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如何过节？对于二十四节气又有怎样的讲究？中国传统绘画尽管不以写实取胜，却在摄影术尚未问世的漫长时光里，以别样的方式为时序更迭留下珍贵的图证，亦成为难得的历史档案。本书打通艺术、历史、民俗、自然、文学等多学科知识，将古画中的岁时记娓娓道来，涉及的古画多达数百件。作者试图在春、夏、秋、冬四个篇章中用若干关键词串起古画，以及古画所映照的该季节的节日、节气、风物、风俗，凝聚起特定时节的精气神，以期展现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独有的“时间的力量”。

范昕（1984.2-），笔名月白釉，女，湖南长沙人，复旦大学中文系硕士研究生毕业，《文汇报》首席记者、主任记者、资深编辑。
长期浸润于文化圈、艺术圈。担任《文汇报》艺术条线记者十余年，同时编辑《文汇报》“艺术”版十余年，多次获得上海新闻奖等奖项。同时，在艺术评论领域卓有建树，曾获评“中国文艺评论新媒体2022年原创首发达人”，多篇艺术评论刊登于《上海艺术评论》等权威期刊。

芳节·春到人间草木知
总把新桃换旧符——古画中的春节
灯火阑珊盼春来——古画中的元宵
春和景明郁青青——古画中的春色
拂堤杨柳醉春烟——古画中的春柳
春来处处闻啼鸟——古画中的春鸟
万紫千红总是春——古画中的春花
丰年不叹负春耕——古画中的春耕
游子寻春半出城——古画中的春游
曲水自流寒食酒——古画中的春日雅集
忙趁东风放纸鸢——古画中的春日嬉戏
槐序·绿树荫浓夏日长
水亭烟榭晚凉中——古画中的纳凉圣地
蒲扇轻摇拂清凉——古画中的消暑神器
夏木阴阴正可人——古画中的夏意
窗前谁种芭蕉树——古画中的芭蕉
夏竹苍翠尽开颜——古画中的竹子
映日荷花别样红——古画中的荷花
荷花深处小船通——古画中的泛舟采莲
锣鼓频催破浪梭——古画中的划龙舟
梅子金黄杏子肥——古画中的夏果
青草池塘处处蛙——古画中的夏虫
菖蒲酒美清尊其——古画中的夏毒
金素·最是橙黄橘绿时
晴空一鹤排云上——古画中的秋山
九月九日眺山川——古画中的登高
万山红遍层林染——古画中的秋色
满城尽带黄金甲——古画中的菊花
玉阶桂影秋绰约——古画中的丹桂
蓼岸风多橘柚香——古画中的柑橘
柿叶翻红霜景秋——古画中的柿子
紫蟹霜肥秋纵好——古画中的螃蟹
稻花香里说丰年——古画中的秋收
平分秋色一轮满——古画中的中秋
不知秋思落谁家——古画中的秋愁
秋山四邻萧寺枕——古画中的秋山萧寺
秋风萧萧送雁群——古画中的秋雁
白藏·雪晴云淡日光寒
寒林漠漠愁烟锁——古画中的寒林
寒鸦点点人残云——古画中的寒鸦
梅花凌寒独自开——古画中的梅花
围坐红泥小火炉——古画中的御寒
试数窗间九九图——古画中的消寒
谷粟为粥和豆煮——古画中的腊八
家有杯盘丰典祀——古画中的迎春序曲
窗含西岭千秋雪——古画中的雪景
屐踏冰湖似箭驰——古画中的冰上运动
孤舟独钓寒江雪——古画中的雪渔
后记
编辑手记

紫禁城内，太和殿前，
汉白玉石制成的日晷巍然耸
立。它感应自然，又被赋予
人文色彩，在展昏往复、寒
暑易节中，见证着中国人独
特且历史悠久的时间系统，
并逐渐内化为中华民族的一
种精神符号、文化标识。大
约三千年前，中国人已发明
出目晷，利用太阳照出影子
的长短和方向来观测时间。
光阴，是古人对于时间的称
谓，所谓“一寸光阴”，原意
即为日晷上的一寸影子。
知天时，顺四时，择时
日，是中国人特有的讲究。
无论各有丰厚内涵的传统节
目，从春节、端午节到中秋
节、腊八节，还是二十四节
气这张俨然凝结中华智慧的
时间表，无不让人清晰感受
在年轮转动之下，老百姓有
滋有味的生活方式。这是一
种属于中国人的浪漫。
中国传统绘画尽管不以
写实取胜，却在摄影术尚未
问世的漫长时光里，以别样
的方式为时序更迭的特定岁
时留下珍贵的图证，甚至成
为难得的历史档案。本书以
一种“无知者无畏”，试图打
通中国传统绘画中的匠人画
、文人画甚至壁画、年画、
画像砖等门类，山水、花鸟
、人物各科，工笔、写意、
水墨、没骨、白描、界画等
技法，找寻并放大不同画风
作品背后的图像学意义与社
会历史价值，将它们“混搭”
成一部古画中的岁时记，从
中亦可窥见中国传统绘画以
意境取胜的独到表现力。
有的画未必是画史上的
主流，却承载着大量社会历
史信息，为人们掀开中国古
代特定岁时、特定风俗的鲜
活一角，如《明宪宗元宵行
乐图》还原了明代宫廷欢度
元宵佳节的盛景；清代宫廷
画师徐扬的《端阳故事图册
》以册页形式描绘清代端午
时节的民间风俗。有的画找
不到对应的现实场景，却以
气韵为不同时节留下印记独
特的心相，如隋代画家展子
虔的《游春图》定格了大好
河山盎然勃发的春日气息，
南宋画家赵伯驹《江山秋色
图》将秋天的山色变化演绎
成富于节奏的交响乐。有的
画聚焦四季“限定版”物象，
以小见大，激起人们对于某
个特定时节的向往，如清代
画家恽寿平笔下春目的桃花
灼灼、清代画家任伯年笔下
秋目的醉蟹与菊花。有的画
俨然将镜头推向时光流转之
下的人，不经意间洋溢着老
祖宗们在日常生活里的智慧
与诗意，如宋代佚名画家笔
下夏日的莲塘泛舟，《胤稹
行乐图册》中冬日的围炉观
书。无论画面的写实程度如
何、与社会历史的匹配度如
何，它们都无法脱离现实世
界而独立存在。并且，写生
亦是中国绘画自古以来的传
统，有如荆浩之《笔记法》
、黄公望之《写山水诀》为
证。
这是一本跨学科的普及
类读物，灵感来自笔者在《
文汇报》责编“艺术·中华优
秀传统文化系列谈”和“在二
十四节气里读瞳中国”这两
个系列文化副刊的延伸感悟
，包罗艺术、历史、民俗、
自然、社会、文学等多学科
知识。全书涉及的古画多达
数百件，尽可能优先选择来
源于海内外权威博物馆、美
术馆的代表性作品，尽可能
兼顾更为丰富的流派、画家
。
本书特地没有循着传统
佳节或二十四节气的推进顺
序来行文，而是分春、夏、
秋、冬四个篇章，试图在每
个篇章中用若干关键词串起
古画，以及古画所映照的这
个季节的节日、节气、风物
、风俗，凝聚起特定时节的
精气神。这固然是一种并不
严谨的分类方式，很多思考
都不够成熟，不同章节里的
内容不免存在交叉，有时只
好择其与关键词最为贴合的
某一方面，受关键词所限，
也不得不舍弃了一些难以纳
入框架的内容，例如七夕，
但希望能形成一种更为通俗
易懂的叙述，也尝试着揣摩
一种更为意象化的表达，希
望它能更为贴近中国画注重
意境的本质。
范昕

本书特地没有循着传统佳节或二十四节气的推进顺序来行文，而是分春、夏、秋、冬四个篇章，试图在每个篇章中用若干关键词串起古画，以及古画所映照的这个季节的节日、节气、风物、风俗，凝聚起特定时节的精气神。

从未想到，我的第一本
书不是过往在报刊发表文章
的精选合集，而是完完全全
另起炉灶。班门弄斧，令行
家见笑了。
对我而言，这是一份“时
间的礼物”。
不仅仅指书中内容与时
序流转息息相连，也指这本
书的写就与自己近15年担任
记者兼编辑杂而不专的积累
不无关涉。甚至于，它的促
成是多少因缘际会的水到渠
成。
感谢我所供职的《文汇
报》，让中文系出身的自己
得以与艺术结缘，拥有长期
深耕艺术这亩田的难得契机
。
感谢我的策划编辑潘飞
，相识十多年，素未谋面，
却给了我莫大的信任和鼓励
，让我“任性”地书写这本或
许在很多方面未必经得起推
敲的小书，甚至从不催稿，
而在我需要听取建议时，总
能闪现出金点子。
感谢我的研究生导师祝
克懿，传道授业解惑之外，
始终如慈母般关注着我一点
一滴的成长，并且特意倾情
为我的小书写下洋洋洒洒的
序言，不吝溢美之词。
感谢我的爸爸范维浩，
以工科教授退休之后的小小
爱好，为我的小书题写了情
感浓度超标的书名。
感谢我朝夕相伴的家人
们，默默站在我身后，给我
力量，为我解忧，让我的写
作没有半途而废。
感谢写作过程中给予我
提点与帮助的众多亲朋好友
，灵感的千头万绪离不开你
们。
感谢故宫博物院、上海
博物馆等国内外众多文博机
构免费开放的电子藏品资源
，正是馆方的辛劳整理、无
私共享，铺就了我此次的写
作通途。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
小书出版之时，正值自己迈
入不惑之年。
纵然绕过一些弯路、撞
过一些南墙，仍然相信，时
间是世界上最公平的东西，
总会给温柔的我们以嘉许。
又是一年春来到。让我
们跨越时间的湍流，从容前
行。
写于2023年岁末

启
总把新桃换旧符——古画中的春节
天寒地冻，围炉欢庆，家人团坐，灯火可亲。春节，明明是一年之中最为寒冷的时候，然而就人们的心理而言，却春意盎然。大年初一，古时又称元旦、元日、岁日、元辰。这是新年第一天，一元复始，仿佛过去一年再多的苦厄在此时都将归零，迎来一个欣欣向荣的全新起点。
孟浩然笔下的田家新年是：“田家占气候，共说此年丰”（《田家元日》）；白居易忆及的春节家宴为：“岁盏后推蓝尾酒，春盘先劝胶牙饧”（《岁日家宴戏示弟侄等兼呈张侍御二十八丈殷判官二十三兄》）；王安石《元日》曰：“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叶颐《己酉新正》道：“历添新岁月，春满旧山河”……由此不难窥见，春节意味着欢欣、希望。贴门神、放爆竹、吃饺子、饮屠苏酒、拜年、祭祖……春节沉淀下来的习俗丰富多彩，甚至衍生出为庆贺新年而绘制的节令画——“岁朝图”，承载着人们迎新祈福的美好愿望。
历代画家作岁朝图，含有元旦开笔、预祝一年万事吉利之意。其中有一类可以归为风俗画，多以“岁朝欢庆”或“岁朝行乐”命名，充满浓郁的生活气息，最是将春节的欢腾景象、热闹氛围和盘托出，也为千姿百态的年俗活动留下生动的图档。
乡村人家如何过新年？晚明画家袁尚统画过一幅《岁朝图轴》（故宫博物院藏），表现的即为山村一隅过新年的景象。乍一看，这像一幅隐逸的山水画，树高山远，树石勾勒填色后皴擦，远山以花青淡淡涂染。凑近一瞧，十多个远比树小的人物居于画中下半部分，其中多个孩童在院中敲锣、打鼓、放鞭炮，尽情嬉戏玩乐，屋内三位长者则同桌对饮，观看儿童嬉耍。与之几乎同时代的李士达《岁朝村庆图》轴（故官博物院藏，图1-1），画的也是民间村野里的春节，同样以山水为背景，然生活气息更加浓郁，年俗活动也更为丰富。画家的题跋，表明了此图所画乃苏州石湖。画中，水道将陆地分为若干块，以桥连接，村舍多达五六处，与大大小小的院落以及篱笆围墙参差有致，形成画面的节奏感。此图总共出现了约四十个人物，男女老幼皆有，身姿各异，神态生动。有意思的是，在常见的访友宴饮、燃放鞭炮、敲锣打鼓等春节场景之外，还埋了不少“彩蛋”。例如，画面中间偏下方的篱笆墙外，正在行走的两个童子正沿街吆喝售卖春饼（图1-2），其中一个童子胸前悬挂的箩筐里，正是装有春饼。春饼是用面粉烙制的薄饼，一般要卷菜而食。春节与二十四节气中的立春有着深厚的渊源，时间上也通常相差无几。在这段时间里，人们有吃春饼喜迎春季、祈盼丰收的习惯。距其左方不远的村舍里，两人临窗而坐，饮酒叙谈，他们桌上放置的方形格盘，盛放着不同色彩的菜肴，此或为春盘。春盘又名五辛盘，指的是取五样辛荤的菜，供人们春日食用。杜甫的“春日春盘细生菜”、陆游的“春日春盘节物新”等诗句，都真实反映了这一习俗由来已久。而与之场景毗邻的廊内，两位文人雅士正在挥毫泼墨、切磋书画。这等风雅艺趣，在江南并不少见，亦构成太平盛世、人民安乐的一个注脚。
富于市井气息的年味，浓缩在清代宫廷画家丁观鹏绘于乾隆七年（1742年）的《太平春市图卷》（“台北故宫博物院”藏，图1-3）。此图的水平构图、长卷形式，在岁朝图中甚为罕见，共绘有十六个场景、一百多个人物，将太平盛世京城新春市集的热闹劲洋洋洒洒地画了出来。其风格上也近似于年画，有着喜庆、鲜艳的色彩。爆竹、灯笼、果品、小吃、鸟鱼、泥人、玩具、面具……集市里的年货琳琅满目，应有尽有。令人大开眼界的，更有游艺活动。画卷中间人数最多的场景是跑旱船表演（图1-4）。这是北方民间喜闻乐见的娱乐节目，用竹片或木条为架，船舱、船身均以布绸装饰而成，表演者手把船帮站立船中，双脚走动带动船行。图中表演者共三人，均戴蓝色头巾，橙衣女子与灰裳男子背着布满蓝色花纹的船只，敲着锣鼓，人群中间身着橘色白花衣服的人则手拿折扇，神采飞扬，似在向观众介绍着表演内容。跑旱船表演不远处有位蓝衣老者，背着两个太平鼓，左手执鼓，右手执杖，边走边击打，其身旁的两个童子一个也拿着太平鼓，另一个手举捧有太平鼓的粉衣人偶。太平鼓又名“单鼓”“羊皮鼓”，是流行于北方各地的曲艺曲种，演员手执用铁条做成的直径约尺许、鼓面蒙以驴皮的圆形单鼓，以竹制鼓键击鼓，载歌载舞。此种表演因有“太平”寓意，也被称为“迎年鼓”。傩戏，这一流传久远、用以驱瘟避疫的舞蹈，则构成画卷的压轴场景。只见搭建的一人多高的戏台子上方，由幕后之人操纵的一个满身彩衣的傀儡人偶在绘声绘色地表演着傩戏，周围聚集了约二十位观众仰头观看。这些场景共同直观诠释着春节的盛大与喜庆。
富庶人家过新年，又有怎样的讲究？绘有大户家族新春之际于宅院团聚欢庆的清代宫廷画家姚文瀚《岁朝欢庆图》（“台北故宫博物院”藏，图1-5），即展开颇为典型的图景。图中，正厅摆设酒食，长辈们围坐饮宴。家仆或持酒壶侍立，或端送糕果，穿梭于前厅回廊里。在后院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