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有独特信念和文风的作家，为华人读者提供了另一类“心灵史”。又“九一一”后，张承志的信念和文风更值得我们重视和尊重。张承志以文学见证信仰，以信仰充实文学——当代华文文学第一人。其以质朴、强悍的民间语体营造出丰富而细腻的精神世界，在对宗教的沉入和体验中，成功地描摹出人类孤独高贵的精神图像。本文集选收了其部分优秀中短篇小说作品，以飨读者。

无论在哪一种意义上，张承志都是中国当代最为优秀的作家之一，其前行者的姿态一直为当代作家所推崇。

在八十年代，张承志主要以一个小说家的形象出现。他的小说擅用长句，绚丽而又不失朴实，并且有着极为丰富的色彩层次。但是，张承志真正为人所称道的，还不仅仅是他的小说的独有的艺术魅力，而是熔铸其中的一种强大的精神力量，一种永不言退的对神圣彼岸的不死追求，他的小说正是八十年代理想主义的一面高高飘扬的旗帜。无论是《大阪》中对存在的意义选择，还是《胡涂乱抹》中青春的骚动和反抗，都曾经撼动过一代人的心灵。在某种意义上，张承志还是一个影响作家的作家，他的作品具有多方面的启迪意义，与尔后开始的“寻根”文学更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内在瓜葛，尤其在《北方的河》等作品中，那种深刻的历史感以及文化的承续性，使得这些表证更为明显。

《北方的河》是一部青春的赞歌，作者以积极的笔调诠释了青春的热情与内涵，读后令人全身都充满了一股力量，让人感动于书中主人公的信心和勇气，同时也更加坚定自己的信念。

编辑例言

前言

1 黑骏马

2 北方的河

3 黄泥小屋

4 大坂

5 绿夜

6 GRAFFITI—胡涂乱抹

7 九座宫殿

8 音乐履历

9 无援的思想

10 离别西海固

也许应当归咎于那些流传太广的牧歌吧，我常发现人们有着一种误解。他们总认为，草原只是一个罗曼蒂克的摇篮。每当他们听说我来自那样一个世界时，就会流露出一种好奇的神色。我能从那种神色中立即读到诸如白云、鲜花、姑娘和醇酒等诱人的字眼儿。看来，这些朋友很难体味那些歌子传达的一种心绪，一种作为牧人心理基本素质的心绪。

辽阔的大草原上，茫茫草海中有一骑在踽踽独行。炎炎的烈日烘烤着他，他一连几天在静默中颠簸。大自然蒸腾着浓烈呛人的草味儿，但他已习以为常。他双眉紧锁，肤色黧黑，他在细细地回忆往事，思念亲人，咀嚼艰难的生活。他淡漠地忍受着缺憾、歉疚和内心的创痛，迎着舒缓起伏的草原，一言不发地、默默地走着。一丝难以捕捉的心绪从他胸中飘浮出来，轻盈地、低低地在他的马儿前后盘旋。这是一种莫名的、连他自己也未曾发觉的心绪。

这心绪不会被理睬或抚慰。天地之间，古来只有这片被严寒酷暑轮番改造了无数个世纪的一派青草。于是，人们变得粗犷强悍，心底的一切都被那冷冷的、男性的面容挡住。如果没有烈性酒或是什么特殊的东西来摧毁这道防线，并释放出人们柔软的那部分天性的话——你永远休想突破彼此的隔膜而去深入一个歪骑着马的男人的心。

不过，灵性是真实存在的。在骑手们心底积压太久的那丝心绪，已经悄然上升。它徘徊着，化成一种旋律，一种抒发不尽、描写不完，而又简朴不过的滋味，一种独特的灵性。这灵性没有声音，却带着似乎命定的音乐感——包括低缓的节奏、生活般周而复始的旋律，以及或绿或蓝的色彩。那些沉默了太久的骑马人，不觉之间在这灵性的催动和包围中哼起来了：他们开始诉说自己的心事，卸下心灵的重荷。

相信我：这就是蒙古民歌的起源。

高亢悲怆的长调响起来了，它叩击着大地的胸膛，冲撞着低巡的流云。在强烈扭曲的、疾飞向上和低哑呻吟的拍节上，新的一句在追赶着前一句的回声。草原如同注人了血液，万物都有了新的内容。那歌儿激越起来了，它尽情尽意地向遥远的天际传去。

歌手骑着的马走着，听着。只有它在点着头，默默地向主人表示同情。有时人的泪珠会噗地溅在马儿的秀鬃上：歌手找到了知音。就这样，几乎所有年深日久的古歌就都有了一个骏马的名字：《修长的青马》、《紫红快马》、《铁青马》等等，等等。

古歌《钢嘎·哈拉》——《黑骏马》就是这无数之中的一首。我第一次听到它的旋律还是在孩提时代。记得当时我呆住了。双手垂下，在草地里静静地站着，一直等到那歌声在风中消逝。我觉得心里充满了一种亲切感。后来，随着我的长大成人，不觉之间我对它有了偏爱，虽然我远未将它心领神会。即便现在，我也不敢说自己已经理解了它那几行平淡至极的歌词。这是一首什么歌呢？也许，它可以算一首描写爱情的歌？

后来，当我遇到一位据说是思想深刻的作家时，便把这个问题向他请教。他解释说：“很简单。那不过是未开的童心被强大的人性的一次冲击。其实，这首歌尽管堪称质朴无华，但并没有很强的感染力。”我怀疑地问：“那么，它为什么能自古流传呢？而且，为什么我总觉得它在我心头徘徊呢？”他笑了，宽厚地捏捏我的粗胳臂：“因为你已经成熟。明白吗？白音宝力格，那是因为爱情本身的优美。她，在吸引着你。”

我哪里想到：很久以后，我居然不是唱，而是亲身把这首古歌重复了一遍！

当我把深埋在草丛里的头抬起来，凝望着蓝空，聆听着云层间和草梢上掠过的那低哑歌句，在静谧中寻找那看不见的灵性时，我渐渐感到，那些过于激昂和辽远的尾音，那此世难逢的感伤，那古朴的悲剧故事；还有，那深沉而挚切的爱情，都不过是一些倚托或框架。或者说，都只是那灵性赖以音乐化的色彩和调子。而那古歌内在的真正灵魂却要隐蔽得多，复杂得多。就是它，世世代代地给我们的祖先和我们以铭心的感受，却又永远不让我们有彻底体味它的可能。我出神地凝望着那歌声逝入的长天，一个鸣叫着的雁阵掠过，打断了我的求索。我想起那位为我崇拜许久的作家，第一次感到名人的肤浅……P1-P3

无论在哪一种意义上，张承志都是中国当代最为优秀的作家之一，其前行者的姿态一直为当代作家所推崇。

在八十年代，张承志主要以一个小说家的形象出现。他的小说擅用长句，绚丽而又不失朴实，并且有着极为丰富的色彩层次。但是，张承志真正为人所称道的，还不仅仅是他的小说的独有的艺术魅力，而是熔铸其中的一种强大的精神力量，一种永不言退的对神圣彼岸的不死追求，他的小说正是八十年代理想主义的一面高高飘扬的旗帜。无论是《大阪》中对存在的意义选择，还是《胡涂乱抹》中青春的骚动和反抗，都曾经撼动过一代人的心灵。在某种意义上，张承志还是一个影响作家的作家，他的作品具有多方面的启迪意义，与尔后开始的“寻根”文学更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内在瓜葛，尤其在《北方的河》等作品中，那种深刻的历史感以及文化的承续性，使得这些表证更为明显。张承志是中国当代最早走向民间的作家，在他的身上，有着较为明显的六十年代文化的影响痕迹，“人民”一直是他致力于寻找的关键词之一。从《黑骏马》对草原的依依不舍之情，到《黄泥小屋》对西北农民的深刻描写，再到《残月》、《九座宫殿》里“念想”这个语词的缓缓出现，而在西海固，张承志则最终完成了他的心灵皈依，《心灵史》已经成为中国当代文学史上最为优秀的经典作品之一。

与八十年代的许多作家一样，张承志也一直致力于艺术的探索。严格说起来，张承志以写意见长，其涌动的意绪常带动整个写作的流程。但是，与一些纯粹的形式主义者不同的是，张承志所一直致力于探索的，是一种能够自由表达心灵的写作方式。

九十年代的张承志，突然放弃了小说写作，而全身心地投入了散文创作，而张承志也因此成为九十年代最优秀的散文作家之一。与八十年代相比较，九十年代的张承志固然同样激烈，但是也更为深刻，更为坚韧，更为执著，其批判知识分子的身份和立场进一步明确。他对鲁迅先生的推崇，实际上在九十年代重新树起了理想主义的大旗，而在这面旗帜上，张承志则以自己的生命和激情写满了正义、平等、公正、良知等等撼动人心的语词。那种永不和丑恶妥协的批判精神，影响了又一代人的心灵。

张承志在九十年代的散文写作，达到了一个极高的艺术水准。而他的作品的批判性，也带有相当强烈的美学色彩。在某种意义上，张承志的想象空间更多地是一个美的空间，也因此，他的作品常成为人们寻找彼岸的美的导引。

一个有独特信念和文风的作家，为华人读者提供了另一类“心灵史”。又，“九一一”后，张承志的信念和文风更值得我们重视和尊重。

美国哈佛大学教授 李欧梵

大气魄，大手笔，大虔诚。张承志以文学见证信仰，以信仰充实文学——当代华文文学第一人。

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教授 王德威

他有信仰，并且坚守如一。——而中国许多作家与知识分子都因为缺少精神的支撑，而直不起腰，或者东倒西歪。

北京大学教授 钱理群

以质朴、强悍的民间语体营造出丰富而细腻的精神世界，在对宗教的沉入和体验中，成功地描摹出人类孤独高贵的精神图像。

上海复旦大学教授 陈思和

在今天的中国，还有哪些东西是“新意识形态”没办法一口咽下去的？我想，张承志的文字大概就是。

上海大学教授 王晓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