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方历史上，斐奇诺首次将《柏拉图全集》从古希腊文译成拉丁文，写下大量义疏，其著述成为后世研习柏拉图的经典文本。其中，对柏拉图《会饮》的评注性著作《论爱》首次论述了“柏拉图式的爱”，这一观念流行至今。在本书中，斐奇诺将“柏拉图式的爱”区分了意义层级，首先是灵魂对身体的爱和两性之间的爱，其次是灵魂之间超越性别的爱，最后有其“柏拉图式的爱”的内在理论层次和最高奥义。全书分七次谈话，表面追随柏拉图《会饮》中的讲辞，其实形成了文艺复兴时期欧洲爱的哲学的融贯论述，是西方近代开端论爱文体的鼻祖之一，对后世哲学、文学、艺术的影响都很大。

李旸，哲学博士，北京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讲师，研究领域为马克思主义哲学、国外马克思主义、政治哲学。

献词
序一 巴托利序
序二 代序
第一篇 谈话
第一章 开场白
第二章 爱应获得赞扬的标准，何为其尊贵和伟大
第三章 爱的渊源
第四章 论爱的效用
第二篇 谈话
第一章 上帝是至善、美和正义；是开端、中间和结束
第二章 神圣的美如何产生爱
第三章 美是神圣的善的光辉，上帝是四圈环的中心
第四章 对柏拉图关于神圣事物的话的解释
第五章 神圣的美在万物中闪耀并且为万物所爱
第六章 论情人的激情
第七章 论爱的两种源头及两位维纳斯（美神）
第八章 爱的劝勉，论单一的爱及互相的爱
第九章 情人们寻求什么
第三篇 谈话
第一章 爱在万有之中，为着万有
第二章 爱是万有的创造者和护持者
第三章 爱是全部艺术的主宰和统领
第四章 世界的各部分不会相互憎恶
第四篇 谈话
第一章 描述柏拉图关于人类古老本性的文本
第二章 解释柏拉图关于人类古老形象的观点
第三章 人就是灵魂本身，而灵魂是不朽的
第四章 灵魂被造之时被赋予两种光亮及灵魂为何要降于形体之中
第五章 灵魂回归上帝的几种途径
第六章 爱引领灵魂回归天堂；祂分配福的等级；祂赐予永久的欢乐
第五篇 谈话
第一章 爱是最蒙福的，因为祂既美且善
第二章 爱是如何被描绘的，爱又是通过灵魂的哪些部分得以被认知和被产生的
第三章 美是非物质性的
第四章 美是神圣面容的光芒
第五章 爱和恨是如何诞生的，美是非物质的
第六章 事物要成为美的需要哪些条件；以及美是一种精神性的馈赠
第七章 爱的画像
第八章 爱的德性
第九章 爱的馈赠
第十章 爱既比其余诸神年长，也比他们年轻
第十一章 爱先于必然性统治
第十二章 在必然性的统治下，萨图恩如何使乌拉诺斯丧失力量，而朱庇特又如何限制着萨图恩
第十三章 各种艺术分别由哪位神赐予人类
第六篇 谈话
第一章 导论：关于爱的辩论
第二章 爱居于美丑之间、神人之间
第三章 论界域灵魂和灵明
第四章 上帝通过精神媒介赐予人类的七种天赋
第五章 金星灵明的秩序以及它们如何发射爱之箭
第六章 我们如何被爱捕获
第七章 爱的诞生
第八章 在所有的灵魂中都有两种爱，但在我们的灵魂中有五种
第九章 哪些热情由于爱之母而出现在爱人之中
第十章 爱人们由于爱之父而得到哪些天赋
第十一章 从其定义来看，什么是爱的益处
第十二章 论两种爱，以及灵魂生而被赋予真理
第十三章 真理的光如何在灵魂之中
第十四章 对男性的爱从何处来，对女性的又从何处来
第十五章 身体之上是灵魂，灵魂之上是天使，天使之上是上帝
第十六章 上帝、天使、灵魂和形体之间的关系
第十七章 上帝、天使、灵魂和形体的美之间的关系
第十八章 灵魂如何从身体之美上升至上帝之美
第十九章 上帝如何被爱
第七篇 谈话
第一章 以上的结论和哲人圭多·卡瓦坎提的观点
第二章 苏格拉底是真正的情人，一如丘比特
第三章 论兽性的爱，那是一种疯狂
第四章 世俗之爱是蛊惑
第五章 我们是多么容易坠入情网
第六章 世俗之爱的奇异后果
第七章 世俗之爱是一种血液的紊乱
第八章 情人如何变得像爱人
第九章 我们会为谁陷入网罗
第十章 情人们如何被蛊惑
第十一章 逃脱[世俗之]爱的途径
第十二章 世俗之爱的害处
第十三章 神圣之爱的益处及其四种类别
第十四章 神圣的癫狂通过什么等级拔升灵魂
第十五章 在这些癫狂中爱是最卓越者
第十六章 真爱何其有益
第十七章 该如何感谢圣灵，祂照亮和激发了我们这次讨论

在我们的时代，大众对
柏拉图的全部理解几乎只剩
下了“柏拉图式的
爱”（amor platonicus），
而且往往只将其看作少年的
浪漫主义情怀。在他们眼中
，这种排斥肉体接触的“精
神性恋爱”注定是镜中花、
水中月，既没有实惠也难于
实现。大众需要的爱大多靠
触觉、视觉开启，靠相互占
有和博弈维持，一些没有意
识到灵魂存在的躯腔，的确
很难理解何谓精神性的爱。
因此，对现代人而言，
要恰当理解“柏拉图式的爱”
，首要问题就是如何意识到
“灵魂”的存在——意识到在
满足口腹、下体之欲以外，
这个肉身中还有种精神力量
，叫作“灵魂”。也许现代人
很难想象，原来只有灵魂，
才是爱的真正载体。
马奇里奥·斐奇诺是历史
上第一位明确提出“柏拉图
式的爱”的人，对斐奇诺同
时代人而言，灵魂问题只是
有些模糊，还很少有人质疑
或忘却人有灵魂。因此，对
斐奇诺而言，问题只在于解
释灵魂如何去爱：
灵魂如何爱身体？
灵魂如何爱灵魂？
灵魂如何爱至高的存在
？
在介绍斐奇诺对“柏拉图
式的爱”的解答之前，我们
先简单回顾他之前的古代思
想家如何看待这些问题。
一、灵魂与爱的诞生：
苏格拉底以来的思想渊源
苏格拉底和几位青年的
爱情自古皆知，如果我们以
现代病理学的眼光把当时男
性之间特别是男性长者和青
年之间的爱恋，看作一种有
机体和心理病因的性倒错，
那么必将错过苏格拉底对爱
的看法。在苏格拉底和他最
重要的爱人阿尔喀比亚德之
间的对话《阿尔喀比亚德前
篇》中我们知道，苏格拉底
说的他所爱的其实是阿尔喀
比亚德的灵魂，因为人即灵
魂（《阿尔喀比亚德前篇》
131c）。而且据色诺芬讲，
苏格拉底对青年人的渴慕也
不在于其年轻的身体，而在
于他们更适于完善德性的灵
魂（《回忆苏格拉底》
4.1.2）。
从柏拉图“早期”对话《
吕西斯》看，苏格拉底所中
意的男性之间的友爱是基于
知识、智慧和善的，德性有
客观的标准，用以反对当时
流行的“同类相聚”“反者相
斥”等自然法则支配下的解
释。虽然我们很难区分苏格
拉底和柏拉图的具体观点，
但就柏拉图本人而言，其著
名的论爱的著作《会饮》给
出的爱的解释纷繁复杂，足
以为后世解读各种意义上的
爱提供丰富的思想资源。其
中肯定了《吕西斯》未决的
问题，说人在本性上只向往
美和善的事物，这应该是柏
拉图继承自苏格拉底的笃定
观念。《会饮》中相对而言
代表苏格拉底一柏拉图的观
点的内容要数苏格拉底转述
的第俄提玛的话。第俄提玛
说：爱一方面来自贫乏，一
方面永远追求美和善，爱神
是介于神与人之间的存在，
就其贫乏而言类似于人，就
其本性上追求美善而言则近
乎神。有死的人只有通过爱
才能获得延续，不光是靠生
育获得的肉体延续，还有精
神的延续，苏格拉底作为著
名的精神助产士更偏重于后
者。柏拉图在《斐德若》中
继续讨论爱欲的迷狂，一种
人超越理智直接面对美善时
产生的震撼和迷恋。就像灵
魂驾驭着有劣马的马车，其
冲动常使驾驭者为难；只有
爱者的灵魂带着崇敬和畏惧
追求被爱者时，劣马才得以
驯服，被爱者才能逐渐爱恋
爱者，这时也才出现一种爱
的平衡和融洽。①苏格拉底
一柏拉图的爱不是与性吸引
相分离的，而是架构了一种
爱的阶梯，它开始于男性之
间牧歌般的爱慕，而最终在
对美善的共同倾慕中一起热
爱智慧本身。②
后来，亚里士多德在《
尼各马可伦理学》和《尤台
谟伦理学》中都对柏拉图解
释的苏格拉底的爱进行了进
一步分析。《尼各马可伦理
学》卷八呼应《吕西斯》中
友爱的讨论，将友爱严格限
定在人与人之间，而将人与
物或物与物之间的感情排除
出友爱的范围。他认为有三
种友爱：因有用性而产生的
爱、因快乐而生的爱、因善
而生的爱。第三种爱只存在
于善人之间，是长久的。③
从苏格拉底到亚里士多德有
一种共同倾向，就是将真正
的爱看作对美、善和智慧的
根本倾慕，这种倾慕是先天
性的，也是适宜而合理的。
……
环顾四维，人们对爱常
存有太多瑰丽的想象，然而
在践行爱时，又往往因路途
的艰辛和平淡而落寞失望。
懂得何为爱，才能更好地实
践爱。斐奇诺所传授的“柏
拉图式的爱”，让我们得以
摒除对爱的诸种误解。我们
以为爱是激情，轰轰烈烈，
生死相许，总不免把爱期待
为恒久的悸动，在激情消退
时又不知所措、难以为继。
斐奇诺却说，爱是对美的渴
慕，而美是和谐，因此在爱
里我们需要节制、适度和高
雅。强烈而狂野的冲动只会
使理智混乱，而情欲的放纵
更是爱要避免的，因为它让
我们陷入疯狂，让我们与美
背道而驰。我们要懂得用理
智静享灵魂的美，以美的方
式沉湎于爱中。我们以为爱
是换取，各求所需，我给予
所以我索要，时时不忘紧盯
得失的天平。斐奇诺却说，
爱着的人，是一个在自己身
体中死去而在另一个身体中
复活的灵魂。在爱里，只有
离自己愈远，才能离爱人愈
近。
爱确是一件苦事，因为
爱意味着忘却自我、舍弃自
我，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