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部论文集从对文明与文化的多义内涵、中外学科与学术之道、历史影像中的文化记忆、媒体与人文的新视域四个方面，讨论贯穿始终的核心问题：思想的主体性与文化共同体之间如何相互塑造。西方知识虽已经深深嵌入中国的文化传统之中，我们的知识结构已现代化，成为世界知识版图中重要的组成部分。但中国千百年凝练的学术传统并未被连根拔起，而是与西方知识相互渗透、彼此融合，形成当代中国学术。任何不加反思的照搬都不能扎根，同时，不借他山之石的封闭学问也无法存活。西方文明给我们提供了反思与借鉴的镜子，在异质性的文化里，我们才能找到新的可能性与思想活力。而只有建立明确而自觉的研究主体，问题才不是虚假的，研究方法才是“及物的”。未来思想的创新，只能扎根于本土经验。

王炎，生于1963年，2005年获北京大学文学博士学位，北京外国语大学外国文学研究所教授、美国高伦比亚大学兼职教授。多年海外经历，往来于中美学界从事教学与研究。著有《小说的时间性与现代性——欧洲成长教育小说叙事的时间性研究》《奥斯威辛之后——犹太大屠杀记忆的影像生产》《美国往事——好莱坞镜像与历史记忆》《穿越时间的纵深——从耶路撒冷到纽约》。发表文章百杀篇。

自序
第一编 文明与文化的多义内涵
萨义德与他的《东方学》
“拯救达尔富尔”的历史意蕴
东欧文化的探究与困惑
福柯思想的三个重要来源
时间性的终结与后现代文化症候
第二编 中外学科与学术之道
反思外国文学的学科定位
学术史中的亚洲研究
学术思想与正道
从“燕京学堂”思考中国学术的国际化
黑格尔历史哲学的知识谱系
小说形式中的时间结构
解释学与方法论
第三编 历史影像中的文化记忆
电影中的历史与见证
历史记忆的真实再现
犹太民族的话语演变与影像观念
悲情冠军赛的思考
日本印象
第四编 媒体与人文的新视域
网络技术重构人文知识
数码电影技术美学的演进
电视屏幕上的都市
福柯与中国学界的“文论热”
“后”理论时代的国际学界
从存在论追问时空观念
附录 历年学术成果一览

这部论文集收录了我十
几年来写作的文章。文章的
选择不是任意的，而是力图
围绕一条贯穿始终的思考线
索：思想主体与文化共同体
的关系。学术不是思维游戏
，思想也不是没有文化主体
的抽象概念。学者应该扪心
自问：为什么从事学术研究
？我该从哪个角度思考、解
决问题？文字要传递什么样
的信息给读者？总之，写作
揭示的是作者的处境、切身
的问题、思考的动力、思维
的方式以及希望实现的目的
。文字能显示作者所处的时
代背景、历史环境以及时空
的局限。本书从四个方面展
开本人这些年来的心路历程
。
第一编“文明与文化的多
义内涵”，反映了这些年来
学界的核心关切。一是亨廷
顿（Samuel P.Huntington
）提出的文明冲突论，一是
本尼迪克·安德森
（Benedict Anderson）系
统论述的概念—想象的共同
体。这部分并非凸显亨廷顿
意义上的文化冲突，而是身
处全球化语境里的中国，文
化应该如何自处？中国遭遇
西方，乃百年挥之不去的情
结，各种热议的学术话题，
有的是直接讨论，有的则是
间接涉及，更多的是看似与
此无关，而“中西方”乃隐含
在所有学术思考的背景之中
。
当前，仍有一些人存在
这样的历史观：西方处在历
史时间轴上的“未来”的位置
，“东方”则身处“过去”。所
谓文明，乃历史的脚步从过
去走向未来，这已深嵌在一
些人的集体无意识之中。如
果对自己的知识传统没有清
晰的自觉，则无法表述自己
，只好被别人表述。古老中
国文明该有独具特色的自我
表述，这需要有思想活力的
文化共同体。本人有幸在本
·安德森生前，与他在北京
相会，盘桓多日，并做了深
度对谈，就共同体理论的前
世今生，做了一番难忘的讨
论，收在本书中。不同的文
明，会产生不同的思想传统
，历史、记忆与境遇，既凝
聚了文化共同体，又带来了
思想的多义性与丰富性。
第二编为“中外学科与学
术之道”。实际上继续了学
术共同体话题的讨论，不过
做了进一步的追问：如何从
事学术工作？我们需要怎样
的知识结构？如何重建自己
的学科体系？学界一度出现
保守的逆流，似乎要否定“
五四”留下的传统。严肃的
学术应该沉入中国学术体系
的内部，把传统学术的概念
与思路带出来，植入现代知
识框架中，翻译并阐释中国
思想的内在肌理，使之能与
西方学术对话。这样才能反
思现代学术范式的盲点与遮
蔽，给世界知识进步增添新
的滋养。
改革开放40多年来，中
国学术已长足发展，积累了
经验与教训，对学科发展的
历程该有清醒的反思。比如
外语学科，20世纪50年代
按苏联模式建立的专业学院
，改革开放之前，长期依赖
国家计划。一旦外语教育资
源放开，教育市场化，外语
院校培养模式的短板便暴露
出来。过于注重专业技能，
学科单一，学生人文素养缺
失。高等教育不是职业培训
，而重在育人树才，提高综
合素质与整体修养才是出路
，未来外语院校的发展，应
该重在人文基础学科，重新
审视外语类人文学科的设置
与实践，细化如外国文学等
学科的定义，使其从外语教
学中剥离出来。
这个工作只能由本专业
学者完成，通过期刊、学术
会议各抒己见，长期辩论，
才能一点点勾勒出学科的形
态。学术的生命在民间，在
日常学术实践之中，也在研
讨与论文写作之中。没有现
成的他山之石可资利用，也
不能靠权威认定以求正果。
必须自始至终坚持独立的学
术视域，借鉴他人的成果，
却不能偏离自己的立场。只
有这样，才能将母语文化引
入外语学科的思考之中，使
之指导日常研究与教学工作
。这需要开放的心态，并能
从自身的学术经验里汲取思
想力量。有原创的成果，中
国学术才可能影响世界。
第三编“历史影像中的文
化记忆”，思考集体的历史
记忆，如何塑造民族共同体
的想象。特别是创伤性的记
忆，它构建了民族身份与文
化主体性。中国知识界在20
世纪90年代曾有一场人文精
神大讨论，反复引用纳粹“
屠犹”，作为人性大讨论的
历史见证，犹太大屠杀遂成
新时期人性话语的标志。但
南京大屠杀一直停留在官方
纪念的层面，反思与讨论总
夹杂现实的考量，如中日关
系或爱国主义教育等。如果
让这段记忆只停留在抗日战
争史的层面，那么南京大屠
杀的公共话语便会越来越僵
硬，与年轻一代的生活无关
，将渐渐失去活力与增长性
。而犹太大屠杀之于犹太人
，无论是以色列人还是欧美
的“离散”的犹太人，创伤性
记忆仍活跃在日常生活中，
他们不断谈论那段历史、创
作大量文学作品，大学里开
设犹太大屠杀课程、发表无
数论文、拍摄大量故事片和
纪录片、采访幸存者、研究
纳粹史等。从历史反省中理
解自己的民族性，认同犹太
身份，揭示民族命运，犹太
人的历史观可以给我们启示
。历史记忆最重要的品质就
是阐释性，只有在历史记忆
里不断挖掘新义，才能时时
更新对现实的理解。
民族的延续有赖于历史
记忆，记忆非但不是包袱，
反而会照亮前进的道路。犹
太民族虽历经磨难，却传奇
般存活下来，没有被其他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