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皮之下》的叙事者佩德罗是一名黑人。他的父亲本是一名公立学校的教师，但在警方的街头盘查中被误杀。悲剧发生后，佩德罗回到父亲生前居住的房子，通过整理旧物，重拾父亲的回忆。这部小说通过敏感而残酷的叙述，展示了一个种族问题突出、教育体系失败的国家，并对父母与子女之间的关系进行了集中描述。回忆已逝父亲的生平经历，对于佩德罗而言虽然痛苦，却也是救赎的过程。
特诺里奥以细腻的笔触，将个体感受融入巴西种族冲突的大背景下。他在构思和组织人物以及处理家庭关系的复杂性和小悲剧方面具有不可思议的能力，他已经成为当代巴西文学中非常强大和风格上非常勇敢的声音之一。

杰弗森·特诺里奥，巴西作家、教师、研究者，南大河州天主教大学文学理论博士，现居阿雷格里港。曾出版《墙上的吻》（O beijo na parede）、《没有上帝的星星》（Estela sem Deus）等作品。2020年新作《表皮之下》获巴西雅布提文学奖。特诺里奥积极撰写文字讨论种族歧视与黑人性，并关心黑人教育问题，其作品被译成多国语言出版。

表
里
重返圣彼得堡
巡逻艇

《表皮之下》是一部深情而有力的作品，它透过佩德罗的视角，带领我们深入探寻黑人群体在巴西社会的真实处境，以及他们所面临的挑战和困境。在这本书中，特诺里奥用深邃的笔触勾勒出了家庭、教育、治安等重要议题，同时聚焦于人物内心，揭示了现代社会中人与人之间的复杂情感与共同困境。
《表皮之下》不仅仅是一本关于巴西种族主义和当地警察暴力的书，它更是一部关于情感、理解和成长的作品。这本书将带领你深入人性的深处，感受主人公在面对困境时所展现出的勇气和坚韧。无论你是巴西文化的热爱者，还是对人性深度探索感兴趣的读者，这部小说都会给你带来深刻的触动和思考。

我们在这个地球上宣誓
，宣誓我们在社会上、在这
个地球、在当下，作为人、
被当做人来尊重、且拥有人
权的权利。为了实现这一权
利，付出任何代价都在所不
惜。
——马尔科姆·X
巴西作家杰弗森·特诺里
奥一九七七年生于里约热内
卢，以教师身份常驻阿雷格
里港。生为黑人，他常常遭
受警察的暴力对待，这也成
为他开始写作的原因之一。
截至目前，特诺里奥一共创
作了三部长篇小说，本书便
是他最近的长篇作品。
特诺里奥写作本书的动
力便是悼念一位巴西南部被
警察误杀的黑人文学教师。
他认为，写作可以成为对抗
种族主义的一种方式。他偏
好以儿童视角出发，借助儿
童天真朴实的心灵力量，探
索贫富差距、种族歧视、阶
级不平等等诸多议题，引起
读者共鸣。与作者前两部长
篇小说《亲吻那一面墙》（
O Beijona Parede）、《失
去上帝的星》（Estela sem
Deus）相似，特诺里奥在
《表皮之下》中依然采用了
更具真实感的第一人称叙事
，以一位幼年遭弃的黑人孩
童视角，将其成长之痛、生
存之苦娓娓道来。特诺里奥
的作品论及种族，但又超越
单纯的种族议题，他笔下的
黑人不是一个标签化的概念
，而是一个个活生生、有血
有肉的人。他们有感情、有
欲望、有痛苦，他们的智能
与人格不因为肤色之别而与
我们有任何差异，却被迫在
社会上遭受不公正对待。
“在巴西南部，拥有黑色
的身体等同于多灾多难。”
《表皮之下》的故事发生于
巴西南部的南大河州，而它
可谓是巴西种族歧视最严重
的州。与圣保罗、里约热内
卢这种吸纳全球移民的大都
市不同，在这里，种族歧视
无须遮掩，白人占据人口的
主要地位，赤裸裸的种族歧
视随处可见。从特诺里奥自
身经历来看，他在里约热内
卢从未被警察找过麻烦，然
而，搬去阿雷格里港之后，
这种事情可谓家常便饭。书
中，作者亦指出，黑人群体
受到的歧视并非同质，黑人
女性所受的苦难更加隐蔽和
深重，而这怡怡是黑人运动
未能注意到的一点。黑人运
动“天下黑人是一家”的宏大
叙事，刻意忽略了黑人女性
被同族男性施加的压迫。根
深蒂固的歧视不仅存在于种
族之间，也存在于性别之间
。
《表皮之下》书写的是
苦难，更是人性。人有表里
两面，重要的并非浅显易见
的“表”，而是心灵深处的“
里”，是内心的柔软情感—
—所有的矛盾，所有的痛苦
，所有的挣扎，正是这些让
我们之所以为人。二〇二一
年秋，特诺里奥接受《真实
巴西报道》采访时表示，“
维持内在首要的是关心他人
”，“我们现在的问题就是对
他人漠不关心……这个时代
的特点是冷漠。”
此外，作者在《表皮之
下》一书中，塑造了与传统
文学截然不同的父亲形象。
特诺里奥发现，在非裔葡语
文学中，父亲形象大多西化
，充满悲剧色彩；父亲造成
孩子的创伤，与孩子关系冷
淡，最后父子和解。然而，
西方的范式和现实并不接合
。在巴西，很多黑人孩子由
母亲一手带大，父亲或是死
亡，或是进了监狱，或是因
为养不起孩子、不想养孩子
而将孩子抛弃。于是，他决
定以另一种方式塑造父亲形
象。他在非洲文学里寻得了
另一种父亲，不像西式父亲
一般，具有如此决定性力量
的父亲。他将这两种父亲形
象带入《表皮之下》，向读
者呈现一种并非悲剧主角，
也不算英雄，而是若即若离
的半吊子父亲形象。写作本
书，亦是作者对积极健康的
父子关系的一种呼吁。而不
幸的是，在很多黑人家庭中
，这样的温暖关系尚不存在
。这无疑也是种族歧视造成
的灾难之一。
在特诺里奥看来，解决
巴西的系统性暴力与歧视问
题刻不容缓。歧视本身便是
实现民主的一大障碍，只要
歧视存在，就无法民主，因
为民主旨在保护所有人的权
益。而缓解乃至消除歧视的
关键之一便是人性，是人的
同理之心。马丁·路德·金说
；“黑暗不能驱除黑暗，光
明才可以。敌意不能消除敌
意，爱才可以。”毕竟，肉
眼能见的肤色并不重要，重
要的是在各色表皮之下，我
们的人格与灵魂。
王韵涵
2023年4月15日于广州

1
有时你一开始思考，便沉浸其中，与世隔离。就这样，你在内心深处造了一座屋宇。这是你的生存方式。如今，我更愿意认为，你离开是为了回到我身边。我想要的不只是你离开造成的缺失。我想要你仍以某种形式存在，无论这样多么令人痛苦，多么叫我悲伤。毕竟，在这个家里，在这所公寓中，你将永远是一具不断死去的尸体，永远是那不愿离去的父亲。其实，你从来都没有离开。直到生命的终点，你还相信书籍能使人获益。然而，你踏入生命，又从中离去，生命之苦却分毫未变。各种物件上残存着你的回忆。这些回忆碎片好似在挑衅，又好似安抚着我，因为它们是感情的遗存。也正是这些物件向我默默诉说你的故事。我也正是借此将你创造，又将你寻回。也正像这般，我试着明白，我们到底还能承受多少悲剧。也许我是想寻得某种真相，不过我并不在乎结果，重要的是四处收集线索、开始解谜的过程。谜题始于客厅门后，在那里我找到了一个橘色黏土盆。盆里有一块石头，那是块奥库塔1，缠着红、绿、白色的珠链，具有神力。我仔细端详它。如此，我们便能深入一条已逝的生命。我将奥库塔从盆中取出。记得那天你说，你的引路神是奥贡2，他能带来好运，因为奥贡是唯一一位能对抗深渊的神。记得正是从你口中，我第一次听到“深渊”这个词。有些词我们在孩童时代便能铭记，因为它们会抚慰人心。记得卢阿拉姑姑说过，一旦找到你的奥贡石该怎么办。“把它包在布里，双手捧着带到河边。”不过，出门前，我去了你的卧室，站在门口向内观察；有些衣服散落一地，有些被扔进衣橱。桌子上，有没墨的笔。有不成对的袜子和超市小票混在一起。有笔记本和纸。还有装着你学生考卷和作业的文件夹。你的房间惊人地混乱、无序。我望着这种种物什，心里明白正是它们会帮我讲述你离开前的模样。正是这些把你打倒的东西，现在将你的故事娓娓道来。它们是来见我的你的鬼魂。
2
教室最后面有学生举手，你走近，他说他得出去。你发现这男孩身体不适。他脸色苍白，双眼泛红。教室里很安静，有些学生留心等着看老师的反应。然而，还没等你想出话说，那男孩一个趔趄向前，吐了你一身。现在整个班都看向你。有人大笑。男孩咳嗽着，又吐了些。这是你在这所学校教书的第二年。那天，在已有经验以外，你又学到了一件事：如果一个脸色苍白、双眼泛红的学生在考试时举手请求离场，最好别靠太近，直接放他出去。安顿好呕吐的学生，你才去了洗手间，并尽量不看自己的衬衫，你可一点儿也不想知道这位学生今早吃了什么，虽然能从这恶心的气味判断，大概是奶咖之类。此时此刻，你想起自己还是学生，在学校里想吐的时候。其实有好多次。胃一直是你身体最敏感的部位。你十二岁时，第一次焦虑发作，而那时你甚至还不知道它名为焦虑。一开始，仅仅是不太舒服，但马上手心出汗，肌肉发抖，冷颤不止，最后是恶心反胃。你第一次焦虑发作是在六年级，是因为想起地板上的小洞，还因为听到科学老师说，几子不一样……”），你们开始跟着女孩子在大厅里打转。然而，你们总是失败。你们太瘦了，也太丑了。因此，为了弥补这一劣势，你们扭腰摆臀，挥洒汗水，舞步丝毫无差，可即使如此也毫无机会。由于你们缺少猎艳者的魅力，女孩子一眼都不看过来。夜深，你和茹阿雷兹没找到伴，只能离开。整个青少年时期都是如此。离开舞厅时，差不多已是黎明，你们得在花钱吃热狗还是花钱买回家车票之间抉择。最终饥饿胜利。于是你们一边分吃一个热狗，一边走回家。你们还年轻，即使花了一整晚跳舞追女孩，再徒步五十分钟回家也不在话下。你到家时，你妈开了门，说她担心得一整晚没睡，说最近阿雷格里港市的暴力事件越来越多了。你耐心地听她讲，但其实你只想上床躺着，自慰，然后睡觉。你也这么做了。说起来，你第一次自慰的时候大概才十岁，从此懂得了在某些时候自慰确实能让自己好受一些。在你刚学会自慰那会儿，十岁的你还不能射精，也尚不知晓这一行为会陪你熬过漫长的孤独。想着刚见过的理都不理你的女孩子自慰之后，一股伴着困意和疲惫的空虚感席卷全身。而现在，你早已不再是少年。每次你醒来，把手放到床的另一侧，你都会扪心自问，当时是不是不应该坚持和埃莉萨在一起。是不是不应该原谅她。然而你已经变得太过骄傲。五十二岁的你，忘了该如何原谅。你起床，今天周六，晴天，准备去阿雷格里港的街上散散步。你戴上耳机出门，听着路易斯·梅洛迪亚1的歌《虽生犹死》。
P2-18十亿年后太阳就会爆炸。当你发现世界末日真的存在，你不禁浑身颤抖。结果连着几周，你都为了人类、天体、星球和太阳系操心受罪。你为了未来的人类那样痛苦，提前为将来所有世代操心。死亡的概念那样辽阔，那样可怖，直叫你手足无措。你还想起二十一岁的某天，你驻足镜前，意识到生命有多混乱，有多了无意义。你回到教室。学生们早就没在写考卷了。空气里还盘旋着呕吐物的酸臭味。已经叫了清洁工，但你知道人不会那么快就来，毕竟这是一所阿雷格里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