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放的中华》通过一个英国医生岱摩（后改名为“平西”）在大清国的数年游历和他的所见所闻、所感所思，记录下了晚晴帝国的风土人情、经济方式和政治制度等，内含版画插图百余幅。在这本丰富有趣的书里，我们得以从一个欧洲人的新奇视角去观察100多年前的中国，在他的眼中，当时中国的一切是那么新鲜而不可思议，大辫子、小脚、牌楼、独轮篷车、劫匪、四书五经、瓷器……作者以轻松有趣的笔调活灵活现地向世界展现了一个古老国家奇趣而丰富的生活画面。

钱林森，1937年9月生于江苏泰兴。1963年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1966年毕业于北京外语学院法文系，即应邀赴柬埔寨金边王家大学文学院执教，1968年回国至南京大学中文系任教，2003年退休。
长期从事中法（中外）文化文学关系的研究与教学，曾任中文系教授、南京大学比较文学与比较文化研究所创所所长、世界文学与比较文学博士生导师，其间，曾先后受聘法国多所大学执教。参与创办中法双语国际论丛《跨文化对话》，兼任北大中国文化书院跨文化研究院副院长、北大跨文化研究中心学术委员、连任五届中国比较文学学会副会长，为中国作协会员。曾主持完成国家级、省部级社科研究项目多项，出版《中国文学在法国》《法国作家与中国》《光自对方来——法国作家与中国文化》《和而不同——中法文化对话集》《中外文学交流史·中国一法国卷》等专著，主编或参与主编《文化：中西对话中的差异与共存》《20世纪法国作家与中国》《中国文学在国外》《外国作家与中国文化》《中外文学交流史》等大型比较文学与比较文化丛书，主编或编译《中外文学因缘》《牧女与蚕娘》《罗曼·罗兰自传》《走近中国》《法国文化史》等，独立或合译多种文学、社科著作，发表论文两百余篇。2015年荣获中国比较文学终身成就奖，领衔主编的《中外文学交流史》荣获第六届中华优秀出版物奖图书奖、第四届中国出版政府奖图书奖。

开放的中华
莫菲·岱摩的信
书生平西之游记
一 皇家海军—快速帆船—林琛显示天朝威严—阿娘鞋岛与虎门—飞龙—追捕—廉价的英勇—宣战模式
二 澳门—海神—饕餮圣祭—岛疍民—海寇—中国的“红胡子”—海上之王—海禁—1810年的海寇—寡妇头领—女神—梅英传奇—黑旗帮与红旗帮—和平—俘虏的回忆
三 福建—中国式的厩肥—厦门及其侨民—巫师—神秘的风水之道—魔镜—见识礼仪之道—辫子的用途—仪仗队—彩布台上的女人—神秘人物—尽显妖娆—凤凰
四 战船上的鸦片—无用的悔恨—蓝眼睛的危险—军舰—地理崇信—欧罗巴、英吉利、佛朗西之类—红毛番—夷人为何受歧视—对富有的英吉利的成见—伪币制造者
五 福州府—古桥—闽江—千喜阁—鹌鹑和蟋蟀—中国野味—鸬鹚捕鱼—水鼠—消磨时间—流动赌场
六 不可抗拒的诱惑—武和夷—崇安—在闽江上—红茶之乡—茶树种植与采摘—清明节—手套的功能—欧洲人的成见—茶的制作
七 墓地选址人—墓园—逝者的大餐—僧人和哭丧妇—犬奴—舟山与定海—圣母像—阿波罗和玛尔斯—阿弥陀佛—普陀山的寺庙和僧侣
八 地理讹误—府、厅、州、县—从镇海到宁波—阿美士德勋爵号之航—一位要员的权宜之策—桑树与丝绸—崇明岛—盐田—纺织工人—小作坊—慈善储金会
九 上海—帝国大运河—贸易前景—南京布—漆器制作—漆树—中国漆器与日本漆器—工资水平—谋杀—复活的孩子
十 雕镂工匠—古玩店—象牙球—檀香木—屏画—青铜器—古瓷器—算盘—“感谢”—灯笼—焰火
十一 危险征兆—殉道者—清茶门教—秘密组织—圣战—中国的自治区—林琛的苦衷—传单
十二 陷害—劫匪—长刀阵—身陷囹圄的番鬼—龙爪下的赵海—政治主张—前往南京
秀才治学
一 禀折—九卿裁判—王命牌(轻罪法庭的快简程序)—监牢与酷刑—流放—《大清律例》—以牙还牙
二 书面语—母字—象形文字的历史—六书—蟾头—口语—官话与鄙话—要点与建议
三 书生
四 三教—哲学、道德、宇宙起源论
五 迷信
六 启蒙读物—四书—五经—科举
七 题目与答案—诗喻—中国小说
八 科举
九 生日—乐师—戏剧与剧作家—《窦娥冤》—中国滑稽剧
十 历史学家
十一 “九重”显示威严—林琛得到宽恕—谋反者的极刑—棘手的使命
番鬼游北京
一 旅程回忆—洋子江畔—农业与作物—白菜—人口太多—河流
二 工业村—瓷器—蛋壳—古董—神奇的青石—窑神
三 医生的意见—颜色与疾病—人参—不死水—解剖学观点—预言的脉搏—主张顺势疗法的中国人—女性的地位
四 女子的礼仪—独轮篷车—北京—四城—有钱人的娱乐—热情的招待
五 皇帝与百姓—古代社会阶层—现代社会阶层—夷人—奴隶—贱民—特权等级—九品—权利与现实
六 行政管理
七 祠堂—政治远见—皇帝的惩戒—大炮与外交—夺取舟山和香港—停火休战
八 战备—大将军出征—西苑庙会
九 阅兵
十 广东的投降协议—第二次出征—夺取厦门—夺取舟山—定海溃败—夺取宁波
十一 希望破灭—撤离宁波舟山—喜庆—婚礼习俗
十二 停火—南京议和—告别
附录
司汤达之友——批评家E.D.福尔格

为“走近中国”文化译丛
作序
雷米·马修
在古希腊古罗马时代结
束了很长时间之后，欧洲世
界转向了中国，却丝毫不了
解中国之文化何其博大、中
国之历史何其流长、中国之
疆域何其广袤、中国之人口
何其众多。那么，为什么要
走近中国？要知道，要不是
因为那条自罗马帝国时代以
来就闻名天下的丝绸商贸之
路，中国对欧洲一直也并未
表现出多少兴趣。钱林森教
授主持了一项卓越的事业，
就是通过主编这套“走近中
国”文化译丛，从历史和跨
文化的角度，来回答这个宏
大而复杂的问题。该译丛收
录了丰富多彩的著作（原著
多为法文和英文），以帮助
人们理解这样一些对中国都
充满着热爱，或者最起码充
满着浓厚兴趣的欧洲知识分
子是如何从自己的旅行记忆
、宗教信仰以及各自时代所
获得的科学知识出发，自以
为是地对中华文明加以解读
和诠释的。
在欧洲与远东交往的历
史上，起初有三种动机推动
着欧洲人去发现中国：宗教
、商贸和对未知事物的了解
欲。可以说，这样一段发现
的历程多少是遵循了这样一
个历史演进规律的。在信奉
基督的欧洲，人们有一种要
引领新的族群皈依“真正信
仰”的信念。正是这种信念
帮助天主教扩张到了美洲、
非洲，当然还有亚洲。尽管
欧洲早已有人远赴中国探险
，但西方渗入中国的最初尝
试，应该算是传教士们（在
十六世纪末）的成就。他们
甚至还为此设立了一些长期
稳定的传教使团，其中大多
由耶稣会会士或多明我会会
士领导。这些传教使团在中
国大陆的存在一直持续到将
近1950年时才告终结。所
以，欧洲最初获得的有关中
国的信息，要归功于这些教
士，他们在努力培养信徒的
同时，执着地自以为从中国
人的思想和信念中发现了属
于原始基督教的一些遥远的
、变形的元素。当然，我们
现在都知道，他们的这些先
人为主的观念导致他们在理
解中华文明时犯下了多么重
大的错误。
紧随传教使团之后，或
者说与之同步，掀起了解中
国第二波浪潮的，是商人。
这波浪潮在十七世纪，也就
是路易十四时期，渐渐成为
时代的潮流。那时，全欧各
国贵族以及从事商贸的资产
阶级的家里都充斥着来自中
国的丝绸、瓷器和青铜器。
资产阶级也希望能在亚洲，
尤其是在中国，为自己的商
品找到一片广阔的市场，而
不需要承受太多的道义负担
。这些富裕的家庭以及这些
掌权的贵族对这些他们连产
地名称都不清楚的“中国货”
趋之若鹜。我们都知道，这
样一种进攻态势的经济帝国
主义发展到十九世纪，就导
致了一些政治争端和军事战
争，其中的标志就是两次鸦
片战争以及随后那些给中国
留下如此糟糕记忆的一系列
“不平等条约”。无论如何，
西方的商人们还是获得了对
这个丝绸及牡丹之国的认识
，尽管这种认知是以经济利
益为基础的，并且因为方法
论的缺陷而常常充满了误解
。
最后，从十九世纪始直
至今日，以西方文人为主体
构成的“汉学家”群体一直致
力于解读和传播古代传统中
国的语言、文学、艺术、社
会学和历史……要想理解中
国是如何被西方“走近”的，
首先就应该向他们求教。虽
然不可否认，这些学者中有
相当多也曾是传教士或商人
，在解读古代和现代中国的
运作机制上曾经有过宗教信
仰或经济利益上的考量，但
从此，欧洲涌现出了众多懂
得中华文明的专家。当然，
也不要忘记日本的学者，他
们对汉字文化的熟悉程度是
他们的明显优势所在。
……
我在这里提及这些并未
被钱林森教授收录进这套丛
书的作品，目的是吊一下中
国读者们的胃口。要知道：
对中国的热爱是法国文学的
一个鲜明特点。除了在法国
，还有哪个国家会有那么多
以中国作为核心研究对象的
院士？前有阿兰·佩雷菲特
（Alain Peyrefitte，1925-
1999）和让-皮埃尔·安格雷
米（Jean-Pierre Angremy
，1937-2010），今有程纪
贤（Francois Cheng，中文
笔名“程抱一”，1929-），
他于2002年当选法兰西学
院院士，是法国历史上第一
位华人院士。
这套丛书是钱教授特地
为法国的一些汉学家准备的
颁奖台。我们要热烈地感谢
他记录下法国汉学家们在理
解中国的进程中所作出的重
大贡献。而且他们的贡献常
常超越法语世界的边界。葛
兰言（Marcel Granet，
1884-1940）、雷维安
（Andre Levy，1925-2017
）、白吉尔（Marie-Claire
Bergere，1933-）和雷米·
马修（Remi Mathieu，
1948-）培养的一代代学生
如今已经成为执掌法中两国
关系的主力。法国的中国文
化教学也从未像今天这样兴
旺繁荣，而中文也已经成为
法国中学生的一门选修外语
。这一切，都为法国在未来
更加全面地走近中国打下了
基础，为唤醒法国文学的全
新使命打下了基础，为法国
对中国更深沉的热爱打下了
基础。
郁白（Nicolas Chapuis
）
2020年5月3日，北京
（全志钢译）

本书记录了作者眼中道光时期的人土风情、文化教育、经济方式和政治制度，从中可以一窥晚清时的社会风貌，也能给今人以反思。
全书又有当时著名画家奥古斯特·波尔热提供的多幅珍贵插图，更增添了该著作的可读性、观赏性和收藏价值。

莫菲·岱摩的信
致唐玛纳堡的帕特里克·多诺凡
眼科医局，广东
183……年5月
我亲爱的帕特里克，已经整整六个月没有给您写信了！您尽管责备我吧。在我内心，我总能听见您的责备，至少也能感觉到。可是，我真的无法给您写信。我险些丢了性命，多亏一位令人尊敬的人救了我。您无法想象当时的情形，更无法想象他如何神奇地救了我。现在，这位救命恩人请求我抽出几天时间，帮助他的无私仁慈的事业，我如何能够拒绝呢？又怎么能够从这几个白天，这几个夜晚中抽出一小时，哪怕是一分钟给您写信？您会理解我的，我是因为感恩才如此吝惜时间。
您要相信我，要不是如此忙碌，我一定早就忍不住向您细述发生在身边的奇迹，这片独一无二的国度里的奇迹。
我想，我一生都会记得这一天。那是自从上岸以来，我的救命恩人兼向导、尊敬的彼得·伯驾神甫第一次允许我登上医院的屋顶平台。当时，我仍然很虚弱。赢弱的体质让我觉得外面的世界仿佛具有一种奇幻的力量，眼前的一切依旧像是多日高烧引起的浮光掠影般的幻觉。
请允许我详细描述这一切。医院位于一座旧商栈，丰太行七号。我站在平台，眼前是天朝帝国的一个小城。在这儿，天朝帝国患得患失，下令封闭了欧洲的贸易。那是一个早晨，清新的和风吹拂着商行门前四根大旗杆上的英、法、美、荷兰国旗。不远处是一条河，和流经伦敦威斯敏斯特区的泰晤士河一般宽。河上停满小船，密密麻麻，几乎无法通行。不过，慢慢地，我的眼睛习惯了这种表面的混乱，这一片密集的景象中，我看到了一种完美的对称。河船的两侧留出一块空间用于通行，纵行排列的海船也在船体之间留出足够的水道。在这座城市的水上小道上，兜售食物的货郎驶着双桨舢板，吆喝着穿行而过，如同贡多拉小船，只不过威尼斯的河水源自亚得里亚海，清澈得多。主航道的中央停着一艘来自印尼巴达维亚的大帆船，竹制的桅杆上悬挂着草编的船帆，甲板上一幅奇特的杂乱景象，男男女女拥挤不堪，混着猴子、鹦鹉、锦鸡、狸猫和极乐鸟，更有不时穿梭其间的小贩。一个女人站在船头大声指挥着水手，她是这艘奇特海船的船长。
我注意到，虎河上的很多船只都是由年轻女孩掌舵。她们穿着轻便的衣裳，一眼就能看出是女孩，但是艰苦的体力活使她们过早地有了健硕的肌肉，蓝色的长裤下露出赤裸的双脚。这可是连鲁本斯也不敢画出的景象。通常，她们的轻舟只是一种出租车，有时也同时是出售橘子和香蕉的流动商贩。我一眼就看到了一名女子，正在遭遇卑鄙的作弄。她奋力挥桨，划向一艘载着六个到八个英国水手的船。水手招呼女子过去，可等到警觉的女子匆匆划船过去的时候，他们又忽然驶船离开。这个不想失去好买卖的可怜女孩，成了水手们逗乐的对象。相同的把戏重演了两三次。看着这个中国女孩费尽全力地追赶，真让人感到怜惜。她的头饰掉落身边，蓑衣也从肩膀滑落下来。最终，她明白了，愤然地丢下桨板。我看见她做了一个愤怒的动作，诅咒那些奸诈的外国人。“番鬼”（fan-kouei），这个词出现在所有的咒骂中，无数次在我耳边响起。就在这时，我恍然明白了它的含义。“番鬼”，字面意思“外国的魔鬼”，指的就是欧洲人、蛮人、所有人的敌人。当番鬼的船驶过通常不设防的中国边界时，好奇的而且往往抱有敌意的人群立即跑向岸边，跑上甲板。母亲们指给孩子们看，告诫他们要蔑视、仇恨这些蛮人。我保证，孩子们会牢牢记住这些过早就开始的教育。
赤膊的小男孩皮肤晒得黝黑，在简陋无比的舢板上爬着。天真的我不由得担心他们会落水。其实，很可能他们一天落水二十次。曾有无数次，小男孩们对我致敬的手势是一只手抓着初生的辫子，另一只手划过脖子！他们让我感觉到，要是冒冒失失地信任中国政府的话，我的脑袋就不会在脖子上待太久。真是友善的孩子！可是，如果看见这些可怜的小家伙脖子上系着一个葫芦浮在水上，慢慢地顺水漂走，怎能不产生怜悯！他们早已经窒息，双臂张着，眼睛闭着，就像在睡觉。上帝啊，为什么我总是看到这样的情景！
亲爱的帕特里克，难道您不佩服我，这么轻而易举地跳转话题？现在，我请您跟随一位康复期病人离开医院的露台，您将和一位冒险家违抗道光朝廷的严格禁令，冒险航行在内陆运河上。难道您不希望我继续完成我的描述吗？那么，就听我慢慢道来。
这座船只的城市沸腾着千万种声音。时而一响鞭炮声，因为中国小孩都是绝顶的烟火玩家，时而一阵敲锣声、吹号声、打钹声，因为中国人都是疯狂的音乐家。还有小贩们的大声叫卖，每个行当都有自己的吆喝。天朝帝国的士兵，这世界上最可笑的士兵，正在附近的堡垒练习射击，浪费着大量质量低劣的弹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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