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位哲人说:品茶似乎是品位着人生。的确,品茶不止是艺术与生活的结合,而且蕴涵着人生哲理。品茶是一种生活享受,也是一种文化熏陶。杯茗在手,神驰八极,枯涩回甘的茶味,委实如绵长的人生之路,回味的是从艰难足迹寻得的人生哲理。
茶,同样的一杯茶,由于喝饮品啜者不同的个人禀赋、社会境况、文化修养,就会有各不相同的感受和思悟。茶饮、茶俗、茶礼、茶艺、茶道,中国茶文化的方方面面,无论俗人、雅士,各有所好,各有所得。
本书为“中华茶趣文丛”中的一本,以漫谈随笔的形式,生动有趣地介绍了茶文化的方方面面,图文并茂,是一本雅俗共赏的好书。
“只要有一壶茶,中国人到哪都是快乐的。”了。林语堂先生这句话透彻地说出了茶对于中国人生活的重要。“人们或在家里饮茶,或者去茶馆饮茶;有自斟自饮的,也有与人共饮的;开会的时候喝茶,解决纠纷的时候也喝;早餐之前喝,午夜也喝。”喝茶品茗,给中国人带来了享之不尽的快乐。本书为“中华茶趣文丛”中的一本,以漫谈随笔的形式,生动有趣的笔调,系统而重点地阐述了清茶的使用价值和艺术价值,值得一读。
大观园外的茶饮
《红楼梦》毕竟是一部不朽巨著。曹雪芹以十分罕见的巨大艺术力量,描绘了像生活卒身一样丰富、复杂和天然浑成的封建社会的生活图画。在饮茶这个小小的生活侧面上,也是这样。它既描绘了大观园内择茶、选水、候汤、用具样样精到的品茶场面,又生动刻画了大观园外“身为下贱”的人们,简陋马虎地喝茶解渴的情景。
小说第七十七回有这样一段:晴雯被撵出怡红院,住在姑舅哥哥吴贵家里,一天宝玉偷偷去探望。晴雯独人睡在芦席土坑上。正渴了半日叫不着人,见宝玉来了,便央求宝玉倒半碗茶给她喝。这里的茶壶是个黑沙吊子,不像个茶壶;茶碗大而粗,透发油膻之气,不像个茶碗;茶汤是绛红的,并无清香,且无茶味,只一味苦涩。而晴雯得之,如得了甘露一般,一气都灌下去了。宝玉心下暗道:“往常那样好茶,他尚有不如意之处;今日这样。看来,可知古人说的‘饱饫烹宰,饥餍糟糠’。”“饥餍糟糠”,这是生活在底层的“下贱人”,遭受欺压的不得已。有诗曰:“玉腕熏炉香茗洌,可怜不是釆茶娘!”在封建剥削制度下,众多的香茶美泉,茶农自己都是无缘消受的,只能是贵族地主们的消遣品。
清代杭州有个诗人叫陈章,与曹雪芹生活在同一时期,他写过一首《釆茶歌》,反映了当时西湖茶农惨遭掠夺的苦况。诗曰:“风篁岭头春露香,青裙女儿指爪长。度涧穿云釆茶去,日午归来不满筐。催贡移文下官府,哪管山寒芽未吐。焙成粒粒比莲心,谁知侬比莲心苦。”在那春茶初熟,新茶飘香的时节,我们听不到一点采茶女儿的欢歌笑语。清香的茶叶,在采茶的女儿眼里成了粒粒极苦的“莲心”。大观园内品尝的粒粒香茶,何尝不是凝聚了釆茶女儿的心酸和凄苦。
P234-P235
《中华食趣文丛》序
傅璇琮
杭州出版社前一时期计划编印一套大型学术文库《西湖丛书》,其中的《西湖全书》、《西湖文献集成》,正陆续出版,受到学界的关注;今又推出极富文化魅力和欣读韵味的散文小品《中华食趣文丛》,肯定也将受到社会的赞赏。杭州出版社力求弘扬民族优秀传统文化,渴望满足广大群众的健康审美趣味,这种务实、创新的识见,对当前出版社改制于文化产业领域来说,是颇值得注意的。
中华饮食应当说是我们传统文化极受人们关切的组成部分。我们前辈学术大家也多将此与文化、艺术等结合,作新的探索。如鲁迅先生于1927年在广州有一学术讲演,题为《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后收于《鲁迅全集》。这篇文章论魏晋文学,着重剖析那一时期文人独特的生活行迹和精神寄托,文章抓住药与酒这两样当时带有社会性的事物,就把那时的文人写活,也从而把那一时期的文学风貌清楚地勾勒出来。又如20世纪著名诗人,长期在清华大学、北京大学执教的林庚教授,他就曾以饮酒作为比喻,说“魏晋人好酒,酒似乎专为人可以忘掉一切”;又将魏晋人与盛唐人喝酒的风态加以比较,谓:“酒对于魏晋人是消极的,是中年人饮闷酒的方式;唐人的饮酒却是开朗的,酒喝下去是为了更兴奋,更痛快的歌唱,所以杜甫有‘李白斗酒诗百篇’的名句”(见其所著《中国文学简史》第259页,上海文艺联合出版社,1954)。这种将酒与文人生活方式、心理状态有机结合,是很有启示意义的。
事实也确乎如此。如陶渊明六十余岁归居田园时,“闲居寡欢”,正好获得名酒,于是“无夕不饮”,并在一秋之内,以“饮酒”二字为题,写了二十首诗(见毛氏汲古阁本《陶渊明集》卷三)。又如杜甫于唐玄宗天宝时在长安,怀念在江南的李白,“渭北春天树,江东日暮云”,很想再与这位挚友叙谈,于是深致情意:“何时一樽酒,重与细论文”(《春日忆李白》)。这两位诗人名家都把酒与个人的感慨、友人的情怀深深联系在一起。
不止是酒,饭菜也能引起人的情致。如江东名士张翰,西晋时仕宦于洛阳,时政局已趋于动乱,他就“因思吴中菰菜、莼羹、鲈鱼脍”,抒感云:“人生贵得适意耳,何能羁宦数千里以要名爵”并有歌云:“秋风起兮木叶飞,吴江水兮鲈正肥。”(见余嘉锡《世说新语笺疏·识鉴》)
又如唐开元时诗人孟浩然。应农村一位友人之邀,到他家中作客,“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面对“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的清雅环境,心情舒畅,于是临走时,向主人表示:“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过故人庄》)。一次普通的农庄会聚,一次鸡黍饭菜的热情对待,将怡静秀美的农村风光与淳朴诚挚的情谊融成一片。
我这里所举的几个诗例,也就是因这套文丛所标的“中华食趣”而引发的。这套书将源远流长、丰富多彩的中华饮食文化,以漫谈随笔的形式,生动有趣的笔调,作系统而重点的阐述,应当说是极为吸引人的,如徐海荣先生的《菜羹谈》,阮浩耕先生的《品茶录》,吴国群先生的《醉乡记》,分别以名肴、清茶、美酒,阐发其实用价值与艺术价值;而周新华先生的《调鼎集》,则又从各种独具特色的饮具食器,表现出社会各个层面多样化的审美要求;张科先生的《老饕赋》,生动记述历代名人对饮食生活的情趣与感受,使看似平淡的生活散发出富有诗意的真味。
中华民族文化是一个整体,它是由许多各具特色的地区文化和社会文化所组成和融汇而成的,这也使得我们整个民族文化多姿多彩。我觉得,这套《中华食趣文丛》既生动传播多门类的饮食文化知识,又能提高和丰富当今读者的生活情趣和精神素质,当也可促进传统文化史的综合探索。这确是杭州出版社强化社会责任意识的可贵追求。
2004年11月,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