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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推荐 他就是著名才子沈君山,《浮生再记》一书里古今中外信手拈来,下笔千言,亦庄亦谐。他是陈寅恪所说的那种为文化“所化之人”,其所化不仅有中国文化,也有西方文化,不仅有人文文化,也有科技文化。 沈君山写作之初,就有意仿效他的前辈本家沈复,在有生之年写出“六记”——追述虽无丰功伟绩,却也颇有逸情趣事的一生。因此继《浮生三记》写出前“三记”之后,再次推出后“三记”《浮生再记》,以潇洒动情地笔触写出从青丝到白发的人生几度秋凉,从容道出“当官”与“罢官”的滋味,谈棋论道写出人生,重情重义,诚挚感人,被赞为“最美的文字”。 作者简介 沈君山(1932.8.29-2018.9.12),浙江余姚人,美国马里兰大学物理博士,曾任职于普林斯顿大学,美国太空总署太空研究所及普度大学。返台后,任台湾清华大学理学院院长、校长等职。 2018年9月12日上午10时,台湾清华大学前校长、知名物理学家沈君山病逝,享年87岁。著有《浮生三记》《浮生再记》等。 目录 《浮生再记》(代序) 第一辑 秋山又几重 愚公子移山 高等微积分 吴大猷先生的讲稿 挨骂的故事 秋山又几重——科学营病中再晤王倬 从台大篮球场谈起——田长霖的伯克利之路 哪吒与孙悟空 第二辑 清华岁月 清华岁月 一封迟到了一年的信 我知道的清交合并的历史 清交合并与一流大学之道 第三波清交合并始末记 第三辑 仕途一年 做官的滋味 罢官的滋味 审预算 第四辑 师徒棋缘 莫教浮云遮望眼——给懿宸的第一封信 汽油和机油——给懿宸的第二封信 驭棋而勿驭于棋——给懿宸的第三封信 附录 两极对话——和三毛的对话 田长霖、沈君山世纪访谈 二进官 后记 序言 本书一共四辑。第一辑 是怀忆师友少年往事的散文 ;第二辑讲我的清华岁月和 对高等教育的一些观念;第 三辑是回忆我为官一年的经 历,包含两篇当时的访问; 第四辑是给我的围棋徒弟施 懿宸的三封信,前后相隔十 九年,是以围棋为主题,讲 我对专业和业余分际的一些 看法。四辑收的都是散文, 大多曾在副刊刊出,并没有 时间性。 本书的始轫和完成,首 先要感谢九歌的总编陈素芳 女士。《浮生三记》出版后 ,偶尔相通电话问问销售的 情形(这是需要勇气的), 她总说还不错,有得赚,去 年初秋,陈总编忽然捧着些 影印的剪报来绐我看,说再 写些,就又可以再出一本书 ,而且,《浮生三记》也可 以改版了。 我在六年前中风后,行 动不便,被迫乖乖地待在清 华,慢慢地发展出一个生活 的routine(常规),包括 每天清晨的动笔,多半是因 书信杂志而起,有所感有所 思时,也写些散文时论,受 了这鼓励,就更勤快些。重 整旧作,补写新篇,编出一 本书来,其风格和以前的《 浮生三记》《浮生后记》( 天下文化出版)相似,取名 《浮生再记》,是为浮生系 列之三。 除了要谢谢陈总编和九 歌等同仁的协助外,还要特 别谢谢洪素瑜女士;在这个 互联网时代,没有她打字、 校正的帮助,像我这样只知 “笔耕”不知与时俱进的老派 作者,这本书一定还只是一 叠蒙尘的稿纸。 二○○五年六月 导语 金庸评价“一等聪明沈君山”,原台湾清华大学校长沈君山精彩的一生。沈君山文理兼修、多才多艺,是才子,社会活动家,工程师,博弈高手。美国马里兰大学物理博士,曾任职于普林斯顿大学,美国太空总署太空研究所的著名科学家。 记录影响科教、文化、学术、各界名人的轶事。真挚地记录众多大师,如胡适、吴大猷、金庸、三毛、田长霖、聂卫平等不为人知的一面。堪比梁实秋的《雅舍小品》,古今中外信手拈来,下笔千言,亦庄亦谐。 朴实的文字回忆自己清华岁月,教书育人,为促进两岸统一所作出的贡献。融人生经历的感悟、待人处世的智慧与雅致脱俗的情调于一炉。 后记 出加护病房的第二天, 老友张作锦带着当天的《联 合报副刊》兴冲冲来看我, 上面载着我新出《浮生再记 》上的一篇文章《审预算》 ,那是九歌的编者月前送去 的,原是为了配合出书作为 宣传,却提前刊出了。副刊 主编是好意,作锦兄是热心 ,却不禁令我想起近二十年 前的一桩往事。 一九八二、一九八三年 间报禁尚未开放,是两大报 (《联合报副刊》《中国时 报》)的黄金时代,广告都 要排队拜托人,才登得上, 相对的,竞争也非常激烈, 痖弦主编的《联合报副刊》 和高信疆主编的《人间》对 着干,想点子,抢作家,用 尽心机。那时我也算是个够 格的专栏作家,有时送稿去 ,顺便在报社叨扰一顿夜宵 ,但很少去《联合报副刊》 。 有一天晚上,十二点左 右,在总编辑室和张作锦闲 聊(那时他是总编),见副 刊室灯火通明,有些好奇, 因为副刊不用等新闻,平常 十点左右就打烊了,就踱进 去。只见主编和四五个人围 着一张桌子,愁眉苦脸又紧 张兮兮,桌上摊着两份大样 ,一份是普通的副刊,另一 份也是副刊,但刊头有一个 斗大的标题《张大干特辑》 ,上面琳琅满目地布满了各 方名家写的悼念大干先生的 短文。大干先生病重已有多 时,他若去世,在艺坛是大 事,大干先生掌故又多,出 个特辑绰绰有余,这是副刊 大显身手的好机会。但副刊 编得早,又非人人有倚马千 言的文才,事先约稿、届时 刊出,是常有的事,一周前 《人间》还向我约悼大干先 生的稿,以琴棋书画四事相 连,要我从棋谈谈传统文人 的艺术修养,我以相去太远 ,没有答应。 忽然,桌上的电话响了 ,主编抓起电话,只是静听 :“嗯……嗯……”最后说:“ 随时联络。”放下电话后, 紧皱着眉头,在屋里踱来踱 去,很像电影里大将在发令 决战前的神情,最后,又像 宣布决策,又像自言自语地 说:“上吧,医生说他撑不 过今晚了。”这话大家一听 就懂,也有点疑惑,但还是 七手八脚地忙着改版。版是 现成的,吵吵嚷嚷了好一阵 子,也就完事了,已经是晚 上一点多。大家松口气,正 准备回家,桌上电话又响了 。 “喂,怎么?动了?” “医生怎么说?” “知道了,再等一阵子。 ” 主编像泄了气的皮球, 情况显然无法掌握。 “怎么样?”一个年轻的 记者问。 “食指又动了一下。医生 说大干先生生命力很强,没 把握,拖过今天也不一定。 ” 满屋子茫茫然了,怎么 办呢?精心策划了许久的特 辑就摊在桌上,没把握上, 可被“他们”抢了先又不甘心 ,只好再等,反正两点钟截 稿嘛。大家就等着,满屋沉 闷的气氛,一点五十分,主 编又和山上守在病房外的记 者通了个电话,没变化,还 是拖拖看。 忽然一位年轻的记者忍 不住了:“拜托拜托,合作 一点好嘛,我们马上就要截 稿了。”大家听了不禁苦笑 一声。 那天,大干先生始终没 有合作,次日凌晨才去世, 两大报刊的同仁都空等了一 晚,还是蛮公平的。 我回想到这里,忍不住 笑出来,《联合报副刊》的 主编这次可能也失望了,我 也不合作。 ——写于二○○五年九月 一日台大医院 精彩页 愚公子移山 我的父母都是学农的,是20世纪20年代美国康奈尔大学的留学生。那个时代,有志青年学农的很多,因为中国以农立国,农民人口占了80%,要为人民服务,最实在的莫过学农。父亲在江南农村长大,从小就见到农民朴实勤奋,但因方法技术落后,吃了很多苦,花了很多力气,成果却有限,早早就立定了学农的志向。母亲原在波士顿的卫斯理大学求学,暑假到康大打工进修,做农科教授的助理,才和父亲认识。两人是真正志同道合的结合,而且终生未易其志。母亲于中日战争时在实验室中过世,实验的成果——杂交产生的小麦品种,以骊英(母亲的名字)一号、骊英二号等为名,延续下去,成为后来许多改良品种的祖先,其经过被载入史册。父亲到台湾来以后,有一个安定的环境,参与领导台湾的农村复兴,得遂其为农民服务的初志,对台湾的经济起飞,也帮忙奠下基础,辞世时诔之者曰:“治学之笃,任事之忠,岳岳君子,士林所崇,功隆国计,泽被畎亩,锲而不舍,为而不有,高龄辞世,遗爱长存。”乃颇为确切的写照。不过这是后话。当初,他们一九二六年学成归国时,中国正处在近百年难得的安定环境,五四运动方过,北伐初定,德先生赛先生方在锋头上,以科学实践救国,以民主开创风气,举国颇有欣欣向荣的气势。那时,出国留学的本就不多,夫妇同学科的更少之又少,归国的沈家新婚夫妇,是拔尖的新派人物,他们自己也胸怀大志,充满憧憬,家居燕话,常以居里夫妇为榜样,虽觉得离他们的成就境界尚颇有不如,不过当以之为法。他们回国后进入中央农业实验所——南京郊外的一个国家研究机构任职,不久就在实验田地附近临溪的地方,买了块地,自行设计了一栋两层楼的小洋房,每天早上,他们循着沿溪的小径去工作,我就自个儿到溪边玩耍,听潺潺的溪声,看蝌蚪长大,然后和蝌蚪长大后的青蛙比赛叫起来谁声音更响亮。我最早的童年就在这样的环境中度过,有许多老来愈发鲜明的回忆。但其中突出的,却是父母亲的一次争吵,而这次争吵的起因和促成者是我。 一杯水的故事 一天傍晚,父母一起从实验室回来,父亲去书房工作,母亲就在厨房准备晚餐,我在两房之间窜进窜出地自得其乐,忽然看见母亲把一杯滚烫的水,在两个杯子间倒来倒去,引起了我的好奇: “为什么要把水倒来倒去呢?” “要让它快点凉。”母亲说。 “快点凉?那为什么倒来倒去就会快点凉?” “因为多一个杯子热就散得快些。” “为什么多一个杯子热就散得快些呢?” 母亲正在炒菜,有点不耐烦,但我的好奇不能不尊重,只好耐下心,解释面积大了,热就散得快。对于一个四岁,最多只有五岁的小孩,显然这大大超过了他能理解的范围。 “为什么面积大了就凉得快呢?” 科学家的妈妈没有办法,显然这也大大超过她教育的能力,何况菜也等着下锅。 “去问爸爸,妈妈要炒菜,厨房太热,快去……” 厨房确实太热,我咚咚地跑到书房,爸爸正在赶写报告。 “爸爸,妈妈用两个杯子把水倒来倒去,说这样凉得快,为什么?” “哦,那是因为经过空气就凉得快。”爸爸把头微微抬了一下,手中的笔并没有停。 我有些疑惑,这和妈妈说的不一样。 “爸爸,不是这样啦,妈妈不是这样说的。” “就是这样。” “那妈妈说的不对了。” “对,喔,不对,不对。” 我看爸爸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有点没趣,折回厨房,厨房里火苗正旺,菜炒得毕毕剥剥。 “妈妈,爸爸说你不对,你说的不对。” “什么?” “爸爸说你不对,你不对。” “胡说!” 妈妈显然有些不耐烦,“胡说”的声音高了些,可能书房也听得见,她没有再理儿子,继续翻炒锅里的菜。我感觉有点被冷落的委屈,又折回书房,爸爸还是忙着写报告,没有理我。我摇着爸爸的胳膊: “空气怎么冷水呢?妈妈说你胡说。” 看来报告是写不下去了,叹了一口气,把笔搁下,但还是坐着: “她才胡说呢,当然是水经过空气把热散了。” 我觉得父亲是在敷衍我,有些生气,拖着父亲站起来: “妈妈说你胡说,你就是胡说,水为什么凉?去问妈妈去。” 爸爸没有办法,只好被我牵扯着,进了厨房。平常爸爸是不大进厨房的,妈妈也不欢迎他去,君子远庖厨嘛,他们和那时大多数的所谓新派一样,虽然思想上是新派,但生活相处还是传统的。 “妈妈,爸爸说你才胡说!” “什么,谁胡说?”炉子火苗正旺着,一颗颗亮晶晶的汗珠在妈妈脸上闪闪发光。 我看看妈妈,又看看爸爸,爸爸的嘴抿得好紧。 “爸爸说你胡说,可你也说爸爸胡说。” 于是他们开始辩论,究竟是谁胡说,究竟水是怎么凉的。 这样的辩论,在实验室里肯定是常常发生的。妈妈比较敏锐,脾气也比较急,大多时候爸爸总让着些,但在重要处,还是挺坚定的。当然,那都是学术上的辩论。 这一次照说也是学理辩论。可情形不大一样,是在油烟弥漫的厨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