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推荐 《礼法之外:唐五代的情感书写》收入十四篇文章,讨论九世纪初至十世纪中叶,即中晚唐至五代时期的情感书写。这时候,士人通过讲述和写作来分享情爱诗歌和故事,“风流才子”“有情人”成为士人构想自我形象的新模式。 此时的情感书写也开启了中国言情戏曲和小说的新模式,包括以才子佳人为主人公,基于自由选择的两性关系,强调双方的承诺、感情的持久等特征。这样的感情不是男性在事业和家庭之外的闲暇时光消遣享用、用后即弃的风流韵事,而是将男女情爱看作自主、恒久的理想主义小世界,对中国爱情文学影响巨大。 作者从文本、文化两个角度考察这一文学文化现象,一方面分析作品的结构、修辞特点,另一方面考察这种写作兴起的社会原因,通过个案研究去理解情感书写与士人追求政治成功、积累文化资本、塑造自我形象之间的关联,以及这种边缘写作与社会秩序、文学传统之间的紧张关系。 作者简介 洪越,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副教授,哈佛大学东亚语言与文明系博士,曾任教于美国卡拉马祖大学外文系。主要研究领域为唐代文学与文化,海外汉学。在《文学评论》《文艺研究》《北京大学学报》、Journal of the American Oriental Society、T'ang Studies、Asia Major等期刊发表论文多篇。 目录 前言 上编 中晚唐个案 公与私的交叠——政治境遇与白居易的妓乐书写 元稹:自述恋情的尝试与难题 沈亚之:带有边缘性质的写作 读者与作者的“竞争”——论晚唐五代杜牧形象的生成 韩偓《香奁集》的编录与唐末回忆性书写 中晚唐墓志中的浪漫书写 中编 在五代十国的延伸 前蜀的宫廷唱和与诗集编选——唐代文化“继承者”身份的塑造 《花间集》的编选:构建具有“包容性”的后蜀文化 从徐铉、韩熙载看南唐士人对妓乐活动的评议 南唐的皇帝、词臣、史家与曲子词 下编 情爱表达的“语法” 写情文学的结构 情爱故事的修辞 浪漫话语的难题 结构分析:解读唐诗本事故事的一种方法 序言 本书包括十四篇文章, 讨论九世纪初至十世纪中叶 这一个半世纪即中晚唐至五 代时期的情感书写。“情感” 指婚姻以外的男女之情。晚 唐笔记集《本事诗》、宋初 类书《太平广记》设置了“ 情感”的类别,其中收录的 就主要是婚外男女情的故事 。用“书写”而不是“文学”, 主要有两个考虑。一是研究 对象不仅包括那些艺术性较 高的,一般被归类为“文学” 的体裁,如诗、词、传奇, 也包括轶事笔记这样经常不 被认为是“文学”的作品。二 是想强调,本书不仅注重作 为成果的文本,而且重视作 为动作、过程的“书写”,想 了解作家在什么样的人生境 遇中创作写情作品,他们为 什么写、如何写,其情感写 作与政治生涯之间关系的种 种情况。研究对象也包括这 些文本和过程的“再书写”, 即作品与关于作品产生的故 事的阅读、传播和影响。 九世纪以前当然也有写 情作品。在中国的前现代社 会中,以家庭和国家为核心 的社会伦理秩序不包括男女 情爱,这种感情对社会秩序 是潜在的威胁。因此写情作 品往往或者告诫男女之情的 危险,如红颜祸水叙事,或 者聚焦诱惑与抵抗诱惑的张 力,如定情赋。正面描写情 爱的作品如果得以保存,一 般处于文学传统的边缘位置 ,与那些在阶级、性别、文 化秩序中被指认为“低等级” 的人联系在一起。比如以歌 咏情爱为主的吴声、西曲, 很大程度上是东晋南朝的北 方贵族移民对南方本土平民 的想象,认为后者“更‘原始’ ,更‘自然’,更充满激情和 纯真’。收录了不少艳诗的 《玉台新咏》,则是为贵族 女性的休闲阅读而编纂的诗 集。当然也有写情之作进入 正统文学的范畴,如《诗经 》,但那是在其被赋予了政 治寓意之后。 中晚唐的情感书写出现 了一些不同以往的特征。首 先是人们对情的兴趣表现在 多种文体中,比如诗、传奇 、轶事笔记。白居易、元稹 、杜牧、李商隐、韩僵等很 多诗人都写了数量可观的艳 诗;《莺莺传》《霍小玉传 》《李娃传》这些以情爱为 主题的著名唐传奇也创作于 这一时期:还有大量记述士 人与风尘女子、女神、女鬼 艳遇的故事,两个男人竞争 一个女人的故事,收录在《 本事诗》《云溪友议》《唐 阙史》《三水小牍》等轶事 集中。而且,男女之情不仅 是文本的对象,也是舆论的 热点。一些士人痴迷于激情 ,通过讲述和写作来分享这 些以情欲、爱恋为主题的诗 歌和故事,一起评论、感慨 作品里面的人物。在这样的 文化语境中,情色风流成为 一种被肯定的价值,“风流 才子”“有情人”成为士入构 想自我形象的新模式。我们 看到,自居易作《琵琶行》 写自己为妓人的不幸遭遇洒 下同情的泪水,李商隐在《 柳枝五首序》中讲述自己与 洛阳商人女儿柳枝的诗缘相 遇,韩僵在《香奁集序》中 追忆自己年轻时狭邪游、写 艳诗的风流经历。这个时期 的情感叙事也开启了中国言 情戏曲和小说的新模式,包 括以才子佳人为主人公,基 于自由选择的两性关系,强 调双方的承诺、感情的持久 等特征。这样的感情不是男 性在事业和家庭之外的闲暇 时光消遣享用、用后即弃的 风流韵事,而是将男女情爱 看作自主的、恒久的理想主 义小世界,对中国爱情文学 影响巨大。 那么,为什么情感书写 在中晚唐骤然兴起,并出现 了这些新的特征?影响最大 的是陈寅恪的观点。他在讨 论元稹的《莺莺传》及其艳 诗与悼亡诗的两篇文章中提 出,进士阶级的兴起与写情 文学密切相关。他认为,高 宗武后以来崛起的家门通过 进士词科致身通显,这使进 士阶级“重辞赋而不重经学 ,尚才华而不尚礼法”,因 此,唐代进士科“为浮薄放 荡之徒所归聚,与倡伎文学 殊有关联”。虽然陈寅恪将 进士新阶级与山东旧土族对 立的观点已被后来的唐史学 者质疑和修正,但他指出的 进士群体与写情文学之间的 关系是有说服力的,因为进 士出身的文学官僚在唐代政 治文化中占据主导位置,与 写情文学盛行基本同步,都 是在德宗、宪宗至懿宗、僖 宗时期。不过,陈寅恪没有 解释为什么进士群体举止“ 放荡”并赋予“放荡”正面的 价值,为什么男女之情这个 在中国文学传统中地位边缘 的主题。在此时成为士人热 衷歌咏的对象。这里暗含的 逻辑是:出身寒素的进士群 体不重礼法,于是男女情欲 在礼法约束缺失的情况下自 然出现。表现狎妓的文学也 随之产生。然而我们知道, 男女情爱在某个时期被肯定 、写情成为某个时代的风尚 ,从来不是自然而然的,而 是与社会文化思潮、与人们 对个人身份和社会秩序的再 思考有紧密的关联。晚明的 文学和哲学中有对“情”的推 崇,甚至出现《牡丹亭》那 样赞美为情生、为情死的作 品,是晚明士人用强调个人 自我的反抗话语,通过把道 德源头定位于人的感情而非 伦理守则,来挑战“存天理 、灭人欲”的新儒家礼教。 二十世纪“五四”一代对“自 由恋爱”的推崇和当时大量 涌现的爱情文学,是中国转 型为现代民族国家,个体被 打造为独立、自由、个人主 义的现代主体的重要环节。 那么,面对中晚唐盛行的写 情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