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内容推荐 《抗拒》以一句“我哥哥是领养的,但我不能也不想说他是领养的”为开篇,勾起读者的好奇心,也奠定了整本书“是又不是”的两面性基调。叙述者塞巴斯蒂安的父母在阿根廷20世纪70年代军事政变时期逃到巴西,出逃之前他们收养了一个孩子。痴迷于“追根溯源”的塞巴斯蒂安生长在巴西,无法将阿根廷视为“家乡”,但他不理解为何曾在阿根廷生活过的哥哥也会抗拒阿根廷人身份。塞巴斯蒂安试图从家族回忆中找寻碎片,拼贴哥哥当年被领养的经过以及父母逃亡前的生活。 这是一本带有自传性质的小说,福克斯本人便是阿根廷后裔,在巴西的成长经历使他致力于在文学创作中探讨“根源”等问题,以诗意的笔触完成对身份的追寻。在此过程中,国家与家庭彼此交融,智识与情感相互交错,引起读者头脑与心灵的双重风暴。 作者简介 卢正琦 巴西坎皮纳斯州立大学文学理论与文学史专业在读博士生,葡萄牙语文学研究者、译者。 目录 《抗拒(精)》无目录 导语 这本小说对1970年代出生的那批小孩与父母间的亲子关系高度还原,它的讲述者来自一个精神分析师的家庭,是他们的小儿子,而他的哥哥在他们逃离阿根廷前不久才被收养。这个长子的孝道之谜与政治历史融为一体,为其身份的主题赋予了新的意义。 本书所描述的关系既有私密性,又有社会性。它的叙事结构非常特别,它跨越了葡萄牙语和西班牙语,兼具抒情风格、散文和自传,有时读者可能会不清楚它想把我们带去哪里,它没有遵循一条主线,而是展现了众多跳跃的时刻。 后记 凭《抗拒》获得雅布提 文学奖之前,胡利安·福克 斯已在这一奖项两度提名。 结合自身经历和文学经验, 作家一面汲取,一面反思, 形成了《抗拒》中鲜明的个 人风格。 一九八一年,胡利安·福 克斯出生在巴西圣保罗。四 年前的政变以后,阿根廷便 笼罩在恐怖气氛之下。为躲 避新政权的威胁,一九七七 年,福克斯的父母逃离布宜 诺斯艾利斯,随后定居巴西 。《抗拒》中故事的起点, 正是家庭的这段早期经历。 小说的另一个出发点是 文学上的探索。《抗拒》出 版后一年,福克斯通过了博 士论文答辩,获得了圣保罗 大学文学博士学位。论文中 ,作家梳理了小说这一概念 的流变,着重探讨了小说, 特别是现实主义小说和历史 的关系。某种程度上,《抗 拒》既体现了文学传统对作 家的滋养,也呈现了他反思 这种传统并探索当代小说的 边界的过程。因此,小说情 节虽不复杂,但读来也未必 轻松。以下就小说的翻译和 理解略作说明,希望能与读 者的解读有所交流。 语言和结构 小说主要包括三个时期 的历史事件或个人经历:父 母在阿根廷时的政治经历、 五口之家的源起;全家定居 巴西后,哥哥青少年时期的 家庭内部冲突;“我”独自流 连布宜诺斯艾利斯,回到一 家人从前的公寓,并见证当 代阿根廷社会未愈合的创伤 ,写作本书。这也是关于三 个不同主体的“抗拒”的故事 ,其中又穿插着其他不同形 式的“抗拒”。三个故事分散 在四十七个短小的章节中, 相互交织、互相映照,时而 还有叙事者的想象和自我设 问夹杂其中。在葡萄牙语原 文中,仅借助动词时态与式 的变化,这些片段往往就得 以简洁、明确地区分:与写 作行为和反思活动同时,“ 我”探访故居、翻阅相册, 了解、见证、参与五月广场 母亲会的活动,最后与家人 重聚,在这一过程中不断追 溯过往,探索过去与当下之 间的联系。应当说明,为免 表意不清,译文有时借助状 语说明时间和语气,如若因 此显得笨拙、哕嗦,实非原 文之过。 …… 回到全书开篇,题记引 用了埃内斯托·萨瓦托在同 名作品中的话。这位阿根廷 文学家痛苦地发问:该怎样 实践抵抗的理念?在野蛮资 本主义下,当许多人已经如 此依赖这个系统,为了满足 基本的生存需要而不得不卷 入其中,难道要让他们与自 己赖以安身立命的环境决裂 吗?福克斯的小说书写了类 似的困境,围绕收养、流亡 、记忆的传承、过去的重建 、身份的体认等诸多重要话 题,开辟了丰富的解读空间 。 译文不是原文在另一种 语言中的复制,既是翻译的 遗憾,某种意义上,却又是 其价值所在。福克斯的这部 小说多有雕琢,精妙之处未 必能在译文中传达,遗憾难 免,唯愿能借这篇短文抵抗 一二。 在此,特别感谢樊星老 师促成我们与这部作品的相 遇。 卢正琦 2023年5月于巴西坎皮纳 斯 精彩页 1 哥哥是收养来的,但我不能也不想说哥哥是收养来的。要是这样说,要是念出曾避而不谈的这句话,我就把哥哥限定在了某个清晰的范畴,赋予了他某种根本的性质:哥哥是某样东西,是很多人试图在他身上看出的那样东西,是我们违心却执着地在他的相貌、仪态、动作中寻觅的那些印记。哥哥是收养来的,但我不想加固这个词造成的伤疤,也就是转化为某种特性的这个词本身。我不想加深他的创伤,而既然不想,就不能提及创伤。 我本可以在过去时中使用这个动词,说哥哥曾被收养,令他脱身于永恒的现时、无穷的持恒,但我无法克服这种表述唤起的怪异感受。哥哥在被收养以前没什么特别,在被收养的时刻,更确切地说,在数年后我出生的时刻,才变成了哥哥。说哥哥曾被收养,就好像毫无悲伤地说出我失去了他,有人夺走了他,说出我曾有个哥哥,但有人前来,带他去了远方。 最后一个选项最能说出口;这是引起不安最少,或说最能隐藏不安的选项。哥哥是养子。收养的儿子,这说法很有技巧,更容易让社会接受;又有新意,立时就免去他从前的烦扰,仿佛涤清了其中招人不快的意味。我说哥哥是养子,人们往往郑重地接受,掩盖起一切感怀,垂下目光,似乎并不多想再问些什么。他们也许和我一样不安,也许其实在下次举杯或进餐时就忘记这事。如果说不安仍在我心中回荡,那是因为我也只听了这话的一半——哥哥是儿子——而很难接受全句并不复述惯常的事实:哥哥是我父母的儿子。我说着哥哥是儿子,吐出的却是问句:谁的儿子? 2 我不愿设想,产房宽敞、冰冷、昏暗,静寂系于瘦弱男婴的沉默。我不愿设想,那只壮健的手抓住他两只小腿,粗暴的拍打落在他身上,让啼哭回荡。我不愿设想那哭声的尖厉,那婴孩第一息中的绝望,对将接纳他的怀抱的渴望:一个他得不到的怀抱。我不愿设想一位母亲气若游丝中伸出的双臂,以及靴子踏上台阶的巨响截断的哀泣,那靴子又离去,带着他一起:孩子了无踪迹,徒留产房宽敞空旷。我不愿设想孩子就是一个女人的毁灭。我情愿这些画面消散于至暗的梦魇,寓居或曾寓居我身侧的床上的诸多噩梦中最骇人的一段。 我描述不出怎样是幸福的分娩。白色房间,白色被褥,接生婴儿的白色手套,洁白、人造、非人、科学。完全无菌,当然,也无幸福。一位男助产士将他托在不含感情的双手上检查:婴儿肢体完整,有呼吸,肤色透红,四肢发育良好、灵活,心率正常。别给母亲看,确切地说,别给生下他的女人看。一时的情感波动一文不值,尤其在如此敏感的时刻,分娩的痛楚在减弱,一块负重卸下,可能出现短暂的空虚,这样的不确定因素绝无好处。暂时的怀抱于他无益:最好是尽早见到真正的父母,张开了双臂准备迎接他、热切又坚决地要完全接纳他的那对父母。 平心而论,我情愿自己并未沉浸在这场出生的画面里。讲述一个孩子的出生,就是讲述一个存在突然而至,一个生命被创造出来,而没人比这个生命更在乎这一刻,没人比这个来到人世的孩子更关心这一刻。要给这场出生配上该有的喜悦色彩,我希望他应得、希望哥哥像所有生命一样应得的喜悦,我只得求之于不久后在他面前面面相觑、最终答允了称他为儿子的人的笑容。那该是舒展的笑,恰合时宜的精神松弛,符合所有渴盼已久的慰藉。但孩子出生不为提供慰藉,他出生,自那之后就要求自己的慰藉。他啼哭也不为别人能有笑容,他啼哭是要让那些人抱起他、保护他、爱抚他,抚平早在那时就折磨他的无可挽回的孤独无依。如果说我不愿把那孩子想作一个女人的毁灭,那我也不能把他想作另一个家庭的救赎,而那将是我的家,是永不该向他索求的、不应有的救赎。 P1-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