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中，作者以江南水乡为背景，描绘了一幅江南志怪的微缩图卷。小说充满奇思异想，文笔老健，将风俗记、民间故事、文学想象和寓言讽喻融为一体，夹叙夹议，亦庄亦谐，读来妙趣横生又发人深省。

朱永贞，生长于江南贫困乡村，后求学、工作于南京。三十余载，进过机关，到过报社，搞过出版，盘桓于城北街巷。今五十有余，常怀旧感慨。年与时驰，意与岁去，遂成枯落，已不接世。不如纵情随性，顺其自然，以求超脱。然少时乡村记忆，历历在目，始终对一草一木不能释怀。于是忙里偷闲，信手涂鸦，无意间写下南白乡野故事，以慰多年萦绕心头之乡愁。

黑鱼笑了，又笑了
昂刺鱼变了
老甲鱼纪事
斜着眼睛看人的鳜鱼
白鱼二代白小红
鱼史上的“黑白对话”
一条草鱼的熏鱼梦
新时代鲤鱼要办大学
鲫鱼的忏悔
江南的狗鱼
河豚公子如是说
鳑鲏力力上任记
游荡二千多年的?鲦
打飞腮盖的鲫鱼
吴越两国螃蟹的旧事
与众不同的螃蟹
让狗抑郁的黑鱼
一只听过领导报告的盐水鸭
画龟
墙上的鲈鱼
天鹅之死
传奇老鸡的鸡生哲学
臭闭：突然消失的嗅觉
一颗不烂的西红柿
咸猪耳朵，外加啤酒
后记

老鱼跳波
骆冬青
庄子濠上观鱼。忽然移
情，似乎感到了鱼之乐。“
子非鱼”，惠施试图点醒他
。“子非我”，庄子回击日。
但，子、鱼、我，三者
却在观、审、思中连接起来
。
再也分不开。
因为，庄子体验到了“变
形”记。庄周梦蝶。蝶化庄
周。后者是天才的一“化”—
—庄子谓之物化，西方人叫
作异化。
物化，动物、人物，以
及神物之间的相“化”。庄周
喜爱水生物，喜爱水。大海
与天空，都是水做的幻象。
鲲化为鹏，鹏复化鲲否？《
逍遥游》必是带着青春冲动
的庄子创作，有一种扶摇而
上的“怒而飞”的醉意。中年
时，忽有灵感，蝶化周！可
是，青年的鲲化鹏，再也不
会化回头，继续停留在另一
种玄漠无际的南冥。未知何
时，庄子还悟到，相濡以沫
，不如相忘于江湖。一念之
间，那个在幻想中扶摇的少
年鱼，息念变为老鱼。
这一念之转，需要多少
生活的摔打？
八大山人笔下的鱼，带
着某种冷冷的傲慢，对着世
界，对着虚空，对着历史的
沧桑。仍然是“变形记”。
卡夫卡的《变形记》，
或与古罗马奥维德的《变形
记》血脉相连。但是，精神
上，却更多变形、异变，更
多八大山人的冷冽、凌厉。
卡夫卡以某种极致的抽象、
变形，蔚成现代主义的一种
精神象征。其症状，在于衰
老，在于无力，在于恐惧，
在于J晤到了已成结构、已
成机制、已成无物之阵的阵
地本身的似乎无限的力量。
“一切都可征服我”，卡夫卡
言下的“一切”，正是八大山
人笔下的老鱼拼命昂首翻白
眼，却怎么也看不透的空游
无所依的水立方。
朱永贞的江南水立方中
，游动着的，大多是老鱼类
。观鱼者，带着八大山人的
冷眼、卡夫卡异化之眼，以
及苍老的庄子的物化之眼。
老鱼跳波瘦蛟舞。推动
着的力量，是什么？
是一种化之力。有一个
古典学者，在看着饭店玻璃
缸中的游鱼时，猛地想到王
国维遗书中的“只欠一死”。
幽默，黑色幽默。王国维与
鱼。
朱永贞与鱼，也是那么
互化。子非我，安知我不知
鱼。这是庄子的逻辑学。但
庄子以哲思观鱼，朱永贞却
会以鱼观人，蝶化庄周，在
这里是鱼化为人——那个老
辣的家伙，是作者吗？瘦蛟
？似是而非。似非而是。
于是，有了感觉的挪移
：黑鱼笑了，又笑了；昂刺
鱼变了；斜着眼睛看人的鳜
鱼……
感觉的通灵：让狗抑郁
的黑鱼，吴越两国螃蟹的旧
事，墙上的鲈鱼，游荡二千
多年的餐鲦……
当然，更多的，还是鱼
化人：新时代鲤鱼要办大学
，鳑鲏力力上任记，鲫鱼的
忏悔，乃至“一条草鱼的熏
鱼梦”……
自然，也有其他的动物
、人物，以及神物，人此“
大化”。
这位朱永贞哟，有着某
种童眸，看鱼也看人，顺带
着也看其他；但是，却更有
老鱼眼，翻白眼，甚至，死
鱼眼。冷热交替，令人心惊
肉跳。
老鱼跳波。跳荡着的有
欲望、世情、老道的观审，
以及童真的心。
所以，是塞壬。美人鱼
，极尽诱惑，却又令人抗拒
。尤利西斯令人把自己捆绑
起来，却在桅杆上倾听了鬼
魅般动人的音乐。
朱永贞的音乐，是乡野
上的湖泊河流之声。大海上
的塞壬之音，除了尤利西斯
，没有人听到过。可能是自
然的幻觉，是天籁；更可能
，是尤利西斯的叙事，借此
，慑服其他的水手。凭借的
是耳朵。
但是，乡野之叙事，如
水，必破界限。或日，庄子
乃小说家。他创造了“小说”
一词。宋代著名学者黄震《
黄氏日钞》曰：“庄子以不
羁之才，肆跌宕之说，创为
不必有之人，设为不必有之
物，造为天下必无之事，用
以眇末宇宙，戏薄圣贤，走
弄百出，茫无定踪，固千万
世诙谐小说之祖也。”似乎
以庄子提振小说，甚至以为
《庄子》书皆小说也。窃以
为未必。庄子还是有“大道”
观的。痛心“道术将为天下
裂”。
不过，《庄子》之文体
，确是近于小说，近于故事
，近于荒唐言，无端崖之辞
。在庄子，或许根本无所谓
文体。小说与大道，也是可
以解构的。
此书亦然。有的似小说
，有的似散文，有的似杂文
……皆是老鱼的精灵所化，
随物赋形，而无不可也。但
最终，全书中每篇虽然不一
样，却令人看到了独特的这
一个。
这种独特、独有、独在
，乃任何作家梦寐以求的。
跳吧！老鱼。哦，不，
跳吧！老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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