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0世纪的日本艺坛，井上有一有“巨匠”之称，他是一位代表了20世纪后期日本的艺术家。海上雅臣著的《井上有一--书法是万人的艺术》是详述井上有一人生轨迹的评传，分为八个章节，著者用与井上有一亲密接触留下的权威记录以及井上有一日记中记载的私密的个人生活，展现给读者一个活生生的井上有一，呈现其中鲜为人知的逸事对全面理解井上有一大有裨益。有一用生命不断完善对书法艺术的追求，他勇于审视自己，反省自我，同时又意识超前，寻求突破。他从一个小学校长转身而为代表日本20世纪后期的艺术大师，走过了与他人极不相同的人生道路。从某种意义上说，时代造就了井上，井上在作品中也表达了他对战争和苦难的感受。同时，作为一位艺术家，井上有一也表现出了极具个性的艺术家的纯粹性，他性格倔强，而又自信满满，使他的艺术作品具有真性情。书写成为井上唯一的宣泄和表达手段。

井上有一的艺术与“现代性” 王见
中文版序 海上雅臣
豪放的艺术家与平凡的教师 海上雅臣
东京大空袭
1.01 平民区的少年
1.02 学绘画的老师
1.03 走向书法
1.04 战争
1.05 东京大空袭
不得志 复出 出道
2.01 不得志的日子
2.02 茅崎
2.03 出道
结成墨人会
3.01 森田子龙和《墨美》
3.02 长谷川三郎和野口勇
3.03 结成墨人会
走向愚彻
4.01 对文字性的否定
4.02 回到文字性上
4.03 愚彻
南瓜先生
5.01 可怕的老师
5.02 母亲登美和妻子喜久江
5.03 井上家的日子
五十后危机
6.01 内部化
6.02 未果之恋
6.03 克服危机
制作作品集
7.01 《花之书帖》
7.02 《井上有一书法》
7.03 《壁报》
最后的斗争
8.01 肝硬化与墨人会退会
8.02 临书
8.03 最后的斗争
8.04 死也不能输
井上有一大事记 李建华编译
后记 海上雅臣
译后记 李建华

海上雅臣
——实现更新鲜、更新颖，宛如那颗星一样清新的惊
愣……以及强行、明确的造型技术……
井上有一写下了他看到颜真卿书法的感动，在写这段
话三年前的1968年，他还写道：“贝多芬说过巴赫是大河
。颜真卿也是大河，是黄河。”
若思堪称源流的真正古典，将音乐之源视为巴赫的话
，说这话的贝多芬的形象，与说颜真卿是大河的，有一对
古典倾心的形象似乎叠印着呈现在眼前。
对他来说，古典的魅力就是灿若星光的每次都给人的
清新刺激。这种倾心愈深，真作家愈创作出魅力不输古典
作品的新作。
井上有一的评传，将在孕育了文字与书法之邦译出。
出生在东京的平民街从未跨出这个岛国一步的有一，少年
时代就向往画家，终因家境贫寒上不起美术学校而进入国
立师范学校修业，这是以国策培养中小学国民教育师资的
学校，他19岁当上了国民学校教员。用领到的工资，利用
工作以外的时间跑到城里上画塾，终于品咂到画油画的满
足感。
然而，他没有时间专心致志地学画，不比到画塾来的
有闲有钱人，为此而焦虑忧悒，陷入消沉。
来自经营旧家具的父亲平常记账使用笔黑的耳濡目染
，有一没有把书法另眼相看的意识，是他任职的学校校长
建议“你可以搞书法”，使他终于醒悟了书写这个与不自
由的油画不同的日常行为的自我表白。
有一并非从习字出发，而是将受到油画表现的刺激转
化为书写行为。他明确意识到绘画与书法的不同效果与它
们各自的特长，是在知道了前卫的西方近代绘画——那是
日本战败后迅速被引进的——黑白的抽象画面上，有东方
“书法”的影响以后。
在淳朴的有一眼里，这时必欲一见高下的“书法”与
“绘画”的切合点渐趋真切起来。早在1950年代就能受到
来自欧美前卫美术界的强烈刺激，缘于他生活在战败国首
都东京之地利。
他在1945年3月遭遇了东京大空袭，日本国有史以来前
所未有的非战场的平民老城遭受狂轰滥炸，他在执教的学
校操场，混在一千具烧焦的尸体中倒下。
战败的心灵创伤，在美术表现上针对西方美术找到了
东方得以守望的优越道路时，发挥出爆炸性表现力。1985
年6月69岁去世的有一，晚年将鼓舞他书法表现的古典源流
，即在黄河流淌的土地上哺育的颜真卿的书法，比喻为人
类有史以来的璀璨星光记述下来，将他的感动本体以原寸
通临《颜氏家庙碑》两千八百字展现出来。
通过这个评传，创生了文字与书法的国度的人们，若
也能像赞叹巴赫的贝多芬一样，从赞叹颜真卿的井上有一
身上看到古典的真正汲取法，是我之大幸，是本书付梓令
人欣慰之至。
三十年来的盟友李建华和杨晶将本书翻译成中文，使
人不能不隔海心生同时代邂适诚可贵的感慨。

海上雅臣著的《井上有一--书法是万人的艺术》讲述了井上有一既能把握现代主义的审美走向，又能跳出现代绘画当中浓厚的欧洲文化意味的定式。同时又把恪守传统汉字书法的经典要求，转变成具有现代性意味的审美情趣。三位一体。此乃研究井上有一艺术最具价值、最具意义的地方。
21世纪的井上有一，曾向8世纪的中国贤者表示了膜拜——“颜真卿是一条大河”。今天，井上有一也成为历史，他留给我们的背影也开始显影出一个高大的轮廓。

海上雅臣
世间的事情就是诡诵，往往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
柳柳成荫。1970年我和井上有一的邂适，就应了这句话。
后来越想越觉得，相遇当时双方的年龄有着不一般的
意义。有一54岁，我39岁。
那一年，他在《墨人》上写道：“如此下去，坠落之
期，当不在远。过这样的日子，不坠落才怪，必须更专注
书法。”关于这个时期的焦虑，正如本文所述，就是在他
迷惘的时期遇上了我。
而我1962年用心观察了法国美术界以后，决心改变东
京的画廊因循守旧——中世纪式地将日本画、西画、工艺
、写真等按素材分门别类发表——的状况，承认素材是作
家根据目的的不同选择，必须让同时代的美术信息畅行。
于是，我在银座的好地段开设了独立策划的画廊将近五年
。所以，我第一次看井上有一的作品时也是以欣赏绘画而
不是书法的眼光去看的。
邀有一到我家一起喝酒时，我说他的作品的力量在于
具有了前冲的空间性，即通过运用粗矿的笔线和文字结构
性，脱离了原有书法的时间性线质。
翌年，他发表了作品《塔》，在《墨人》上发表了题
为《浦和》的短歌。前一年对话的成果，在这里得到了完
美体现。
海上奇想在爱因斯坦空间论的书中放入塔照，
而今五十有五我终将走上建塔的艰难险途，
实现书之空间唯之务需倾尽我生命的火花，
由此可见，这时他具备了“书法即空间”的信念。
那以后十五年，我与有一直至他去世之间的交情尽在
本文中，有一自己在某年的个人展上谈到了彼此交往的密
切程度。然而，对于我来说，认识有一后的十五年，远没
有他死后到今天的二十年对有一思考得深透。
告别仪式刚一结束，我马上着手几件工作。开始整理
有一生前托付的作品，进行资料和笔记的解读。而更抓紧
的是，妥善保存他留下来的庞大作品中，尤其到国外参展
引起反响的几十件有一代表作，确立公开发表的途径。
我想将代表作集中捐赠京都国立近代美术馆。早早出
现在本书中的时任馆长河北伦明从有一狂啸“随心所欲地
写”，放下传统滋养的笔墨纸张文字，在洋纸上写瓷漆时
就在关注有一的工作。
他欣然接受。这是告别仪式后两个月，他看着有一最
后的大作之一《上》，说：“如果把它与美术馆眼前的东
山相对而挂，一定气派！”当时的笑颜令人难忘。
然后，我完成了《井上有一全文集》《井上有一作品
编年总目》。通过追寻他的足迹，我比他生前更强烈地感
到，有一这个作家是真正的巨匠。
有一离开我们二十年的今年，也是日本战败六十年。
在这个值得纪念的一年，作为“MINERVA日本评传选”的一
册，将此书呈现在世人面前，令人颇多感慨。
能够将脑海中翻江倒海的有一像、书家像归纳整理成
可读的形式，是因为根据丛书要求的一系列体裁和一定页
数的结果。
向推荐本书为评传选之一的芳贺彻表示衷心谢忱，同
时感谢冈敦，是他全力协助我整理、核实了引用资料。
关于生于幕府末期到明治大变革期肩负特殊宿命的有
一的父亲，本书涉及甚少，争取另辟途径专题写他。届时
，本书因故未涉的几个秘闻也可以公之于世吧。
重读自己亦惊，素直的井上有一全人像，与那个复杂
纷呈的时代像，清晰地浮现出来。通过这本书，我自己也
要谦虚地重新思考井上有一其人和他的工作。
谨向承蒙关照的“MINERVA书房”编辑部的田引胜二
，整理了作品、资料图片的伊藤时男致以谢意。
最后，本书出于对有关当事人保护，部分使用了化名
，仅此说明。

1.01 平民区的少年
·下谷区二长町·
东京市下谷区二长町，无论从它的地理位置还是氛围来看，都是最典型的平民区。位置在现在的东京都台东区台东一、二町目一带，如果按照铁路站名说，相当于山手线的御徒町站和秋叶原站之间，即铁路东外环线的一侧。
二长盯在江户时代完全是住宅区，没有一间铺面房。到了明治时期，逐渐变成平民百姓的街市，开始热闹起来。然而它的迅速崛起则缘于1892年［明治二十五年］歌舞伎的市村剧团从浅草猿若町迁来。
在歌舞伎史上，明治末期到大正初期被称为“市村剧团时代”。拥有第六代尾上菊五郎和第一代中村吉右卫门两位明星的市村剧团如日中天。利仓幸一在《演剧界》杂志上这样写道：“开演三十分钟前，随着头棒鼓乐响过，三楼的观众冲着大幕紧闭的舞台就开始狂呼乱叫，简直就是一群热病患者的聚会。”就这样，几十年前还十分清静的住宅区二长町，渐渐变成了平民百姓的热能像岩浆一样凝聚、沸腾、爆发，充满活力的小镇。
·爱热闹·
井上有一生于1916年［大正五年］2月14日，时值市村剧团的全盛时代。就在舞台后身的大杂院一角，传出了小而有力的啼哭。
有一对度过了孩提时代的二长町有这样的描写：
下谷二长町位于下谷和神田、浅草三区毗连的地界，距神田明神和汤岛天神或上野山地、浅草的观音寺步行都很近，而我家在二长町的那一带正好是市村剧团的后身。练习三味线的声音整天不绝于耳，平民区的情调十分浓厚。除了三味线以外，若论声音，还有早晚传来的尼古拉教堂的钟声，在晌午饥肠辘辘中来自宫城方向报时的“咚咚”声，孩子们嬉戏打闹声以及各种叫卖声，来往马车发出的嚼嚼蹄声和马拉粪尿声。
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的有一，自然是地道的百姓家的孩子。
据有一的女儿井上花子说，有一“就爱热闹，也喜欢凑热闹，听说哪儿着火了，准保二话不说撒腿就跑去看”。着火和打架是“江户一景”，百姓家孩子喜欢看着火、看打架，爱热闹也是人之常情。
有一是一位非常敬业的教师，绝不无故休假。唯有他中了东京奥运会开幕式入场券那次才破例。他高兴得忘乎所以，手舞足蹈，居然请假去看奥运会了。
“听说井上老师居然不上课去看奥运会了……”学校里一下传开了。本来嘛，奥运开幕式可是世界级的热闹“庙会”，百姓家的孩子有一不去才怪呢。
·鲁莽的汉子·
有一一开口，就是东京大杂院的土话：“姥姥！”鲁莽劲儿上来，骂起人无不令闻者色变。
他的想法很单纯：既然决定了的事，就要一条道跑到黑。他是那种只有大马力发动机和油门，却没有刹车和方向盘的鲁莽汉子。
就读于丰岛师范学校的北条武一毕业后就分到横川寻常小学任教，他和有一在一个教研室，两个人同龄，又都是初来乍到，所以很快就成了好朋友，而且这种友情终生不渝。北条回首有一的一生，说有一的一生就像一根“笔直的棍子”。
这话讲得甚是。恐怕这根棍子就像一心太助扛的扁担一样，笔直不弯，上面浸透着老百姓手上的汗渍，可又爽滑不腻。
一次我发现了秘密。我随手拿起有一的日记本，发现它的封底页上有涂鸦。一头来势汹汹的野猪，撒开四蹄猛跑，旁白曰：“莽撞危险！”
我不禁失笑。这明明是有一意识到自己鲁莽的性格，在告诫自己啊。那个一辈子在书法界和日本这个小圈子中左突右冲杀出重围的有一，居然在日记里有这番自省，而且还配上插图！简直太滑稽了！
·细心的人·
然而值得注意的是，有一尽管确实“单纯”，头脑却并不“简单”，也不大大咧咧。这一点似乎与“平民家孩子”的印象相左，而他事实上是一个非常小心谨慎的人。
一提到艺术家，人们往往以为是只热衷于一头儿，对一般工作不感兴趣的人。可是我父亲却是个无论做什么事儿都有板有眼的人，连家里的流水账也不允许有半点儿差错。母亲现在每天还在记账，记得有一年大年三十，父亲就因为对不上账对母亲大发雷霆，两个人吵翻了天。
井上花子是这样介绍有一性格的。有一的性格基本上是神经质、谨慎、一丝不苟。然而大方向一旦定下来，以后他就只管低头拉车，一条道儿走到黑。他就是属于这种类型的“鲁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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