医生、农民、食客、花花公子、高利贷者、犯人、律师、贵妇、老板娘、女佣人,才能法轮常转。社会形态变了,世人依然故我。高老头的女儿不是什么怪物,只是普通的妻女而已。高老头临终时说:

她们有事,她们在睡觉,她们不会来的……直要临死才知道女儿是什么东西!唉!朋友,你别结婚,别生孩子!你给他们生命,他们给你死……唉!倘若我有钱,倘若我留着家私,没有把财产给她们,她们就会来,会用她们的亲吻来舐我的脸!……做父亲的应该永远有钱,应该拉紧儿女的缰绳,像对付狡猾的马一样……世界并不美。

是的,世界并不美。高老头是被女儿遗弃、被女儿害死的;年轻的拉斯蒂涅身历高老头临终的惨象,被老人呼天抢地的哭诉吓坏了。皮安训问他:“你怎么啦?脸色发白像死人一样。”拉斯蒂涅回答:“朋友,我听他又哭又叫,说了一大堆。真有一个上帝!哦,是的,上帝是有的,他替我们预备着另外一个世界,一个好一点儿的世界。咱们这个太混账了。”这证明,世界太荒谬的想法不是新兴的,巴尔扎克早就作如是想了。为了把这种想法推至极致,巴尔扎克甚至喜欢起社会的恶。难怪阿兰认为他比斯当达更仁慈,“因为他有一种近乎宗教式的淡漠,像一个容易忏悔的人一样。”事实上,巴尔扎克很容易宽恕人,伏脱冷自我剖白一番之后,在作者眼里,伏脱冷已经得到赦罪。而拉斯蒂涅在出殡那天到纽沁根夫人家去吃饭,是另一种形式的赦罪,至少是一种迁就。

评论界常讨论杰作的性质。记得保尔·瓦莱里说过:“杰作就是完美到无可更易。”真正的杰作,具有特定的形式,结构匀称,情节连贯,笔调统一,即使反差极大的对比也风格浑成,笔力不弱,不枝不蔓。《包法利夫人》是一部炉火纯青的杰作,手法圆熟,首尾相扣。《高老头》、《贝姨》,以及《欧也妮·葛朗台》,也具有同样特点。心思细腻的读者,从另一类作品中也能获得同样的乐趣,即使那些尚欠圆熟的小说,如《三十岁的女人》,如《交际花荣枯记》,或《吕西安·娄凡》,也有养分可吸取。但是,无论哪部小说,都不如《高老头》完美。

这部小说开创了浑融周匝的小说系列,引进了《人间喜剧》的大批人物,同时,正像弗朗索瓦·莫里亚克所指出的,从这一多岔路口,“延伸出巴尔扎克人物之林的条条大道”,上百部人间正剧由此开场,而每部正剧都可以成为一部杰作的题材;因此说,选择《高老头》作为《人间喜剧》的起点,不仅是合理的,而且是必定的!

易 超译

(属草时曾参考张忠顺译文,特此致谢;

张译载《世界文学》一九七八年第二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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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3/24 16:56: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