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剧以男主角戴维·比弗斯为中心，在他面前，个人和事业成功的所有障碍，似乎都轻而易举地化为乌有。但他的好运气只是为了揭示他周围人的悲剧。他成功积累的财富铜臭熏天，灵魂却已逃之夭夭。戴维通往成就的旅程变成了存在疑虑的噩梦，在一个看似没有任何理性的宇宙中，对理性的绝望把握和挣扎将他带到疯狂边缘……

阿瑟·米勒（1915-2005），美国当代伟大的剧作家之一，被誉为“美国戏剧的良心”。
阿瑟·米勒出生于纽约一个犹太商人家庭，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初美国经济大萧条时期，父亲工厂破产，家里生计维艰，靠变卖母亲的首饰维持。中学毕业后，米勒靠打工赚得学费，进入密歇根大学新闻系和英文系学习，开始试写剧本，两次获得校内霍普伍德写作竞赛戏剧奖。1938年，他获得文学学士学位。毕业后，他从事过多种工作，如当卡车司机、侍者、电台歌手，撰写广播剧等。1944年，《鸿运高照的人》问世，这是他第一部在百老汇上演的剧本。1947年，米勒的剧本《都是我的儿子》上演，连演328场，获纽约剧评界奖，使他一举成名。两年后，《推销员之死》在百老汇连续上演742场，一举囊括了托尼奖、普利策奖和纽约剧评界奖，从而使米勒赢得国际声誉。另外，他还创作了《萨勒姆的女巫》《桥头眺望》《美国时钟》等剧，均针砭时弊，对社会现实和戏剧技巧做了深刻的探索。
米勒有过三段婚姻。1956年和妻子玛丽·斯莱特里离婚后，与好莱坞名演员玛丽莲·梦露结婚。1960年，他把一篇短篇小说改编成同名电影剧本《不合时宜的人》，由梦露和克拉克·盖博主演；次年电影拍摄完成后，两人的婚姻即宣告结束。
2005年2月10日晚，米勒因心脏衰竭去世。捷克前总统、剧作家哈维尔称，米勒是“二十世纪伟大的剧作家，他的去世是世界文学的一大损失”。

导言／梅绍武
英文版导言／克里斯托弗·比格斯贝
第一幕
第二幕
第三幕

美国戏剧的良心：阿
瑟·米勒
在当代美国剧作家当
中，自尤金·奥尼尔于一
九五三年逝世后，最受西
方重视的当属阿瑟·米勒
、田纳西·威廉斯和爱德
华·阿尔比三人。阿尔比
属于荒诞派之列。米勒和
威廉斯则接近现实主义，
他俩都在探讨“人生意义”
，但两人的创作方法迥然
不同。威廉斯以《玻璃动
物园》《欲望号街车》和
《热铁皮屋顶上的猫》三
剧赢得了国际声誉，是一
位斯特林堡式的作家；他
侧重情感，注重剖析人的
境遇和精神状态，而其笔
下的人物也多半是精神上
深受压抑或遭到社会排斥
的底层人物。威廉斯力求
通过剧作来揭示当代美国
的社会病态，探讨人生的
真正价值。米勒则以《推
销员之死》《萨勒姆的女
巫》和《桥头眺望》等剧
获得国际声誉，是一位易
卜生式的社会剧作家；他
着重理智，关怀整个人性
。他认为舞台应是一个比
单纯娱乐更为重要的传播
思想的媒介，应为一个严
肃的目标服务。
阿瑟·米勒本人曾说“艺
术应该在社会改革中发挥
有效作用”，“伟大的戏剧
都向人们提出重大问题，
否则就只不过是纯艺术技
巧罢了。我不能想象值得
我花费时间为之效力的戏
剧不想改变世界，正如一
个具有创造力的科学家不
可能不想证实各项已知事
物的正确性”。
阿瑟·米勒一九一五年
十月十七日出生于纽约。
父亲是犹太裔的妇女时装
商，于三十年代初美国经
济大萧条时期破产；母亲
是中学教员，为此只好靠
变卖她的首饰维持家庭生
计，渡过难关。米勒中学
毕业后到一家汽车零件批
发公司工作了两年，积攒
些钱后进入密歇根大学新
闻系和英文系学习，开始
试写剧本，并两次获得校
内霍普沃德写作竞赛戏剧
奖。在校内，他为了获得
生活补助金，曾在生物试
验室任养鼠员，并在学生
主办的校园《日报》社担
任记者和编辑。一九三八
年，他获文学学士学位，
从该校毕业后，一九四一
年至一九四四年期间，他
在一家制盒工厂干活，后
又在海军船坞充当安装技
工的助手，同时为哥伦比
亚广播公司和全国广播公
司撰写广播剧。他还当过
卡车司机、侍者、面包房
送货员、仓库管理员和电
台歌手。一九四四年，他
到陆军十一营为电影《大
兵故事》收集素材，出版
了报告文学《处境正常》
，同年《吉星高照的男人
》问世，这是他第一部在
百老汇上演的剧本。
一九四七年，米勒的
剧本《都是我的儿子》上
演，获纽约剧评界奖，使
他一举成名。这是一出易
卜生式的社会道德剧，写
一家工厂老板在第二次世
界大战期间向军方交付不
合格的飞机引擎的汽缸，
致使二十一名飞行员坠机
身亡。他嫁祸于人，虽然
逃脱了法律制裁，却受到
良心的谴责。最后他认识
到那些丧命的飞行员“都
是我的儿子”，遂饮弹自
尽。
……
不过，米勒不赞成在
剧作里干巴巴地说教。他
主张戏剧应当使人类更加
富有人性，也就是说，戏
剧使人类不那么感到孤独
。
在艺术创作手法上，
阿瑟·米勒曾说他是“规规
矩矩地以传统的现实主义
为基础，而且试图使用各
种方式来扩展它，以便直
接甚至更猝然、更赤裸裸
地提出隐藏在生活表面背
后的、使我感动的事物”
。确实如此，米勒多次巧
妙地运用了表现主义和象
征主义等方式，丰富了他
的现实主义创作。他一直
在不断地探索，不断地创
新。米勒对马克·吐温做
出过这样的评论：“他并
非在利用他那种跟同时代
的公众幻觉相疏离的态度
来抗拒他的国家，好像没
有它也能生存似的，而显
然是想借此来纠正它的弊
端。”这恰恰也适用于米
勒本人，正是他本人的写
照。
一九七九年美国著名
剧评家马丁·哥特弗里德
在《星期六评论》杂志上
撰文称米勒的《推销员之
死》、《萨勒姆的女巫》
和《桥头眺望》是“三部
气势宏伟的剧本，具有显
示人性的广泛内容，却又
高于现实生活，因为它们
诗意盎然并具有崇高的道
德力量。毫无疑问，阿瑟
·米勒是美国戏剧的良心”
。他认为世界上只要还有
舞台存在，这三出戏就会
上演，传之不朽。
梅绍武
一九九七年初稿
一九九八年六月校订

阿瑟·米勒是当代最伟大的剧作家之一，被誉为“美国戏剧的良心”。本剧为阿瑟·米勒在百老汇上演的首部剧作，一部寓言般的戏剧，探讨了大萧条时期的社会道德问题。
剧中弥漫着对失败的恐惧感和对成功的内疚感，这几乎贯穿了阿瑟·米勒之后的所有作品。

第一场
美国中西部小镇上的一个谷仓。它被设置在一个倾斜的舞台平面上。谷仓的后墙向舞台后部和右侧延伸，上场大门就在这面墙上。沿着左墙有一张工作台，上面放着汽车工具和一些旧零件、抹布和机修工常用的杂物。工作台上方的架子上放着扳手、螺丝刀之类的工具。左墙上有一扇常规大小的门，通向肖里的饲料和谷物商店，谷仓就是商店的附属建筑。这扇门的门槛连着一道斜坡，有台阶那么高，通向谷仓内。再往左，沿墙延伸到舞台外的区域，是成堆的水泥袋。水泥袋前面有几个新桶，里面装着化肥。
舞台前部，靠近中央的地方，有一个小木炉，烧得红彤彤的。工作台上悬着一个灯泡。地板上有一台很大的车库千斤顶，还有几个被当做椅子的旧钉子桶，其中两个挨着炉子。一个大酒精桶横放在舞台右前方的木块上。它附近散落着几个加仑铁桶。这是一个旧谷仓，局部用作储藏室，主体用作汽修店。木头梁架有一种温暖的橡木原色。木头的颜色主导了整个场景，此外还有水泥袋的灰色。
幕启之前，传来两辆汽车不耐烦的喇叭声，其中一辆老福特的喇叭声是老派的“嘎—咕—嘎”。瞬息之间，大幕拉开。
戴维·比弗斯正在将大桶里的酒精装罐。他今年二十二岁。他有着小镇年轻商人的认真态度，除非他忘记保持——常常如此。然后他就变回本来的样子：奇妙、有趣、天真，总爱仔细探究。他穿着一件风衣。
J.B.费勒从右边上场。他是一个年近五十的胖子，穿着冬天的衣服。他的大脸盘上带有某种体贴温情。尽管体型笨重，他走起路来却很轻盈。
J.B. 酒精生意不错，是吧戴维？（竖起拇指向右示意）他们在外面都快冻僵了，最好快点。
戴维 今天镇上几乎每辆车都来买了一些。四月！笑死人了！
J.B. （朝舞台前部点头示意）我的店里太冷了，只能关了婴儿服装柜。我想明年冬天我要装一扇旋转门。（坐下）你把头发弄得油光水滑的，是要干吗？
戴维 （单膝跪地，检查出水缓慢的龙头）一会儿要去海丝特家。
J.B. 戴夫！（激动地）一个人去？
戴维 海丝特马上过来。我打算和她一起走回家去，然后……呃，我想我们会给他定下规矩。如果他要做我的岳父，我最好开始和他谈一谈。
J.B. （不安地）唯一的问题是，你要注意和他相处的方式。
戴维 （关掉龙头，站起来时提起罐子）我不相信他真会和我开战。你认为他会吗？
J.B. 福克老头是个怪人，戴夫。
[喇叭声从右边传来。
戴维 （提着罐子向右走）来了，来了！
[他从后门出去，肖里坐着轮椅从坡道下来，怒气冲冲的样子。他三十八岁，不过他的年龄很难辨别，因为他身上没有毛发。他头发全秃，不长胡子，眉毛也掉了。他的脸既能欢笑，也擅冷嘲。一条暗绿色的毯子盖住了他的腿。他停在大门前，举着拳头。当他说话的时候，喇叭声停止了。
肖里 该死的家伙，别他妈摁喇叭了！就不能他妈等一下？
J.B. 别喊了，行吗？他们是他的顾客。
肖里 （转身）你在这里做什么，住下了？
J.B. 怎么，你反对？（走向炉子，拍拍胳膊）天啊，他怎么能在这地方干活？像个挂着肉的冷库。（把手放在炉子上取暖）
肖里 身上那么多脂肪，你还会冷？
J.B. 我不懂为什么每个人都认为胖子就该暖和。脂肪里也有神经，你懂吧。
肖里 到店里来吧。店里暖和些。打会儿扑克。（将轮椅推向通往商店的坡道）
J.B. 戴夫要去见福克。
[肖里停了下来。
肖里 戴夫不会去见福克的。
J.B. 他刚刚告诉我的。
肖里 （再次转身）听着。从他走进店里，问我要一份工作那天到现在，他一直都在盘算去找福克谈海丝特的事。已经拖延了七年，今晚不会结束的。你最近是怎么了？在他身边晃来晃去，就像一头老牛。你老婆又把你赶出家门了？
J.B. 没有，我不喝酒了，再不敞开喝了——真的。（他坐在一个桶上）我一直在想那两个孩子。太难得了。两个人从小就相爱……那不应该小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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