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是在世界影坛享有极高声誉的瑞典著名导演英格玛·伯格曼的自传,成书于他宣布息影后的1987年,既是对他一生的回顾,也是一扇通向他心灵秘密通道的门,为我们更好地了解他的作品提供了深层次的心理依据。伯格曼在书中通过真诚的笔调叙述,让读者走进了属于他自己的秘密世界。伯格曼一生的经历:他的电影、他的影像、他的人生,这一切都源于孩堤时代的一套玩具:一盏魔灯。
正如伯格曼自己的电影作品,这本书是现实、记忆和梦幻的组合,也是一个电影时代的记录,今天的伯格曼已名满天下,人们将永远记住他的名字,他的电影所记录的人类情感则会让一代又一代的人去回味、去思考。
瑞典导演伯格曼是饮誉世界影坛的电影大师。他拍的影片曾多次获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伯格曼的影片多使用臆喻、象征的手法,充满了哲理性,风格极其独特。
此书是大师本人的自述。他以时空倒错、意识流的写法,以细腻的笔触描述了自己童年时代的生活,回顾了他的家庭。作者对自己的初恋、他的五次婚姻以及同情人的浪漫史都有所涉及。此外,作者还详细讲述了自己许多影片的酝酿、创作、拍摄的过程,讲述了他与一些著名人物,如卓别林、卡拉扬、英格丽·褒曼等人的交往细节,这些对广大电影爱好者都有一定的借鉴作用。
我认为自己从这时开始已变成一个最好的谎言专家。我创造了一个外表的我,他几乎与真实的我没有关系。我不知道如何把创造出来的我和本来的我区分开,这种混淆对我的生活和创造力造成了严重后果,一直持续到我成年后。有时,我不得不用事实安慰自己:生活在谎言中的人才更热爱真理。
第一次有意识地撒谎仍清楚地留在我的记忆中。父亲成为一名医院牧师。我们搬进斯德哥尔摩里尔·杨森林边缘、这座大公园旁的一所黄房子里。那是一个严冬。我和哥哥以及他的朋友在公园温室边扔雪球,我们打碎了很多窗玻璃。园丁立即怀疑到我们,把此事告诉了父亲。审讯接踵而来。哥哥承认他和同伴干了这事。我正在厨房喝牛奶,阿尔玛在烘烤食物,女仆西里走进厨房,接替可怕的审讯。她问我是否参加了这次恶作剧,有些事在初审时我已经否认(由于缺少证据,我暂时得以开脱)。西里开玩笑地问我,过去我是否砸碎过玻璃。我明白,她想给我设圈套。我用平静的声音回答说我只是看了一会儿,扔了几个松散的雪球打哥哥,但不一会儿便离开了,因为脚冻得厉害。我清楚地记得:当时我在想,撒谎时要说得象真的一样。
这是一个决定性的发现。我决定采用莫里哀戏剧中的唐璜那种理智的方式,做一个伪君子。很难说我每次都成功:由于缺少经验,偶尔还有局外人干涉,我有时会被戳穿。
这个家族有一个非常富有的捐助人,我们叫她安娜姑母。她邀请我们去参加孩子的宴会,玩魔术或其它一些乐事。她总是给我们很多昂贵的、令人垂涎的圣诞节礼物,每年带我们去尤尔加登观看舒曼马戏团的公演。这些表演项目使我处于狂热兴奋之中;安娜姑母穿制服的司机开车带我们到一所明亮的大木房子里去。神秘的气味、安娜姑母硕大的帽子,管弦乐队嘟嘟的喇叭声,广场入口处红色帷幔后面在准备魔术的嘈杂声,狮子和老虎的咆哮声。在一个深色空旷的圆屋顶下,一个人在轻声呼唤一头狮子出场。小丑吓唬和进攻它。我在极度兴奋中昏昏睡去,又被奇妙的音乐唤醒——一位年轻女人身着白色礼服,正骑着一头巨大的黑色种马绕场表演。
我被这位迷人的年轻女人征服了。于是她被纳入我的幻想游戏之中,我叫她埃斯梅拉达(也许那是她的名字)。我的幻想最后总是从一个危险的境地落入现实。在一个秘密的誓约下,我对一个在学校里和我临桌、名叫尼塞的小男孩很信任。我告诉他,父母把我卖给了舒曼的马戏团,不久我将被从家里和学校带走,与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埃斯梅拉达在一起当演员练杂技。第二天,我的幻想被揭露和亵渎了。
我的班主任认为此事异常严重,给我母亲写了一封充满忧虑的信。那是一个糟透了的开庭场面,我被提名倚墙而立,同在家里一样受辱。
50年后,我问母亲,她是否记得我卖给马戏团的那回事。她说记得很清楚。我问她,面对如此大胆的想象,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赏识,至少也是善意地觉得好笑。一个7岁的孩子希望离家出走被卖到一个马戏团,为什么没有一人问问其中更深刻的原因呢?母亲回答说,我几次撒谎和幻想已经够麻烦了。她在极大的痛苦中,咨询过小儿科医生。他强调,让一个儿童期的孩子去辨别幻想和现实非常重要。他们面对的是一次无礼的和明目张胆的撒谎,必须让孩子受到适当的惩罚。
我拿哥哥的鞘刀找先前的朋友复仇,绕着学校的运动场追逐他。当一个老师把我们拉开时,我差点要杀了他。
我差一点被学校开除,还被狠狠地打了一顿。然而,我虚伪的朋友患脊髓炎死了,这使我高兴极了。按照惯例,全班同学放假3个星期,之后一切恢复正常,这些事都被遗忘了。
我仍然还幻想着埃斯梅拉达。我们的冒险变得愈来愈危险,我的爱却变得愈来愈激烈。同时,我同班里一个名叫格拉迪丝的女孩订了婚,于是,我背叛了忠实的蒂潘——童年的小伙伴。
巨大的皇家医院面向瓦哈拉大街的索菲娅公园,它的一面是运动场,另一面是工艺学院。它一直延伸到里尔·杨森林。当时,建筑物还不多,稀疏地散落在四周的风景中。
我逍遥自在地四处游荡,体验各种各样的事。在公园深处,有一个砖结构的小教堂,尤其引起了我的兴趣。由于我与医院小教堂运输管理人的交情,他给我讲了大量动人的故事。他还允许我看很多具不同程度腐烂的尸体。另一个绝对不允许进入的建筑物是锅炉房和几个咆哮的巨大熔炉。阿登马套着沉重的两用马车,每星期都来几次。运尸工人身着粗麻布衣,把麻袋背进打开的钢熔炉门边。他们常常秘密地把流血的死人器官和切除的肢体扔进熔炉里火化。
隔一个星期天,父亲总要在医院小教堂主持圣餐仪式,那里挤满身着黑色礼拜服和浆硬白围裙的护士,索菲娅医院便帽盖在她们整洁的头上。教区牧师住宅对面是索菲娅疗养院,在那儿居住着很多为她们医院献出终生的老护士。她们象修女严格遵守修道院的规则。
索菲娅疗养院的居民能直接看到教区牧师的住宅。包括他们的一举一动。
老实说,我真想回到童年欢乐和好奇的岁月。我的想象力和感觉都得到充分的滋养。我记忆中没有无聊的事情,事实上,每时每刻都在爆发着奇迹、都有出乎意料不到的景观和神奇变幻的瞬间。我还想漫游在童年的风景中,重温那种光线、气味、人群、房屋、瞬间、姿势、音调和事物。这些回忆很少有什么特殊意义,但象影片中,随意拍摄的镜头。
童年的特权是在魔术和燕麦粥之间、在无限恐惧和极度欢乐之间自由地遨游。除了模糊的而且常常是无法理解的禁令和规则外,我几乎是无拘无束。例如,我知道自己不能理解时间概念。“你必须真正学会遵守时间。给你一只表,你应该知道怎样认识时间。”时间并不存在,会有什么东西告诉我,可能是饿了,因为肚子在咕咕叫。
要区分出想象和所谓的真实之间的差别是困难的。如果我做出努力,也许真的能留下真实。但是,假如真有鬼魂和幽灵,我能对他们做什么呢?那些英雄传说故事都是真的吗?上帝与天使是什么?耶稣基督是什么?亚当和夏娃是什么?圣经里的洪灾是什么?事实真象亚伯拉罕和以撒那样吗?他真的要割断以撒的喉咙吗?我恐惧地直盯着大卫的雕像,以自身的感受去体会以撒。圣父要去切开英格玛的喉咙。如果天使来晚了会发生什么事?那时,他们只有哭泣。英格玛阴冷地微笑着,鲜血直流。现实。
后来,发生了电影放映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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