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为傅抱石的导师、东方画论权威、现代美育先驱金原省吾所作，浓缩了汲取中国画学而生成之艺术美育思想，蕴涵着日常的先锋美育理念。记其日常所思所感，以形、美术、日本的视点、背后、平衡、心之形、身边、实践之认识、脆弱、美育、山河、桌上、周日一信、山麓、开城之谱、秋思、向日、新年、图书馆、枯野、被炉等为题，介绍了日本美学中著名的艺术理念。作者的美育思想既汲取了大量日本本土文化养分，又兼容了中国古典美育传统资源。每篇录文都有较高的表述手段，在娓妮道来中启发读者对美、美学和美育艺养的思考。以素裹心才能触及生命的根基，美学源自生活，深刻的美感离不开连续时空中的文化熏陶。

金原省吾(1888—1958)，日本著名美学家、美术史家。早稻田大学文学博士，曾任教于日本美术学校(现东京艺术大学)、帝国美术学校(现武藏野美术大学)、新漓大学等。著述《中国美术史》《日本美术论》《东方美术论》《唐代的绘画》《东方绘画》等十余部，影响深远。傅抱石留学日本期间曾在金原门下学习美术史论，并翻译其《唐宋之绘画》《中国上代画论研究》等著作。

形
美术
日本的视点
背后
平衡
心之形
新旧
出现
身边
实践之认识
脆弱
美育
山河
桌上
广告
周日一信
展览会场
随笔
山麓
开城之谱
祖父
教科书
秋思
向日
新年
安全思想
学习态度
无
校勘
全集
图书馆
枯野
被炉
奈良杂记
实践性
过失
弯曲
内语
信浓
砚
灯火
两种形体性
亲鸟
卷末记

中国画家傅抱石是家喻
户晓的艺术家，然他而立之
年东渡日本投拜美术界泰斗
金原省吾门下之事并不为公
众所知。他从翻译导师的《
唐代之绘画》开始，对中国
绘画史有了更为专业和系统
的研究。这本随笔集就是抱
石先生导师金原省吾的日常
所思所感，阅读本书可为我
们品鉴抱石先生艺术品提供
诸多社会背景，更可助力读
者了解日本文化和艺术以及
其与中西文化的关联。正如
本书作者在1937年的时候
已经高屋建瓴地认识到：“
没有美的生活，只会让人感
觉不完整……只有从本国历
史、从现实生活中思考美时
，美之教育才可能真正开始
。”我赞赏作者的观点：美
育不应当停滞于一门技艺的
教学上，而应当是生活的根
基。正是如此，译者国强先
生嘱我作序时我欣然命笔。
中日国民的审美确是大
相径庭，比如宋人牧□的画
多用蔗渣草结蘸水墨，又皆
随笔点墨而成，意思简当，
不费妆缀，不拘泥于笔墨或
气韵。然这样的禅意之画被
带到日本后被奉为国宝。作
者在书中言及自己所藏牧□
的柿子画：“凝神观察柿子
时会发现，柿子的摆放方式
、存在形式好比是平静水面
上突然生起的水波那样美丽
而又脆弱。一处浓淡，千般
墨，线几条。与其说它在显
示着逻辑上的强韧，倒不如
说是在显示着逻辑上的脆弱
之处。这种脆弱感静心可得
。”寥寥数语，将牧□画作传
达的大美心境如水墨画般勾
勒出来。尔后他提及日本绘
画立足的根基不是在于其强
大之处，而是在于其脆弱之
处。在无常和多变交互作用
下形成的易变不定之形的美
感认知在日本颇为常见。如
茶室之美、插花之美、水墨
之美、陶瓷之美等皆是如此
，这些美无法捕捉、无法提
取，确是无常之美。在脆弱
中保全整体，其中便蕴含了
日本美术的性格。这些美育
根基也使得日本国民最后大
多选择以美作为最后的追求
。在贯穿于实用中的美育基
础上成全了日本的“健康”。
不管是日本人还是中国人，
若全民生活是以美通道、以
道得美，那么美育和生活互
渗结合便是最好不过了。
美育从根本上讲，是对
人之性情予以美的熏陶濡染
，这是作为人从根部支撑知
识的重要情感体蕴。作者不
仅熟谙日本文化，对中国古
典文学素材也是信手拈来。
比如他在讨论人生行路静寂
之感时也援引唐朝耿的诗
：“反照人闾巷，忧来谁共
语？古道少人行，秋风动禾
黍。”除了比较其与芭蕉透
彻的冰冷不同之外，他还论
及中国古人对孤寂的厚重与
宽广的体悟。再比如他对《
易经》中阴阳两大要素的讨
论深入浅出，是很多国人所
不能及。日本美术界的泰斗
能从日本文化、社会和生活
的角角落落去感受、品吟日
本本土风格的美，探讨日本
人是以何种态度将其文化体
系化并将日本的视点根植其
中，这些功力是我们当代艺
术学界学人遥不可及的。比
如他谈及日本庭院、歌舞、
茶道等，甚至他将日本生活
的根基归结于“坐”这一行为
上。文化对于国民身体语言
润物无声的规训被作者以很
轻松的笔触勾勒出来，生活
藏在身体的背后。除却日常
生活的描述之外，作者还通
过对日语助词的观察，探讨
流变与平衡的秩序，如此种
种，不胜枚举。
“扑面而来的樱花，让一
些已然忘却的事情开始回荡
于脑海。让一些身影在心底
浮现。”这是作者的散文遗
珠，更是我在阅读这本集子
时脑海里时时闪过的念头。
我在日本东京早稻田大学访
学时，经常一个人漫步在东
瀛的大街小巷。对于作者这
些细碎入微的描述很有同感
，日本文化的美学及其美育
都是在生活之形中濡染心之
形。用作者的话说，就是以
素裹心才能触及生命的根基
。我们现在也在不断提倡美
育，但并非单纯地学学书法
、绘画或者声乐就可以全民
普及美育或习得美感。所有
的美学皆源自生活，深刻的
美感也离不开连续性时空里
文化的熏陶。作者是日本伟
大的画家，更是日本传统文
化的守护者和热爱者。正是
因为他拥有一种众人无法超
越的独特性情，故而其画作
才独有深意。正如他在书中
所言：“从少年到青年，有
些东西是不变的，这些不变
的东西甚至会贯穿人的整个
一生。它们会在人的意识深
处长存，关乎存立。用我们
日常之事来说，这就好比画
家的作品。画家一生中的作
品会不停地发生改变……在
真品中，不论画家的画风如
何变化，他那特有的气氛都
会存留。”画作如此，写作
亦如此，哪怕阅读译作时，
对金原先生不变的艺术性情
可窥一斑。认识译者也将近
十年有余，他从大学本科直
至北大博士毕业都在学习和
研究日本语言和文化，在日
本留学访问期间他也对东洋
文化有很深的体会和感悟。
从本书行云流水般的译文可
以看出国强对日本文化的深
刻认知以及高明的汉文翻译
素养。尤其这本书中动辄出
现韵律极强的短歌俳句，他
字斟句酌，对原文进行信达
雅的处理，给读者提供了很
好的了解日本文化和美学的
平台。作为一名高校艺术史
专业的老师，我经常碰到国
人将美术与仕途捆绑一起，
将艺术和生活二元对立的场
景。世人眼中似乎搞艺术的
人不可以沾染俗人的烟火气
息，然品读这

这是金原省吾先生的第一本随笔集，他取名《春炉（随笔集）》。
书中字里行间透露着真率自然、敛放自如之美，或茂密，或疏朗。端凝浑穆之间，古雅之风扑面而来，不乏有对和风之美的情话絮语。这些美的告白细致入微，自有一番风味。

随笔是通过联想而将观
察展开。联想的基础是观察
，但是观察不是在单纯地观
察，而是要在联想的基础上
展开。随笔形式自然不带停
滞。随笔不是以逻辑推理为
中心，因此其中没有矛盾，
也没有错误。矛盾本就是最
自然之形。错误本就是最直
接之形。因此，自然与直接
就是随笔的两个形式。在这
点上，随笔与论文是相异的
。论文是以逻辑推理为中心
而进行展开。矛盾本身就是
极大的错误。因此，论文不
能简单地从自然与直接之上
进行把握。不过，如果将论
文还原为逻辑推理之前的形
状的话，逻辑推理就会隐藏
于其中，就会形成与随笔比
较相近的内容。将论文以随
笔的方式、感受性的方式进
行书写的话，就会显得比较
亲切。
今天晚上，日本画课的
学生来找我玩。虽然毕业作
业已经基本完成，不过，这
位学生却带来了一个大笔记
本。这本笔记将我在讲课过
程中所讲到的闲谈都认认真
真地记了下来。本打算将东
洋画论、东洋美术史中的美
谈一一总结到一本笔记本上
，结果是越记越多，学生说
。这里面有些故事我自己都
记不起来。讲义是论文，但
是这些闲谈就是随笔。能将
这些闲谈一一整理，实属不
易，我自己也惊讶于自己竟
然讲过这么多东西。在浅春
之夜看到三四年前的课堂闲
谈，像是碰到了自己的一位
老友。
去年夏天，和妻子一起
去同乡的小林府邸看了木村
尚谷先生的作品。庭院被精
心护理，洒水舒适，光线温
和。五十岚力老师夫妇也过
来了。与老师已经二十余年
未见，怀念不已。老师将名
片跟我脸一对比，啊，原来
是你啊。他跟妇人说了之后
，妇人似乎也记起了我。然
后对比了名片，果然，还是
你小时候时的样子。然后大
家都笑了。从现在面孔中找
到幼时的脸庞，足见老师平
日研究时追溯探究的习惯。
不论什么时候，幼时的脸都
会贯穿人的一生。这种幼时
的脸恰如随笔一般。在四五
年前的课堂闲谈中，看到的
也是这样一种幼时之脸。我
在这部随笔集《春炉》中所
感受到的也是这样一种幼时
之脸。五十岚老师想到我幼
时脸庞的感觉应该也是如此
。
我出生在信浓诹访的山
浦。那里是八岳脚下，地势
高而寒冷，由火山灰堆积而
成。那里的土地粗狂贫瘠，
激流中泛着淡黑。山脚处如
裙摆绵延，沿着中间挖掘出
的溪谷形成一个又一个的村
落。仔细观察的话，沿着溪
谷，各个村落之间风俗人情
、景色等各有不同。像这种
不出半里，景观不同、人情
相异的地方在这世上甚是少
见。只是，如果稍微离远点
看的话，这里也只是一片连
续的倾斜地形而已。“裙摆”
绵延处的田地、旱田、树林
、草原的形成时间都还尚浅
，明治时期之后才种植的落
叶松也有很多。诹访虽然是
御见名方神时的古地，但是
却没什么古老之感。奈良那
边的地方就很有古老之感，
颇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从诹
访出土的古物大都比较简朴
，很少有镀金之物，可见古
代先人们质朴的风气。山浦
这块地方，曾经是甲斐武田
将军遗留臣民的移居之地，
我的亲生父母家也是其中一
家，日常生活中就带着武田
家的文化印记。因此，说到
山浦，其一是御见名方神的
上代时期，其二是武田中代
之末。有时人们也会将这两
个时代看成是相连续的时期
或者将其混淆。有的评书中
就将二者混在一起。
我做的剪报中，有《围
绕诹访的线》一文，写于明
治四十三年（1910）七月
的《南信日日新闻》上，里
面写道：“在围绕诹访的线
条中选择具有代表性的线路
的话，其中一条就是八岳火
山汇的裙摆处的线条，另外
一条是诹访湖畔的线条。”
然后还如下写道：
接下来如果是要去八岳
山麓的话，可以看见一条令
人内心跃动的曲直线。这条
曲直线一方面跟诹访湖成直
角向西边延伸，另一方面跟
诹访湖平行着向南走。山浦
就在这条线上任意截取出一
个又一个部落。这条线仰望
的时候没什么趣味，但是，
如果从远处横向观看的话，
就颇有趣味。从九十尺高的
山顶安静而缓慢地滑下来的
倾斜线条，在纵切中可见各
种各样的色彩。这种复杂而
有趣的风景会让人们浮想联
翩。特别是秋意正浓时，芒
草茸茸，银光朦胧，还有，
远处南边的山顶的上方也可
以看见富士山的影子，让人
有一种山顶有雪的错觉，这
些都令人非常怀念。像飞驿
山脉那种刻在空中，坚硬、
充实，而又令人心惊的线条
在诹访是看不到的。
如此这般，回忆幼时的
景象亦是颇有乐趣。
虽然比起自己在诹访生
活过的岁月，在东京生活过
的时间要长久很多，但是，
乡土总是会以各种形式展现
在自己身上。如今已经着手
东洋美术专业十五六年之久
，当初学习樱井时冬先生的
《日本绘画史》所做的笔记
，依然残留在手边，感觉甚
是久远。我的方向最初是文
学，后又转向历史学植物学
，拿着显微镜日复一日。但
是，自从岛崎藤村先生的《
家》在《读卖新闻》上连载
时，我就被深深地被它吸引
。当时为了打开局面解除内
心的困惑，我在学习哲学等
的同时，也做着孩提时代就
喜欢的画画工作。甚至到了
东京的时候也在犹豫，到底
是要

《春炉》使人联想到冬
末春初日本暖乎乎的被炉，
它散发着永无止境的乡土气
息，可让身处闹市的人静心
品读目光所及之美……让我
们一起翻阅本书，感受春天
到来的迹象，它隐匿在蠢蠢
欲动的林中、篱笆、远处的
天空以及幼儿的脸庞中，更
跳跃在每一位在故乡或他乡
的寻美、懂美之人的心间。
——王瑞雷（浙江大学艺
术与考古学院研究员、博士
生导师）

某个星期天我在郊外电车上。天气很好，车上有几对夫妻带着孩子。我略感疲乏，无心翻阅所带书物，只呆坐着。一场有趣的设想开始在我脑海中发酵。我在根据父母的脸形组合孩子的脸形，然后与孩子的实际脸形相对比。然而，自己的设想总是与实际相差较远。设想中的脸形难免有僵硬之处，毕竟我既不能将父母的脸形彻底解构，也不能将父母的脸形无障组合。设想中的脸形经截取糅合之后，余痕杂陈，窘迫不已，总是无法自然融合。造物之力可谓自由自在，且不失奔放。单是盯着孩子的脸看时，可能难以察觉，一旦亲自尝试后，其中的自由与奔放之处令人咋舌不已。
按照孟德尔遗传规律，遗传的稳定性较高。大体来看确实如此，但是具体到个性之处，孩子的相貌则是奔放而又变化自在的，且不失父母的主要构成特征。不过，经过了几近彻底的解构与组合之后，父母与孩子之间也可以说是毫不相像。世间如父母与子女之间脸形相像而又不像，即，似异共存的情形并不多见。虾与虾之间的脸形就谈不上相似与否，人们一般也无心刻意辨认。相似与否得看机缘。
世间亲子之间的脸形可以说是最具相似相异性的。其中尤其是人类的亲子之间，其相似的程度与相异的程度可谓同等强弱。其实在马、鲋鱼的亲子间脸形上也有相似相异之处，不过这方面尚有众多不明之处。电车摇晃中，看着眼前这几对父母与子女们的脸形，我停止了这种想象。自然的形状才是最周到的安排。美妙的东西或许总是会以不可抗的形式出现。
我把视线转移到车窗外，看到的是武藏野的树林。这些树木背后无遮挡，躯体宛若浮于空中，格外美丽。原本浮空之物就颇具美感。浮着的有树，有芒穗，有电线杆。最远处的富士山也如浮着。穿越八岳山山麓的铁路线是从中央线分出来的小梅线。由于路线本身比较高，坐在车中，如同浮于空中，身体也轻快了不少。从窗口往外看，以为如此高处无景可寻时，映人眼帘的却是远处那浮空的富士山。景色有些突然，却也让人内心为之一振，宛若梦境。假若富士山背后有遮挡物，无法形成浮空感，自是一番别样感受。
谷底溪涧，不论何物，背后皆为山势。空问被挤压，不见高远越顶之物，皆是局促之形。幽闷之余，不见高迈。然而，日本美术在这之前所关注的形状，既不是背后的填充之物，也不是背后的通透之处，而是倾斜的地形。日本文化自古就赋予倾斜的地形以丰富的内涵。日本最古老的建筑“天地根源造”便形成于倾斜的地形上。平地上的建筑得考虑采光与排水问题，而倾斜的地形在这方面具有天然优势。古代那些仅用于休息睡觉的建筑物中，以排水为首要考虑，采光次之，对此，倾斜的地形是不二之选。不论是东海道还是武藏野，抑或其他地方，山地都是相关文化发展的源泉。倾斜的地形这一形状也被应用于日本其他各处。在日本的绘卷、来迎图（与佛教相关的图）中，倾斜之形都是人们欣然关注之处。当降低身体的重心观察时，近在咫尺的一两束小草也会宛若浮于空中。在平原地形上，只有远处的树林才会有浮空之感，而在倾斜的地形上，近处的东西亦会给人以浮空之感。
倾斜的地形是经挤压后的平地。倾斜地形上的一切，跟山地一样，背后被填满，且与填充物之间距离极其接近。故而倾斜的地形便是这种被填满的山地之形。在佛像设计、佛像背光处理上都有利用这种倾斜地形的屙I生。
日本刀的形状与中国大陆的青龙刀和中国台湾的弯刀相比差异甚大。青龙刀、弯刀等形状也是与其功能相结合。只是相比较而言，日本刀在结合方式上有其独特之处。
这与日本画与中国画之间的异同关系有些相似。日本的刀形充斥着一种倾斜地形的属性。在倾斜的地形中，随着视角的高低不同，事物会变幻出不同的形状。日本的刀形虽然与功能相结合，但是如此外形无疑显示出我们的观察视角。观察视角不同，其所产出的形状亦不同。那些国外舶来的想法，虽然一时新鲜令人愉悦，但是一两个月之后，便会让人疲劳倦怠。只有自己视角中产出的形状才会常存。屋顶上放置怪兽形状，呈以浮空之状。于中国可能比较合适，但于日本却未必能长久。P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