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者的话

第一卷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2卷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第3卷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附录

新语原则

作者简介

作者年表

“很好。”塞姆头也不抬地应付了一声，继续看他的小纸条。

“当然我们不能麻痹大意。”温斯顿按部就班表示赞同。

“我的意思是，现在正在打仗呀。”帕森斯几乎喊出来了。

好像是为了证实这一点，他们头顶的电屏传来一阵有重要消息公布的号声。不过这次不是宣布打了胜仗，而是发布了一个公告。

“同志们好！”电屏里传出的是一个年轻人的激昂洋溢的声音，“同志们请注意！现在有个好消息向大家报告。我们取得了生产战线上的大胜利！截至目前，各类消费品产量的数字说明，在过去一年中，我们的生活水平提高了二十个百分点。今天上午大洋国全国各地都举行了自发的游行，人们走出了工厂、办公室，高举旗帜涌上了街头，表达对老大哥的英明领导和我们的幸福新生活的感激之情。据不完全的统计，目前食品……”

在这次播报中，“我们的幸福新生活”一词出现了好几次。富部最近特别爱用这个词。帕森斯的注意力被电屏吸引了过去，他全神贯注地倾听着，脸上露出呆板的神情，目光一本正经地空洞。他理解不了播报的那些数据，不过他明白，这些数字反正是应该让人感到满意的。他掏出肮脏的大烟斗，里面已经装了一半黑黑的烟草。烟草是定量供应的，一星期只有一百克，很难装满烟斗。温斯顿吸的是胜利牌香烟，他小心地横着拿在手里。现在他只剩下四根，下一份定量供应要到明天才有。他闭上眼，不再理会周围的嘈杂，集中精力去听电屏的声音。有人因为老大哥把巧克力的供应量提高到每周二十克而举行游行。温斯顿想，昨天刚刚宣布把供应量减少到二十克，这些人怎么就能时隔不到一天就完全接受了？是的，他们的确接受了。比如身边这位帕森斯就属于能轻易接受的类型。温斯顿觉得他就跟畜生一样愚蠢健忘，那边桌子的那位看不到眼睛的喋喋不休的鸭公先生也接受了，并在那里大喊大叫，愤怒地要求把那些要求恢复上礼拜三十克供应量的人揪出来，马上逮捕，然后蒸发掉。至于身边的塞姆，温斯顿认为也接受了，但他相比其他人要复杂很多，他运用了双重思想这一武器。这样说就只有他一人还记得这事？

电屏上继续不断地播送神话般的数字。同去年相比，除了疾病、犯罪率还有精神病患病率，从食物、衣服、房屋、家具、铁锅、燃料、轮船、直升机、书籍到婴孩——全都增产了。逐年逐月，每时每刻，不论是人还是事物都在迅速发展。这时候温斯顿也学着塞姆用汤匙在桌上那摊灰色的黏糊糊的菜上画了起来，他画了一道长线，构成一个图案。他忍不住要想自己的生活物质，并因此愤愤不平。难道要一直这样下去不成？难道食物会永远都是这样的味道？他下意识抬起头朝餐厅看去，空间低矮的偌大一个餐厅里挤满了人，一些人不得不频繁擦蹭四周的墙壁，以至于墙壁变成了灰黑色。餐厅被人还有铁制的桌椅塞得满满的，人们只要一坐下就会碰到别人的手肘。汤勺都已经变形，装食物的铁盘也扭曲了，那些马克杯粗糙低劣，所有东西无不沾满油污，每个凹陷和缝隙也塞满灰尘。餐厅内各种气味混杂，劣质的杜松子酒、咖啡、金属味的炖菜还有脏衣服和人的体味搅和到了一起，弥漫在整个餐厅里。那些原本是你有权拥有的东西被剥夺了，因此你的肚子、肌肤在发出无声的抗议。在他的记忆里，没有什么东西是跟眼下的不同的。食物从没有充足过，衣服上总是有破洞，家具似乎一开始就是这样陈旧，房间的暖气也从来没有充足过；当然地铁不可能不拥挤，房屋建筑也不可能不是歪斜的；面包是黑色的，茶叶永远都稀缺，咖啡只能是这种味道，还有香烟，你总是难以坚持到下一次供应量的到来——除了劣质的杜松子酒，没有什么不是稀缺的。但如果因为生活在贫穷、肮脏的环境下使得你难受，如果冗长寒冷的冬天让你痛恨，还有破袜子、总是停电的电梯、冰冷的自来水、粗糙低劣的肥皂和烟丝随时都可能撒落出去的卷烟，以及难以下咽的食物让你无法忍受，那说明不了什么。这一切难道不是正常得很吗？否则你又哪来的对过去时光美好的回忆呢？要不是因为你有过对过去日子的记忆，你为什么会因为今天而难受呢？他再一次环顾了食堂大厅。几乎每个人都是丑陋的，即使穿的不是蓝制服也一样是丑陋的。在大厅的另一头，有个个子矮小、奇怪得像一只小甲壳虫的人，正独自坐在一张桌前喝咖啡，他的小眼睛东张西望，充满怀疑。温斯顿想，如果你不看一下周围，你就会很容易相信，大多数小伙子都是高大魁梧的，大多数姑娘都是健康润泽，胸脯丰满的。人们都是金发碧眼，有着充足阳光照晒出的健康的肤色，所有人都生气勃勃，无忧无虑——也就是说完全符合党塑造出的完美健康。但真实情况是，一号空降场大多数人是黑瘦矮小，病态十足。此外，部里到处都是这类甲壳虫似的人。他们过早发胖，四肢粗短，行动灵敏。每人脸上都有双细小浮肿的眼，挂着让人无法捉摸的神情。正是党的领导使得这类人过度繁殖。

富部的公告结束，号声再次响起，接着小声播放起音乐。帕森斯在一连串数字的刺激下，稀里糊涂就兴奋了，他拿开嘴上的烟斗。

“富部今年的工作做得不坏，”他摇头晃脑地说，“我说史密斯伙计，我想你也没有刀片能给我用一用是吧？”

“一片也没有，”温斯顿说，“我自己六个星期以来一直在用这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