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五四时期成长起来的文人，面对强势的西方现代文化，梁宗岱具有同代人普遍的文化身份焦虑。站在东西方、传统与现代的十字路口，在西化与复古之间，梁宗岱选择了第三条道路，要把中西文化取其精华融会贯通，从而开辟新局面。固有传统也好，外来影响也罢，如何取舍涉及的根本问题是价值标准问题。在二十世纪上半叶中法文学交流史中，梁宗岱同时扮演引进者与输出者的角色。作为引进者，他向中国读者译介法国文学作品，尤为重要的是引进法国的诗学思想，此外，他还向法国读者译介自己的诗歌与中国古典诗词。在这种双向的文学交流中，他逐渐建立起了自己的文学价值观，每一次思考与抉择都体现了他对于人类精神普遍性与文学永恒价值的追求。

曹冬雪，南京大学法语语言文学博士，南京理工大学中法工程师学院讲师。曾在法国国立东方语言文化学院接受联合培养。译有《形影不离》《论美国的民主》等，发表学术论文若干篇。

引言
第一章 梁宗岱中西文化融合论的萌蘖
第一节 中国五四前后的东西文化论争
第二节 少年梁宗岱的文化立场与早期诗歌创作
一、少年梁宗岱的中西文化融合论
二、《晚祷》中的中西文化意象
第二章 诗之形体：对瓦雷里形式诗学的接受
第一节 瓦雷里：梁宗岱在新旧之间的选择
第二节 瓦雷里对于形式的辩护
一、穿越历史的永恒价值
二、形式与精神自由
三、形式创造精神贵族
第三节 梁宗岱形式观念的形成
一、旅法期间作品中的形式意识
二、形式观念的形成
第四节 梁宗岱三四十年代的形式探索
一、商籁体创作
二、翻译中对西方诗体的移植
三、从白话新诗到古典诗词
第三章 诗之“灵境”：象征主义诗学建构
第一节 象征主义与中国传统美学的融合
一、诗歌的含蓄之美
二、“灵境”：东西方的泛神论与神秘主义
三、象征主义作为一种普遍的诗学标准
第二节 梁宗岱对波德莱尔与马拉美的接受
一、对波德莱尔的过滤式解读
二、对马拉美的接受与偏离
第三节 梁宗岱与瓦雷里的对话
一、纯诗：瓦雷里背后的神父先生
二、梁宗岱与瓦雷里对待理性的不同态度
第四节 象征主义对梁宗岱文学命运的影响
第四章 诗之品评：对文学实证主义研究的批驳
第一节 中法文学研究领域中的实证主义
一、巴黎大学文学史教育
二、文学研究在中国的考证之风
第二节 梁宗岱对文学实证主义的批判
一、“走内线”的批评路径
二、逐渐远离文学史研究的批评之路
三、与文艺心理学的距离
第三节 诗人与学者之间的模糊身份
一、专业人士与业余人士
二、主观批评与绝对价值的悖论
三、理论时代的“他者”
第五章 诗之法译：让中国经典走进世界文学
第一节 诗歌法译的动机
一、内在动机：象征主义诗学的推动
二、外在缘由：中国古典诗词在法国的译介
第二节 诗歌翻译中的中西融合
一、中西思想：融合中的竞争
二、语言差异：融合中的让步
三、形式要素：融合中的取舍
四、典故的处理：对普遍性的诉求
第三节 文学对外传播：从防卫到进取的姿态
一、在法文学传播的先驱
二、在法文学传播的同路人
第四节 东风西渐下的《法译陶潜诗选》阅读
一、法国二十世纪二十年代的东西文化论争
二、瓦雷里序言：沉默的背后
三、罗曼·罗兰的阅读：对“他者”的期待
四、粱宗岱对人类精神普遍性的强调
结论
参考文献
附录
Ⅰ 梁宗岱专述或提及瓦雷里的批评文章
Ⅱ 梁宗岱译法国诗人作品(1924—1944)
Ⅲ 民国时期被诗集或文选收录的梁宗岱诗文
Ⅳ 梁宗岱在法期间(1925—1930)发表作品
Ⅴ 陶渊明《神释》四种法译
后记

民国时期涌现出一大
批学贯中西、才华横溢的
文人，梁宗岱（1903—
1983）就是其中一位。
他出身于广东新会县一个
富裕的商人家庭，少年入
读教会学校培正中学，后
考入岭南大学。他参与创
建了文学研究会广州分会
并出版了新诗集《晚祷》
（1924），可谓年少成
名。1924．年他赴欧洲
留学，在日内瓦大学学习
法语一年之后入读巴黎大
学文学院，就读期间结识
诗人、法兰西学士院院士
瓦雷里（Paul Valery，
18711945），于1928年
在国内出版了他所翻译的
瓦雷里诗作《水仙辞》。
同时他也将中国古典诗词
译介到法国，尤其值得一
提的是，1930年他于巴
黎出版了个人译诗集《法
译陶潜诗选》（Les
Poemes de T'ao Ts'ien）
，将陶渊明这位大诗人第
一次介绍给法国文艺界。
1930年梁宗岱赴德国柏
林大学学习德语，1931
年初转至海德堡大学继续
学习德语，同年秋天接受
胡适邀请，回国担任北京
大学法语系教授，此后辗
转任教于南开大学、复旦
大学、中山大学等高校。
回国后梁宗岱继续致力于
欧洲尤其是法、德、英三
国文学作品的译介，并撰
写了大量文学批评文章，
成为象征主义在中国的重
要理论推手。他于1944
年发表诗集《芦笛风》之
后，事业重心逐渐向中草
药倾斜，开办药厂，提炼
草药。除了两本个人诗集
外，梁宗岱的代表作还有
比较文学论集《诗与真》
（1935）、《诗与真二
集》（1936），译著《
一切的峰顶》（1936）
、《交错集》（1941）
、《罗丹论》（1931、
1943）、《歌德与贝多
芬》（1943）、《莎士
比亚十四行诗》（1978
）、《蒙田随笔》
（1984）、《浮士德》
（1986）。他在二十世
纪三四十年代即蜚声文坛
，后出于各种历史原因湮
没无闻，直至二十世纪八
十年代始得出版界和学术
界重新关注。
作为五四时期成长起
来的文人，面对强势的西
方现代文化，他具有同代
人普遍的文化身份焦虑。
站在东方与西方、传统与
现代的十字路口，直面中
华文明三千年未有之大变
局，何去何从?在西化与
复古之间，梁宗岱选择了
第三条道路：“我们现代
，正当东西文化之冲，要
把二者尽量吸取，贯通，
融化而开辟一个新局面—
—并非中学为体西学为用
，更非明目张胆去模仿西
洋——岂是一朝一夕，十
年八年底事!”梁宗岱所谓
东西文化“吸取，贯通，
融化”是五四前后在中国
知识分子中流行的中西文
化调和论。然而正如梁漱
溟在《东西文化及其哲学
》中所批判的那样，很多
人的中西调和论，最终只
不过是对中西文化都很“
马糊”，既不能彻底反思
自我，也不能彻底认识西
方，对文化建设毫无益处
。具体到无论哪个人文领
域，“固有的传统究竟有
几分可以沿袭”“外来的影
响究竟有几分可以接收”
都是难以迅速回答的问题
。且无论道德伦理、文学
哲学，即使如医学这样的
学科，围绕中医、西医展
开的争论迄今仍不绝于耳
。固有传统也好，外来影
响也罢，如何取舍涉及的
根本问题是价值标准问题
。个人出身、成长背景、
性情趣味、历史环境等的
不同导致价值观存在很大
的个体差异。
……
在全球化的今天，中
西融合已经不是一种理念
，而是一种既定事实。一
个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中
国人尤其是城市居民，无
论社会生活还是精神生活
都全面而深刻地受到西方
影响。西方已经是包含在
“自我”当中的“他者”，是
现代中国无法从自身分离
出去的文化因子。我们一
方面不应妄自尊大，要继
续学习西方优秀文化，另
一方面也不应妄自菲薄，
要积极主动地向全世界传
播中国优秀文化。
梁宗岱曾是中西文化
尤其是中法文化交流的重
要推动者，细致梳理他的
文学与精神历程，有助于
我们理解中西文化交流时
可能会遇到的问题，他的
疑惑与彷徨、采取的策略
与方法都对今天的文化交
流活动具有启发意义。以
往的梁宗岱研究局限在他
文学活动的某个方面，以
静态的文本阐释为主，我
们将梁宗岱作为文学活动
的行动者，试图将他的文
学历程整体纳入文学场域
与中西文化交流史中，以
更好地折射人、文学与世
界的关系。
除去引言和结论外，
本书正文部分分成五章。
第一章阐述梁宗岱在
欧洲游学之前中西文化融
合观的萌芽与最初表现。
五四时期少年梁宗岱积极
关心国事，也紧密关注当
时的文化思潮，他的中西
文化观深受五四前后知识
分子群体东西文化论争的
影响，面对西方现代文化
和中国传统文化，他采取
中西调和的态度，并在早
期创作中有着充分表现。
第二章到第四章围绕
诗论与诗歌批评分析梁宗
岱在面对法国文学影响时
的三种态度：因袭、对话
和批驳。其中，第二章阐
述梁宗岱对瓦雷里形式诗
学的接受，通过这种接受
参与新诗形式运动，他自
身的创作从自由体走向严
谨的格律体，在诗歌翻译
中也更为重视形式的再现
，将包括商籁在内的西方
格律诗体移植到白话新诗
的建设中。
第三章阐述梁宗岱象
征主义诗学的构建。他从
法国象征主义诗学中汲取
跟中国传统美学契合的部
分，形成自己的象征主义
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