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桩预计数载才能办完的建筑案件，数月即告终，委托人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么简单，是什么缘故？
本书作者为一名专业的律师，以纪实的形式、生动的文笔记录了该案件的背景起源、律师辩护的全部准备工作和完整的庭审流程，附有证据记录和相应的法律法规解读。

石亚西，建筑工程师，副教授，四川明炬律师事务所律师。少之时，好写诗，及其壮也，争讼作记。半生游走在建筑与法律之间，相信海德格尔那句“诗意地栖居”既指建筑，也指法律。

自序　在法学与文学之间
书中主要人物一览表
第一章　管辖异议，拒绝出庭
第二章　再次鉴定，路在何方
第三章　律师选聘，应诉方略
第四章　茶室密谈，敌友难辨
第五章　开庭前夜，黑云压城
第六章　法庭角逐，咬文嚼字
第七章　法庭对决，鹿死谁手
第八章　协商未竟，驳回起诉
第九章　再次开庭，无须出庭
后记　致谢及其他
附录
注释
主要参考书目

在法学与文学之间
一、破心中贼古罗马
诗人、哲学家卢克莱修说
：“最广义的法，是指源
于物之属性的必然关系。
”一桩预计数年才能办完
的建筑案件，数月即告终
，结果完胜，超乎预想。
委托人自己都不敢相信：
这么简单，会不会“事出
反常必有妖”？至今，委
托人内部仍意见不一：案
件是否尘埃落定？事情会
不会反转？——我想这本
书能作答。
收案时异常复杂，结
案时极其简单，个中缘由
，律师自然知道。除运气
等因素外，关键在于：诉
讼期间，借提起管辖权异
议，委托人自行委托了鉴
定，管辖权异议在一定程
度上为自行委托鉴定正了
名；否则，若申请司法鉴
定，案件大概率会延续数
年。
子曰：“名不正则言不
顺，言不顺则事不成。”
正名，不一定意味着事成
，但依名实之辩，它已经
指向卢克莱修“物之属性
的必然关系”。
简单，源于复杂，从
复杂到简单，即是本书成
书的过程。“事出反常必
有妖”，这个妖——疑神
疑鬼，是心中贼，在你我
心中，也在本书中。本书
同时也是一个驱逐心中的
妖、破心中贼的过程。
二、成书过程
凡大案、要案，在办
案过程中，我都会写备忘
录，以备应对、进退。本
书所述案件并非大案、要
案，然而却是我代理过的
最复杂的建筑纠纷之一，
故要求自己也写备忘录，
但尝试着换一种写作方式
，以写故事的方式为之。
任何一个案件，对于对方
当事人和法官而言，无疑
也是一个故事，一个正在
生成的故事。你的故事与
对方的故事、与法官的故
事是否对接，如何对接，
我相信会影响案件的走向
，甚至决定案件的结果。
写作过程中，明显感
到有三种思维在影响着我
对案件的处理：科学思维
、法律思维和神鬼八卦思
维（对那些可能影响案件
但又难以捉摸的因素的考
量，表现为疑神疑鬼或相
信某种机缘巧合等，受朗
宓榭《小道有理》一书的
影响，我姑且称之为神鬼
八卦思维）。当初预估案
件需要三五年的时间，备
忘录大概二十万字，不料
三五个月即见生效判决，
故本备忘录初稿不到六万
字。上诉期十五日内（本
案各方均未上诉），将备
忘录中当时已经写到但未
敢深入的神鬼八卦思维予
以展开，以恢复当时思维
的完整，这就形成了本书
正文。之后，加上注释、
附录、自序和后记，即成
此书。
……
3．当事人和潜在当事
人。当事人应像法律人一
样思考，甚至像律师一样
自己“代理”自己的案件。
作为律师，这是我的一个
理念，我称之为“自己代
理自己”，律师也应该支
持、帮助当事人自己“代
理”自己的案件。这个理
念来自这样一些现实：很
多当事人请不起律师而不
得不自己“代理”自己的案
件，请得起律师的也不一
定知道该请什么样的律师
或怎么跟律师打交道。本
书应有助于当事人和潜在
的当事人以卢埃林所说的
“粗犷实用的常识”，屏蔽
滋彰法条歧义丛生的困扰
，对自己的案件形成一种
透视的感觉，从而能够自
己“代理”自己的案件或更
好地与律师打交道。
4．对汉语文字表达有
兴趣的读者。本书语言体
现了一种努力——力图将
汉语语言的实用性和艺术
性结合在一起，窃慕色诺
芬《长征记》“其文体风
格之美妙赛过其故事情节
之动人”。构成本书一部
分的法律文书（见附录）
，已有这种努力的意味（
本书写毕后，感觉如能重
写这些法律文书，可能会
写得更好，但这对于案件
的真实性而言，无异于作
伪，故强献丑于后）。
六、本书目标
最后提醒，本备忘录
终究是写给我自己和我的
当事人用于争讼作战的，
纯为消遣（智力消遣除外
），则不建议读本书，读
之烧脑；非读不可，则建
议跳着读，跨过专业部分
，或随意翻看，直奔你想
看的主题或语言，或倒着
看（这有助于领略本案）
。书中有一些看似与案件
不相关的写景状物，其实
是我在办案过程中的一种
压力释放，希望能给读者
提供一种阅读中的调剂旁
观（读者也可只看调剂部
分，真正地旁观案件）；
当然，我更想以此体现简
·奥斯丁所说的“让别的作
者来描写罪行和痛苦吧。
我尽快抛开这样一些令人
厌恶的话题，赶紧让那些
没有重大过失的人恢复他
们差强人意的愉快生活”
。由此反观本书，书中的
任何一句话、任何一个字
，看似不经意的插曲，“
私货”或题外话，都与本
书的目标有关。
“赶紧让那些没有重大
过失的人恢复他们差强人
意的愉快生活”，这是本
案（一起民事案件）的目
标，也是本书的目标。
注：为了方便读者阅
读，附《书中主要人物一
览表》。

预计数年才能办完的诉讼案件，数月即告终！案件是否尘埃落定？会不会有反转？
争讼如同作战，本书是作者作为经验丰富的职业律师的作战备忘录，边战边写，写战合一。对律师工作内容、辩护技巧和庭审感兴趣的读者可从书中获得详细的了解。同时，本书包含对相关法律法规的解读，通俗易懂。

致谢及其他
一、测试的缘起
本书写毕后，一天下
午，书中人物江珊女士来
到芥知馆，问我：设计公
司是不是该把潘老师交的
60万元退了？我说：读完
本书你们能得出结论呀，
从法律上看，判决既已生
效，案件就结束了，至于
是否会反弹，不比出门遇
到车祸的可能性更大。非
要留一点潘老师的费用的
话，就留点律师费吧，10
万元足矣，时间不超过三
年（诉讼时效）。书中虽
含“谜案”的表述，但那其
实只是针对非专业人员的
噱头，他们如果读完本书
，不再觉得是谜案，他们
对什么是法律就有点感觉
了。
这是一桩与设计单位
站在一起争取其权益的建
筑案件。与之相反的另一
个案件接踵而至。
事有凑巧，那天下午
，江珊女士刚走，另一位
女士——心悦美术馆的魏
总——来到芥知馆。她因
看了刘栓宁兄给她转发的
本书文稿，决定将美术馆
因设计问题屋顶漏雨致使
其书画损失逾3000万元
的案件，交给我做。但这
个案件一审、二审均已审
毕，判决已生效，难度极
大，也不好收费。我于是
建议她“自己代理自己”，
我指导协助，法律文书都
由我写，收费按word统计
10元／字计。魏总基本同
意。我劝说她的理由有三
：
1．本书的法律文书（
见附录）不到l万字，若
按10元／字收费，不足
10万元。
2．法律文书写成后，
你采用才付费，不采用则
不付费。如果你或你身边
的人觉得有更精炼实用的
文字表达，我马上修订，
减少字数，为你节省费用
。
3．你的案件我也会写
备忘录，法律文书就是从
备忘录中提取的，这种文
字不会是你看过的套话空
话连篇的报告，不会是你
读过的抒虚情、发假意的
文学作品，也不会是你可
能没有读过的烧脑的翻译
体学术语言。
这会是一种什么样的
文字呢？我思之，努力为
之。目前思维中有两个事
实支点：1．何以鸠摩罗
什对《金刚金》的翻译比
玄奘的翻译更为流传？2
．何以林纾对狄更斯小说
的翻译比原作更好？两个
文化支点：1．天雨粟、
鬼夜哭；2．立德、立功
、立言。思未结果，在此
不表。
写此后记时，魏总案
件的备忘录已写近3万字
，书名暂定《最后一根稻
草——心悦美术馆建筑案
件备忘录》。为了让该备
忘录胜过本书，同时追求
汉语语言表达的极限，我
打算做一点测试，以求裨
益。
二、没有负面意见
我把本书发到两个有
500人的微信群，一个建
筑群，一个律师群，并随
手写下下面这段话：
“本书是以故事的方式
写的一个建筑案件备忘录
。我的想法是，对大案、
要案写备忘录，每个备忘
录按10万字计，当我写十
个案件写到100万字时，
也许我能打通法学与文学
的连接。请大家拍砖。”
建筑群里有五六人会
看本书——他们是否真的
看了从其评论一看便知，
其中一人大为叫好，说对
他们公司做建筑咨询非常
有用，还问我，他能否转
发他的同事，以便他们好
讨论。
……
行笔至此，测试、致
谢并总结，希望能对自己
写下一个备忘录有所帮助
。方向是：诗化的语言。
尽管这么想时，难免带一
丝尴尬的微笑——我做不
到，但物之理应如此。
一直隐约感觉本书正
文记庭审中看到那半张脸
时（其实新冠肺炎疫情期
间我们都是半张脸），缺
少了点什么，现在方明白
，少了几行诗。这是我年
少时写的一首组诗《幻象
六重》中的最后一首《真
实的高处》，当初写时不
明其意，现在好像明白了
，开头几句是：
“这边的光线因燥热而
曲折
人们掩埋自己的脸
所有的表情如同一场
交易”
真实的高处，正义女
神蒙着双眼，我们呢，最
好睁眼而蒙住半张脸（这
至少有利于防止病毒传播
，包括语言病毒）。
事又凑巧，正当我在
写本后记时，收到高玉林
兄对本书案件所做的复盘
，他在重新演绎本案。玉
林兄已将本案当作了一件
艺术品，把玩其中，玩索
有味。在此，我再次对玉
林兄致以敬意和谢意。
既已付梓，我还得借
此机会衷心欢迎广大读者
批评赐教，你的任何批评
对我来说都是弥足珍贵的
（邮箱：610509219@qq
。com）。

阳光明媚的正午，阳台上那株夜来香正在悄悄生长。江珊女士打来电话：“石律师，不好了，法官不同意下裁定，坚持开庭。”
江珊是北京L设计成都分公司的行政主管，昨天下午来过我的工作室。我对她说，我住在天府新区，这儿是郊区，有点远，你不必亲自跑一趟，把代理合同拍照发给我，把原件寄给我就好了，要不下次见面再给我原件也行。但江珊坚持要来，说公司领导孟总交代了，一定要当面请教，当面听我谈谈案件。孟总是儒雅的人，文气，我揣摩他的意思是，电话、微信谈案件，总有些隔靴搔痒吧。谈案件，最好像谈恋爱一样，面对面才好。
这是我与江珊第二次见面。
说是工作室，其实也是住家。2016年，夫人与我决定从上海返回成都，遂在成都郊区买了一套大一点的房子，四层楼，地下一层，地上三层，带二百余平方米的院子，可以种菜。装修时，我将房子一分为二，一半住家，名之日“观书居”，另一半用来建立一个家庭图书馆，兼办公，名之日“芥知馆”。
在院子后门迎接江珊时，方知孟总为何要江珊来我工作室。江珊带来了一箱茅台土酒，说是孟总送给我的。一箱酒六瓶，看着她拎得有些吃力，我顺势接了过来。
“孟总是一个有心人！昨晚聚餐前，我俩走在路上，还问我是喜欢酱香型酒呢，还是浓香型酒。还说他不喝酒，但珍藏了很多酒。我当时还以为是随便聊聊呢。”我对江珊说。
“孟总说，昨晚你们谈到深夜一点。这么晚？”江珊回应。
“是呀，饭后回到我的工作室谈案件。朱总趁着酒兴向孟总发飙，过了，我呵斥了朱总几句。”朱总朱芳禾，是我曾经的学生，孟总的合作者，本案设计项目看不见的轴心人物。本案肇起后，他不得不露头了。
“听孟总说，你们散后，朱总给他打过电话，说要不就不．委托律师了，我们自己代理案件？”江珊说。
“孟总怎么讲？”
“孟总说，这怎么能行？如果案件输了，总公司说我没有按程序委托律师，我怎么解释？”
“孟总说得有理。不过，要是没有这一层顾虑，你们也可以考虑自己做案件，自己代理自己，只需要请一个律师指导就行。只是这个案件很特殊，不太好办。”我轻描淡写地说。江珊的注意力一时转移到芥知馆四壁的书上，没太注意听。
芥知馆共四层楼，藏书约三万册。最上面一层原是一个约35平方米的屋面平台。平台北面的一半我装修成工作室，玻璃阳光房，其上是水池，抬头可望蓝天白云，俯首即见地板上晃动着风吹池面投射下来的斑斓波影。南面的一半继续用作阳台，阳台正中的花箱里长着那株夜来香。与江珊聊着聊着，穿过菜地，爬上芥知馆迂回曲折的楼梯，不知不觉就到了我的工作室。
二
茶早已泡好。绿茶，还是黑茶？江珊选择了黑茶。
“我打建筑官司快18年了，这是我碰到的最复杂的建筑案件之一。”一坐下来，我便对江珊说，同时欣赏着她小口啜茶的样子。
最复杂？江珊一愣，像诧异的猫一样看着我。
“本案诉讼金额不大，600多万元。我做的案件基本上都在1000万元以上。”我说着，同时找了一份案件资料给江珊看。诉讼金额2．5亿元，够大了吧？江珊一笑，似乎明白了是哪种复杂把我拽入了本案。
说这个案件最复杂，是因为它是由设计失误引起的工程质量事故，而且地方监察委已经介入了。
本案设计负责人潘老师是个忠厚老实的人。本来，按合同约定，设计单位除负责采取补救措施外，只赔偿事故损失的10％，潘老师几个人尽其财力，差不多已经赔偿了20％。事情该差不多了吧？不，突然有一天，施工单位的一名员工因为涉黑被捕入狱，为了立功，向监察委举报了这起重大事故。达州市监察委根据已有的鉴定，向K县政府提出监察建议：本次质量事故由设计单位负全责，设计单位应全额赔偿，尚有600多万元的加固费用不能由财政垫支，K县政府应督促项目业主追回。
设计合同同时约定，如发生争议，应提交“当地仲裁委员会”仲裁。我据此向法院提出管辖权异议，主张本案应由达州仲裁委员会管辖。
“石律师，4月19号开庭，我们去吗？”江珊问。
“当然不去。”
“不去不好吧？”江珊有点担心，表情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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