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内容推荐 旅居法国十年后,申赋渔回到故乡南京,住进当时已经残破不堪的郊外居所。他修整院落,看鸟、种花,本想过上“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的日子,心里却被猫、鱼、树、鸟填得满满当当。他结识乡邻,遇见处境截然不同,却同样生机勃勃的人们:找不到工作而欠缴房租的大学生,人到中年仍“没个家”的石匠,辞掉铁饭碗回乡干体力活的知识分子,因恐惧黑暗而不敢熄灯的空巢老人……时代如刀锋般掠过,在所有人身上留下印记。 本书收录了申赋渔在此期间写作的三十二篇随笔及一篇引子,聚焦主流视野之外的乡村邻里,重新看见大时代下“一个一个人”的独特故事。 作者简介 申赋渔,作家。1970年出生于江苏泰兴,现居巴黎。著有个人史三部曲《匠人》《半夏河》《一个一个人》,“中国人的历史系列”《诸神的踪迹》《君子的春秋》《战国的星空》,及随笔集《光阴:中国人的节气》《逝者如渡渡》等多部作品。 目录 乌桕树里的精灵 树上的白衬衫 石匠的花园 黑夜的恐惧 一只狗的死亡 立春河里一只鸭 诗人的灶神 和一只猫守岁 姑娘和相公 她是不是在笑 只为某一天 赤着脚,踩在泥地上 树什么都知道 枇杷落了一地 致命的美丽 一棵开花的桃树 凌晨两点的寂静 他其实是个小孩 自己的命运 藏于息壤的秘密 我一直在等待一场大醉 它在众鸟之外 离巢飞去的鸟 他们耕种的土地 一只山雀总会懂另一只山雀 驯化一只山羊一条狗或者一粒小麦 一只斑鸠的角色 晴天和雨天的渔人 牦牛与星空 男人老了 妈妈,我只是想你 蜘蛛与尘土 序言 一个朋友跟我说,当你 忧郁痛苦不能自拔时,你就 在心里回想最美好的事。只 有美好的回忆,才能治愈残 破了的心。每当这个时候, 我想起的竟然是童年时的茅 草屋,屋门口围着竹篱笆的 小院子,小院子外面浅浅的 小河,小河边上的垂柳、刺 槐和皂荚树。如果允许我的 思念能更广阔一些,我会在 小河的边上添一条伸向村外 的小路。一条奶里奶气的小 狗蹦蹦跳跳跟在我的后面。 村外的田野上是一望无际的 金黄的油菜花,或者沉甸甸 的低垂的稻穗。如果已经是 冬天了,就铺上青色的麦田 ,或者厚厚一层白雪。我会 在这片田野上走得很远,一 直把自己走成一个小小的黑 点。 因为故乡,我喜欢上土 地,或者说深深地爱着土地 。无论过去了多久,我都能 闻到泥土的味道,感觉到土 地的冷暖。我知道它是醒着 还是睡着,知道它是充满着 激情在歌唱,还是已经冰冷 地死去。土地不只是有生命 ,它还有细致的情感和深沉 的思索,当你把手或者脚埋 进泥土时,你甚至能感觉到 它的心跳。大地之心是温和 的、亲切的,充满着悲悯和 慈祥。 多年之前,我在南京郊 外买了一幢小房子,带一个 小院。因为交通不便,我又 一直忙于生计,房子一直荒 着。可是自从有了这幢房子 之后,我的心变得踏实了。 不是因为房子,而是因为房 子的前面有一块地,一小块 黄褐的贫瘠的土地。我把许 多对于人生和世界的想象, 一粒一粒,悄悄地埋在这片 泥土里,这些荒唐离奇,或 许让人哑然失笑的种子,终 将有一天会挽救我的越来越 重的灰心、绝望和深深的厌 倦。在南京的时候,每年我 都会来这里看几次。围着屋 子转一圈,在泥地里站一站 ,用手摸一摸我小心栽下的 几棵树木,心里觉得无比安 慰和满足。这个我几乎从来 没有居住过的地方,是我真 正的家。这个家的泥土中, 藏着我最多的秘密。后来, 我去了法国,在远隔万里的 梦境里,或者茫然的怔忡中 ,我会和这片土地上开花的 杂树或者肆意生长的野菜, 目光相对,彼此一笑。它们 知道我惦念着这块土地,我 对其他任何一个地方的流连 都是虚情假意,我终将回去 。 在法国待了十年之后, 我重又回到这个已经残破不 堪的郊外小屋。院子里的杂 草已经爬上最高一级台阶, 挤进了门缝,攀上了墙壁。 屋檐下挂着硕大的蜂巢,屋 顶的瓦片落了一地,阳台上 竟然长出了一棵一人多高的 栾树,栾树上已经结出了小 灯笼一样的果子。屋子里的 天花板上成了众鸟的天堂, 几扇房门扭曲变形了再也不 能关上,木头的扶梯开裂了 ,动摇了,一碰就吱呀作响 。然而这是我心心念念的家 。我在回国的第二天,就住 了进来,我每天都在屋里屋 外快活地劳作。 我的房子不再漏雨,虽 然简陋,却也清爽透亮,舒 服自在。我更多的力气放在 外面的小院子,放在小院子 里的这块田地上。我已经在 这块田地上劳作了两年。现 在,我有了一口水井,一个 瓜棚,一个花架,一墙的蔷 薇,一块长势喜人的菜地。 还有一个空空的鸡棚。我并 不养鸡。鸡棚是母亲吩咐我 搭建的。她养了两只鸡,如 果她从老家来看我,她就要 带着鸡。她不愿意和她的鸡 分开,一天都不行。 当“新冠”肆虐,战火燃 烧,世界一点点变得严峻的 时候,我可以在我的土地上 劳作。就像我的母亲和像母 亲一样的人们那样。我不声 不响地翻耕着我的土地,我 在土地上喘息,流汗和收获 。土地给我的不只是可以果 腹的粮食、甜脆的瓜果和散 着淡香的花朵,还有平静。 土地沉默不语,它让最 小的种子发芽,它让每一棵 树都长得更高,努力让它们 去看天空的高远和广阔。它 收拾岁月更替和人间沧桑留 下的残局,它无声地吞咽着 苦涩的泪和殷红的血。它让 人在它身上踩下幼稚的、疯 狂的或者肮脏的脚印,然后 在人们远去之后再悄悄抹去 。它用泥土滋生万物,用石 头撑起庞大而喧哗的城市, 它把世间的悲伤化成深埋在 心里的黑炭,把怒火变成潜 行在地下的岩浆。大地什么 都知道,它只是不言不语。 它不是不言不语,只是我们 听不到。也许门外的乌桕树 能听到,河边的菖蒲能听到 ,从泥水中走过的白鹭能听 到。如果我足够真诚,也许 它们会说给我听。也许它们 一直在说,只是我听不到。 我还是孩子的时候,我奔跑 在故乡的田野里的时候,我 是能听到的。只是我现在长 大了。长大了的人,什么都 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幸 好,长大了的人,有时候会 想起,自己曾经也是一个孩 子,天真无邪,善良而纯净 。 导语 《匠人》《一个一个人》作者申赋渔疗愈新作!旅法十年,重归故里,一次省思时代、疗愈心灵的纪实写作。 代表作品《匠人》备受瞩目,被译介至美、法、日等国;张颂文曾深情朗读推荐《一个一个人》! 聚焦主流视野之外的乡村故里,看见大时代下“一个一个人”的独特故事。找不到工作欠缴房租的毕业大学生、辞掉铁饭碗回乡拉货的知识分子、人到中年仍“没个家”的石匠、因恐惧黑暗而不敢熄灯的空巢老人……时代如刀锋般掠过,在所有人身上留下印记。 在土地上劳作,种一株植物,养一只猫,这些生活中具体而确切的联结,终将在困境中给予我们希望与安定。 “世界至美之书”设计师朱赢椿亲自操刀,从内到外与文字相得益彰,带来赏心悦目的阅读感受。独特压凹工艺、怀旧木版插画、附赠精美书签!全书双色印刷,像美妙的时光机把我们送回故乡、田野与记忆中。 精彩页 乌桕树里的精灵 从巴黎回来,我就住到城外乡下的房子里。因为多年无人居住,房子已经残破不堪。屋瓦落了一地,朽坏的院门倒在地上。去年又被洪水淹过,前后好几扇门窗严重变形,再也无法闭合了。到处都漏雨。我请了家在附近的李师傅帮忙修整。李师傅每天都和沉默不语的儿子一起来干活。也因为他,我结识了许多工匠。匠人做专业的事,许多杂活儿都要自己干,我也一直跟在后面忙忙碌碌。他们每个人都很有故事,大家都相处得很有意思。工程快要结束时,我摔了一跤,断了一根肋骨。什么事都做不了,只好整日坐在门外晒太阳。好在房子终于焕然一新。 今天大寒,又是一个晴天。一只黄猫,一只花猫,一只黑猫,从我眼前施施然走过。每一只都肥肥的,又慵懒,又从容。它们每天都在我这屋子的周围来回逡巡。仿佛这里是它们的领地,被我占据了,它们一直在寻找机会夺回去。这是有原因的。 我刚回来,就在我的大门外看到两只塑料盆,旁边地上用粗黑的笔写了一行字:“嘴星人的碗,请勿移动。”我不只是移动了,还大动干戈把房子修整一新,“嘴星人”显然不高兴。但是它们不走,用李师傅的话说,跟我“標”上了。 起先我也心有愧疚,犹豫着,是不是在小河边重新安置它们的饭盆,给它们投点吃食之类。我避居乡下,原本就是想少些牵扯,得一个自在。我实在做不到每天惦记这么多猫。而且对喂养流浪猫的做法,也心存疑虑。就算了。我白天跟猫们相处得还好,只是夜里有些闹心。 猫们常常在深夜发生残酷的战斗。撕咬着、嚎叫着,闹得天翻地覆。它们可能与外来的猫在争夺领地。这三只猫一直固守在我房屋的周围,以及门外小河沿岸的这一圈。半夜总是被它们惊醒,让我心烦。我跑到院子里,对它们进行了恫吓。扔石子、跺脚、大声吼叫。没用,完全没猫理我。 天亮了,我昏昏沉沉地向做活的工人们抱怨,四处搜集一些称手的石块,好在半夜向猫们下狠手。饱读诗书的油漆匠对我说:“猫嘛,罪不至死。你备几只空易拉罐,里面放两粒小石子。晚上扔出去,声音响,吓唬吓唬算了,不丧德。” 油漆匠的策略,的确是好。我终于可以随时打断发生在家门口的战争了。一到白天,三只肥猫又恢复了优雅从容,总是漫不经心地绕过墙角,从我的院子里横穿而过。我们彼此看一眼,各行其是,互不往来。 猫们喜欢待在小河边的乌桕树下。两条小河交汇在我的院门外,形成一个三汉的浅滩。里面有小鱼、小虾,从早到晚都有鸟儿在这里盘旋、追逐。鱼和小鸟,都引起了猫们的兴趣。 前些天,来了一位老人,在乌桕树下,放下一条长长的竹筒形状的网,一端系在河对岸的石榴树上,一端就系在乌桕树上。每隔几天他过来收一次网。抖半天,才抖落出一些小鱼。他丢几条给旁边转来转去“喵喵”叫的猫们,其余的都装在一只绿色的小桶里拎走。 我忍他很久了。这样浅浅的一条河,原本鱼就少得可怜,他还如此大肆捕捞。不用一年,这里就一条鱼也没有了。没有了鱼的河,叫什么河呢?“大爷。”我喊他。 老人笑眯眯地回头看我:“你好啊。” “这网,是捕鱼的吧。” “哪有什么鱼。几天都网不到几条。” “这么小的鱼,捉回去有什么用? “家里养了两只龟,给龟吃。” 我跟他闲聊了半天,终于说出来:“大爷,用网在这捕鱼不好吧。” 大爷没有说话,回过头,扬着下巴,冷冷地看了我一眼。 网还在那里,大爷偶尔过来收一收。每次他来的时候,几只猫都绕在他的脚旁边,“嘴嘴”地叫着。他有时会扔几条小鱼给它们,有时用脚去踢它们。猫是不会被踢到的。猫轻轻一闪就躲开了,在不远的地方死死地盯着他看。 整个冬天都有工人在修剪这里的树木。他们的修剪大胆而果断,只要是他们看不顺眼的,无论多粗壮的树丫,也是毫不留情地锯掉。几天前,终于修剪到小河边。等我从院子里往外走的时候,一个高大的工人,扛着电锯已经站在乌桕树的底下,举头向上望着。手里的电锯发出刺耳的轰鸣。 我的心悬起来。这是小河边上长得最好的一棵树。我每天都盯着它看。我来到这里之后,乌桕树上的叶子就慢慢落光了,树枝上结着细白的小圆果。在冬天,像开了一树的梅花。两条主枝上长出了无数条细枝,完美无缺地构成了这样一个古朴自然的树冠。无论剪掉哪一根树枝,哪怕是细细的一根,也会减损它的美,破坏这棵乌桕的平衡。我甚至认为这棵树,是整个河岸上美的核心。它被破坏了,周围大片土地上的和谐也就失掉了。这棵乌桕树的里面,大概住着一个精灵。 P2-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