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内战。真正的悲剧不在战争本身，因为纯粹朝鲜人之间的内战或许可解决因殖民统治、国家分裂和外国干预所带来的紧张状态。悲剧在于这场战争什么问题也没有解决，只是恢复了原先的状况，只靠停火来维系和平。本书开辟了新的视角，弥补了长久以来国内图书市场上关于朝鲜战争的图书只论述军事进程和各政府内部、政府之间决策与斗争的偏颇，使得朝鲜战争的画面更加完整，对战争起因和动力的分析更加深入，便于读者更为全面地理解这场战争的实质。

布鲁斯·卡明斯，美国芝加哥大学历史系著名教授，专长为朝鲜现代史、国际关系史以及东亚－美国关系史，朝鲜战争研究中修正学派的重要代表。本书是他在20世纪结束前对东亚地区历史和现实状况以及美国与东亚关系的眷智解读，至今仍具有启发意义。

朝鲜大事年表
导言
第一章 战争的过程
第二章 记住的一方
第三章 遗忘的一方
第四章 压抑的文化
第五章 三八线划分南北：被遗忘的占领
第六章 “最不对称的结果”：空战
第七章 记忆汹涌
第八章 重塑美国的一场“被遗忘的战争”及冷战
第九章 安灵弥撒：和解氛围下的历史
注释
延伸阅读

这是一本由美国人所写
、写给美国人看的讨论朝鲜
战争的书。这一冲突从根本
上讲是朝鲜人的战争，可是
在美国却被解释为始于
1950年6月、止于1953年7
月的一段不相连贯的、浓缩
的、以美国人为主角的故事
。他们以好人之姿挺身干预
半岛局势，似乎可以速战速
决，不料却突然大败，最后
他们勉力取得僵持的局面，
旋即就全然遗忘。遗忘、从
未了解、放弃：美国人试图
掌握这场战争并要打赢它，
结果却发现胜利从手边溜走
，而战争又被遗忘。主要原
因是，美国人从来不了解敌
人——直到今天还是不了解
。因此，本书亦是要发掘那
些多数美国人不清楚或许也
不想弄清楚、有时震撼到令
他们的自尊难以承受的真相
。不过，如今这些真相在民
主化的、已经从历史中醒悟
过来的韩国，已是普遍的知
识。
2010年是朝鲜战争爆发
60周年，也是日本开始殖民
统治朝鲜100周年。这场战
争种因于日本帝国的历史，
尤其是1931年对中国东北
（当时称为满洲）的侵略。
日本殖民朝鲜的野心兴起时
，正值日本崛起成为亚洲第
一个现代大国之际。日本抓
住朝鲜农民发动一场大叛乱
的机会，于1894年发动对
中国的战争，并于次年击败
中国。又经过10年针对朝鲜
的帝国争雄，日本海陆大捷
，击败沙皇俄国，震撼全球
，因为，“黄种人”国家竟然
打败了“白种人”大国。1905
年，朝鲜成为日本的保护国
，1910年又在全体列强，
尤其是美国的同意下沦为日
本殖民地。（西奥多.罗斯
福总统还赞扬日本领导人的
技巧和“活力”，认为他们将
率领朝鲜走向现代化。）
朝鲜这个奇异的殖民地
，以世界时间而言可谓“姗
姗来迟”，出现在大部分世
界已被瓜分、进步主义呼声
已出现并要求解散整个殖民
体制之后。甚且，朝鲜远比
其他大多数国家更早具备立
国的先决条件：它有共同的
族裔、文字语言和文化以及
自从10世纪以来即受到承认
的国土疆界。因此，日本人
在1910年之后进行了代换
工作：让日本的统治精英和
朝鲜的贵族儒官交流（儒官
若不合作，便遭罢黜）；建
置强大的中央政权，取代过
去的旧政府；最后甚至以日
文取代朝鲜文。朝鲜人从来
不感谢日本人的这些代换工
作，不承认日本的创新，而
是认为日本夺走了他们古老
的体制、主权和独立、自发
（虽刚萌芽）的现代化，以
及最重要的，它的民族尊严
。
因此，和其他一些受殖
民的民族不同，大部分朝鲜
人从来都认为日本的帝国统
治是不合法的、羞辱性的。
而且，日朝两国无论是在地
理位置，还是共同受到中国
文明影响方面，甚至直到19
世纪中叶的发展层次上，皆
相当接近，这使得朝鲜人更
难忍受日本的宰制，对于两
国关系产生了更深的爱恨情
仇，认为是“历史的意外使
我们屈居下风”。结果就是
，朝鲜和日本都抛不下这段
历史恩怨。今天的北朝鲜”
，无数的电影和电视剧依然
专注于表现日本统治时期日
本人犯下的各种暴行，宣传
标语也鼓励人民“以抗日游
击队的生活为榜样”，而被
政府认为与日本人合作过的
朝鲜人后裔数十年来也一直
受到严重歧视。然而，韩国
就少有惩罚和日本人合作的
国人的事例，这一部分是因
为美国在占领期间（1945—
1948）重新雇用了许多曾
替日本人工作的韩国人，一
部分是因为反共作战需要他
们。
朝鲜半岛的冲突因而承
续了日朝交恶的历史，继而
延伸到1930年代起在中国
东北历时十多年的战争，因
此可以说它已有近80年之久
—没有人说得准，它最后将
在何时终止。太平洋战争的
侵略者和受害人的孙儿辈仍
在东京和平壤掌权，一直没
有和解。如果说传统意义上
的朝鲜战争的面目对大多数
美国人已经隐晦不明，那么
这场昔日的冲突就更加晦暗
难明。由于发生在遥远的异
域，相对于第二次世界大战
的主要轮廓，它就更加边缘
化了。同时，我们位于平壤
的宿敌，紧抓住他们对这场
80年战争的认识和看法，绝
不放松；他们把整个社会构
筑为作战机器，决心迟早要
赢得胜利，它在1950年一
度成功在望，但其后情势急
转直下，统一的目标便一直
不可企及。
因此，本书要讨论的是
一场已被遗忘或从来未被了
解的战争，就此而言，它讨
论的也是历史和记忆。它的
主题是：这场战争在朝鲜方
面的起源；1950年代初期
美国的文化冲突（这些冲突
在这场战争能够被理解之前
，几乎就把它掩埋了）；在
原定是一场有限的战争之中
，发生于空中和陆地上的可
怕的暴行；此一历史在韩国
的还原；这场不为人知的战
争以什么方式改变了美国的
世界地位以及历史和记忆。
这场战争1950年至1953
年间的基本军事史，可以迅
速交代，因为战争清晰地划
分为三部分：1950年夏天
在韩国之战；1950年秋天
和冬天在北朝鲜之战；以及
中国的介入。即使两军此后
又有近两年的壕堑战，但中
国的参战迅即在今天的非军
事区（DMZ）沿线把战事稳
定下来。如果说今天美国的
文献对此有详尽记述的话，
就是这一部分的军事史——
包括罗伊·艾普曼（Roy
Appleman）和克莱·布莱尔
（ClayBlair）的佳作《被遗
忘

本书的主要内容不在战争过程，也不在美国政界、军界的决策内幕，而是把战争的性质定义为“内战”，把论述的重点放在介绍和分析战争发生前朝鲜半岛的历史和形势（包含战争的起因）、战争期间南北朝鲜在战斗之外的杀戮、美国半岛策略背后的政治考虑以及如何敉平战争创伤、真正结束战争、恢复朝鲜半岛的和平等方面。

奥巴马总统在莫斯科回答一位学生关于一场新的朝鲜战争是否正在酝酿的问题的同一天（2009年7月7日），报上充满了对罗伯特·斯特兰奇·麦克纳马拉（Robert Strange McNamara）辞世的评论。《纽约时报》的编辑及该报最杰出的一位专栏作家鲍勃·赫伯特谴责麦克纳马拉明知赢不了越战，仍派出数万名美国青年子弟上战场送死。赫伯特写道：“他在照镜子时要怎么面对自己呢？”他们都认为越战大错特错。但是，麦克纳马拉若能稳住南越，永久分治越南（如利用“电子围栏”，electronic fence），数千名美军今天仍可能沿非军事区驻守，而“奸邪势力”仍将盘踞河内。麦克纳马拉也曾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扮演过小角色，参与规划轰炸日本城市的行动。他曾问道：“难道败了就不道德，赢了就没有不道德吗？”而他和负责空袭行动的指挥官柯蒂斯，李梅（CurtisLemay）这类人，一直遭批评者指为“行为有如战犯”。麦克纳马拉从输掉越战得到的教训是：我们不知敌，我们缺乏“同理心”（我们应该“进入他们的身体，通过他们的眼睛看我们”，可是我们并没有）；我们是自己所做的假设的盲目囚徒。今天我们在朝鲜半岛仍旧犯着同样的毛病。朝鲜是个古老的国家，世界上很少地方能像它一样，领土疆界、种族和语言文字前后一致超过千年以上。它与中国毗邻，深受中央王国影响，但一直保持独立的文明。很少人了解这一点，但是战时观察最为细致入微的记者瑞吉纳·汤普森明确地指出：“中国的思想和法律深入朝鲜的肌理……仿佛罗马法交织入英国一样。”差别在于：是刻板地判定朝鲜只是“小中国”，或只不过是把佛教和儒家文化传入日本的传送带，还是能认识到它的国家和文化不同于日本或中国，就如意大利或法国之有别于德国。
朝鲜的社会结构也维系了数百年：在最后一个朝代的500年期间，广大的朝鲜人是农民，大多数是佃农，他们为全世界最坚毅的贵族阶级所拥有的土地效劳。许多人更是奴隶，这是世代相袭的地位。国家抑制商人的活动，因此商业以及任何类似中产阶级的萌芽，都几乎发展不起来。这种基本条件——享有特权的地主阶级和广大的农民群众，两者之间别无其他媒介——一直持续到20世纪的殖民时期，因为日本人在1910年统治朝鲜之后，发觉通过当地地主的势力来运作，非常方便。因此，在国家分裂、动乱和战争当中，朝鲜人也试图要矫正这些古老的不平等现象。但是，通称“两班”的这个贵族阶级并非只靠全然的剥削才能维系如此之久并度过一个又一个危机；它也产生和发展出了学而优则仕的精英、文官制度、令人尊重的治国方略、灿烂的艺术品以及全国性的重视青年人教育的志趣。在1920年代相对开放的时期，商业、工业、出版、学术、电影、文学、都市消费等各行各业都欣欣向荣——这些新兴的精英可望领导朝鲜走向独立。2但是，1930年代全球陷入经济大萧条，战争爆发，日本又加强镇压，摧毁了各方面的进步力量，迫使许多朝鲜精英与日方合作，也使得爱国人土除了诉诸武装抵抗，别无选择。
朝鲜在战时正处于现代时期的最低点，这也是在朝鲜服役的许多美国人得到的印象——但印象通常依你眼光所见而异。外国人和美国大兵看到了沙尘、烂泥和污秽，可是汤普森看到的是“纯然迷人的村庄，屋顶的瓦片在屋檐和转角向上翘起……妇女穿着颜色鲜艳的衣服，鲜红色和浅粉色的西瓜肉让人垂涎”。汤普森见过世面，到全球各地采访过，而大多数美国大兵从未出过国，甚至可能没踏出过老家的城镇。汤普森在1950年代的所见所闻其实告诉了他：这是我们在越南之前所见到的越战——古客（gook，译按：美国人以此一轻蔑语称呼朝鲜人，有如用“清客”，Chink，称呼中国人）、燃烧弹、强奸、妓女、不可靠的盟友、狡猾的敌人、基本上未经训练的美军在打一场他们的将领也不了解的战争、军官遭到暗算被杀死’、瞧不起国内什么也不懂的民众、即使对最亲爱的人也无法描述的邪恶战役、从麦克阿瑟将军总部发出的新闻稿显然是由喜剧演员或疯子执笔、大言皇皇要把自由带给曾是日本帝国主义忠仆所操纵的独裁政体。汤普森写道，想要实施民主——想要“未经演化，就达成革命般的结果”，“真是荒诞啊！”他认为，击退北方以后唯一的结果，若非“征服和殖民”，也将是长期的占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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