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收录日本著名作家、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川端康成的经典小说《古都》与其他作品。
古都京都，被织锦商户收养的千重子出落成了美丽的少女。祇园节夜里，她遇到山村姑娘苗子，惊讶地得知两人是孪生姐妹。她们互相思念，却因身份悬殊无法相认。姐妹俩淡淡的哀愁，织入京都的四季美景……
《古都》表现出日本传统的美学思想，借由日本传统祭典所表现的心理意识，透露出文化中的物哀、风雅与幽玄的独特美感，是为川端康成所著的杰作之一。

川端康成（1899-1972），日本新感觉派作家，著名小说家。一八九九年六月十四日生于大阪。一生创作小说百多篇，中短篇多于长篇。作品富抒情性，追求人生升华的美，并深受佛教思想和虚无主义影响。代表作有《伊豆的舞女》《雪国》《千羽鹤》等。一九六八年获诺贝尔文学奖，亦是首位获得该奖项的日本作家。川端担任过国际笔会副会长、日本笔会会长等职。一九五七年被选为日本艺术院会员。曾获日本政府的文化勋章、法国政府的文化艺术勋章等。

川端康成的世界
十六岁的日记
古都
禽兽
川端康成的魔力

川端康成的世界
魏大海
这套五卷本“川端康成
精选集”中，最为重要的
一些作品，如《雪国》《
古都》《千鹤》《名人》
和《山音》等，都是由我
翻译的。国内有若干不同
的汉译版本，如前辈译者
高慧勤、叶渭渠等译出的
，同辈译者谭晶华、林少
华等译出的，各有千秋。
在这套精美的川端康
成五卷集面世之际，首先
我想表达对恩师高慧勤的
敬意和缅怀。高慧勤二〇
〇〇年主编翻译了《川端
康成十卷集》（河北教育
出版社）。在我眼中，那
是国内迄今最好的一套川
端康成作品集。十卷的译
者，除高慧勤先生本人，
有当时中国日本文学研究
界的前辈李芒先生、刘振
瀛先生、李德纯先生、文
洁若先生和赵德远先生等
，当然也有一些同辈译者
，如谭晶华先生和林少华
先生等。我和侯为先生，
则承担了十卷集中第十卷
的翻译（包括川端康成的
评论文章和随笔）。其次
要感谢为五卷集撰文的原
善先生。原善是日本川端
康成学会常任理事，日本
最著名的川端文学研究者
之一。原善之文，可帮助
中国读者了解日本学界对
川端文学的评价，也会增
加五卷本汉译选集的权威
性。
遗憾的是战后三部与“
魔界”相关的重要作品未
能选入，给读者留个念想
，来日方长。下面，简单
说说日本文坛对川端康成
的总体评价。
众所周知，川端康成
是二十世纪日本最重要的
作家之一，日本第一位诺
贝尔文学奖获得者，曾任
日本笔会会长、国际笔会
副会长，同时也被称为活
跃于大正时代与昭和时代
、置身于近现代日本文学
顶点的作家，乃以卓绝的
感受性表现了日本人的心
灵精髓（诺贝尔文学奖颁
奖辞），给世界各国读者
留下深深的感铭。川端康
成也是日本“新感觉派”文
学的代表作家，二十世纪
初与横光利一联袂创办《
文艺时代》杂志，借鉴西
方的先锋派文学，创立了
日本“新感觉派”文学。两
人在欧洲达达主义的影响
下，在以“艺术革命”为指
向的前卫运动触发下，使
《文艺时代》成为昭和文
学的两大潮流象征之一（
另一个是一九二四年六月
创刊的《文艺战线》，代
表无产阶级文学）。“新
感觉派”文学在日本文坛
，只是一个短暂的文学现
象。后期川端更多体现出
日本式的唯美主义特征，
小说富于诗性、抒情性，
也有庶民性（浅草物）色
彩浓重的作品，且有“魔
术师”之谓，即衍化、发
展了少女小说等样式。川
端后期的许多作品，追求
死与流转中的“日本美”，
有些则将传统的连歌与前
卫性联系起来，逐渐确立
起融合了传统美、魔界、
幽玄和妖美的艺术观或世
界观。他默然凝视，对人
间的丑恶、无情、孤独与
绝望有透彻的认识，在此
基础上不懈探究美与爱的
转换，将诸多名作留在了
文学史中。亦有观点认为
，“新感觉派”时代的川端
康成与其说是小说家，不
如说是理论家，从其种种
言说可以看出，那是哲学
、美学和西洋式理念的融
合物，其中有克罗齐的形
象——表现即艺术，也有
精神分析学的“自由联想”
。川端康成也曾对当时日
本文坛具有强大影响力的
自然主义文学诉诸批判，
称之为“过时的客观主义”
。他在《文坛的文学论》
中呼吁，当今世界追求的
是伟大的新的常识，即所
谓明日的常识，新时代的
文艺关联于哲学且须取代
旧世的宗教。川端康成主
张艺术与哲学结合，担负
起宗教的功用。
……
又如：
他在阐述新感觉派的
认识论时，强调的直觉体
认、主观感觉以及所要达
到的“主客一如”“万物一
如”的“无我之境”，与这
种观照精神也是一脉相通
的。川端演说辞里解释明
惠和尚咏月诗时说：“与
其说他‘以月为友’，毋宁
说‘与月相亲’；我看月，
化而为月，月看我，化而
为我；月我交融，同参造
化，契合为一。”这同他
的新感觉理论多么一致！
川端在答奖辞中说：“有
评论家说我的作品是虚无
的。但西方的‘虚无主义’
一词，于我并不适用。我
认为，其根本精神是不同
的。”川端是以虚静无为
的态度去观照世界，他的
小说可以说是“虚无”的，
但又不是西方式的“虚无
主义”，内中体现了东方
精神，与佛教有相通之处
，他擅长捕捉外界事物给
他的瞬间意象或感觉，所
创造的美，宛如那镜中水
月一样空灵，不可言说，
无迹可求。这可以说是川
端小说风格上的一大特征
。
期待给读者奉上一套
精雕细琢的“川端康成精
选集”。
二〇二二年十二月

川端康成晚年倾尽心力的苦吟之作，讲述一对孪生姐妹宿命般的人生境遇，美丽、孤寂，呈现含蓄而又隽永的爱情。
川端康成的魔力之沉郁生命篇，收录《十六岁的日记》《古都》《禽兽》3篇名作，百转千回，呈现寂寥与孤独之美。
翻译名家魏大海主编精译、川端康成学会常任理事原善领衔解读。

川端康成的魔力
日本川端康成学会常
任理事原善文
魏大海译
川端康成诞生于一八
九九年六月，二〇一九年
是其诞辰一百二十周年。
二〇一九年也是日本的令
和元年，节庆气氛浓重。
但就干支而论，相当于己
亥年。对于出生于一八九
九己亥年的川端康成，二
〇一九年是第十个轮回，
因而其诞辰一百二十周年
是值得纪念的。有趣的是
，二〇一九年同时也是新
中国成立七十周年。时过
三年的今年，则是川端康
成逝世五十周年，巧合的
是，同时也是值得纪念的
中日邦交正常化五十周年
。川端值得纪念的周年和
中国值得纪念的年份重叠
，这件事本身颇具意味，
让人感受到川端康成与中
国的奇缘。
二〇一九年，即川端
康成诞辰一百二十周年，
在中国绍兴召开了纪念川
端康成诞辰一百二十周年
的国际学术研讨会。主持
盛会的是浙江越秀外国语
学院外国语言文化研究院
的魏大海教授。而今年时
届川端康成逝世五十周年
，又是魏大海教授主编、
翻译了别具特色的五卷本
“川端康成精选集”。相反
在日本，虽有几部纪念性
研究书籍将面世，新潮文
库出版了迄今受到忽略的
早期作品《少年》，却并
没有一个大型的川端康成
作品精选集出版计划。这
令我等日本的川端文学研
究者汗颜不已。有幸参与
魏大海教授主编、翻译的
“川端康成精选集”，乃是
我等巨大的缘分。
首先我想说说，在川
端康成逝世五十周年的今
年，日本将出版我和仁平
政人共同主编的论文集《
文学通信：（转生）中的
川端康成》、深泽晴美女
士的论著《川端康成：基
于新资料的探究》（鼎书
房）。就是说，日本的川
端文学研究方兴未艾。但
不可否认，许多研究性出
版物乃应景之作，应和着
纪念川端康成逝世五十年
这样的事实。遗憾的是，
日本的川端文学研究已届
瓶颈，许多问题已说透，
难免有停滞之感。从这个
意义上说，面对日本学界
相对僵硬的川端文学研究
视角，我更期待通过魏大
海教授等名家推出的川端
文学译著，推动并展开新
的基于中国视角的川端文
学研究。
在日本，川端文学的
研究确有下降趋势。但无
可否认的是，现代作家的
创作仍受川l端文学的刺
激或在川端文学的对象意
识中进行。比如，吉本芭
娜娜的《白河夜船》（一
九八九年）与《睡美人》
、祐光正的《浅草有色不
良少年团》（二〇〇七年
）与《浅草红团》皆有关
系；川上未映子的《牙齿
或世界里我的比率》（二
〇〇七年）则将《雪国》
中一节作为重要的主题嵌
入；小川洋子的《人体缺
视症治疗药》（二〇一四
年）则是以《蒲公英》中
的“人体缺视症”为基础，
标题中也一目了然。类似
的例证不一而足。许多日
本的现代作家，都可以追
溯到川端文学的系谱。更
早一些，如在松本清张的
《越过天城》（一九五九
年）中，看得见《伊豆舞
女》的面影；荻野安娜的
《雪国舞女》（一九九一
年）亦关联于川端康成的
《雪国》和《伊豆舞女》
。除此之外，笸仓明的《
新·雪国》（一九九九年
）更是不言自明。还有，
中国台湾作家朱天心的《
古都》（一九九七年）显
然也与川端康成的《古都
》相涉；哥伦比亚的加西
亚·马尔克斯则有小说《
苦妓回忆录》（二〇〇四
年），关联于川端康成的
《睡美人》；英国的石黑
一雄的《远山淡影》（一
九八二年）关联的是《山
音》；中国台湾作家李昂
的《睡美男》（二〇一七
年）也与川端的《睡美人
》有着关系。
……
此外，从《舞姬》中
矢木的虚无主义、《名人
》中棋土（也相通于艺术
家）那鬼气逼人的执念都
可发现魔性，《湖》中银
平的美女追踪癖、《睡美
人》中与裸体美少女的同
衾颓废等也正是“魔界”的
表征。《干鹤》和《山音
》并未出现“魔界”一词，
但在这两部作品中，前者
的主人公菊治与父亲的情
人乃至父亲情人的女儿有
染，《山音》则是老者信
吾执迷于儿媳。这些均被
视作“魔界”式的存在或表
征，战后的川端文学整体
上关联于“魔界”。
川端作品中主人公的
恋母倾向，亦可与他的孤
儿思绪联系起来，关乎川
端血缘的乃是一种二律背
反（求之不得而后否定了
自身）。这样的倾向厌弃
父亲但不知不觉间又在模
仿父亲，《干鹤》中的菊
治便是这样的存在。《山
音》中的信吾则是厌弃自
己亲生的儿子和女儿，却
去追求没有血缘关系的儿
媳菊子。同样，《古都》
中的太吉郎也钟爱没有血
缘关系的养女干重子。而
这一切，都发端于川端康
成所谓绝望的“孤独”。川
端康成的“魔界”，一半是
颓废式的下降趋向，另一
半是求救式的上升志向。
由川端康成的“魔界”，应
看到他意欲打破的是制度
化、形骸化的道德、常识
假象。实际上关注川端康
成的“魔界”，亦应读懂川
端具有的二元论无化指向
。基于心灵学读解川端康
成，空间已无此世／彼世
之界线，轮回转世则是时
间上超越了今生／来世的
境界，万物一如则在《千
鹤》中体现为女／陶器、
在《禽兽》中体现为女／
狗，物与物之间的界线趋
于消无，不仅是佛界／魔
界，

五月四日
从中学回到家约莫五点半。为避访客，大门紧闭。家中唯祖父一人病卧，无法待客。（祖父患白内障，彼时已失明。）
“我回来了。”
我喊了一声，无人回答，屋内静悄悄的。我陡增悲寂之感。走到祖父枕边不足两米处，又说：
“我回来了。”
靠至一米开外，又喊了一声。
“我回来啦！”
再在祖父耳边五寸处。
“我已经回来了啊。”
“哦，是么？早起忘了让你扶我尿尿，只好拼命忍着。一直朝西躺着不能翻身，干哼哼。我是朝西躺着吧？嗨！来吧……”
“用把力，身子往上提……”
“啊，这样好了，盖上被子吧。”
“还没熨帖，再来一下。”
“哎呀（后七个字不清晰）……”
“哎，还不舒服，再挪一下吧。来……”
“啊，舒服了。翻得好。水开了吗？还得扶我去撒尿。”
“嗨，等一下。哪能一下子顾上……”
“嗯。知道啊。我得先说啊……”
过了一会儿，祖父又说：
“啊呀，丰正孙子，我憋不住了……”
祖父有气无力，像是快死人嘴里发出的声音。
“快点，我要撒尿，帮我去撒尿吧……”
祖父在床上一动不动，就这样呻吟着。我有点儿不知所措。
“咋办呀？”
“去拿尿壶来，把这个塞进去。”
没法子，只好掀起他的衣服，老大不情愿地照办。
“进去了吗？好了吗？快啊。不碍事的。”
难道祖父自己的身体自己都没有感觉？
“啊，啊，疼，疼呀！疼呀！啊，啊啊——！”
祖父喊着，小便疼痛难忍。同时，尿壶底部传来山谷清溪的水声。
“啊，疼死我了！”
凄惨的声音不堪入耳，我眼泪盈眶。
水开了，让祖父喝茶。喝的是粗茶。我服侍祖父慢慢地饮用。祖父的脸瘦骨嶙岣，白发头大抵秃了。哆哆嗦嗦的手皮包骨头。咕嘟咕嘟，细长脖上的喉结一饮一动。饮茶三杯。
“啊，好喝，好喝啊！”他咂着嘴。“靠它补元气呢。你给我买的是好茶。可是听说，喝多了有害呢。还是粗茶好。”
稍隔片刻，祖父又说：
“津之江（祖父妹妹的村子）的明信片寄出了吗？”
“嗯，今早寄了。”
“啊，是吗？”
唉，祖父莫非已意识到了“什么”？一种预感。（祖父让我给他很少通信的妹妹发明信片，请她来一趟。我恐惧，难道祖父已预感到自己的死期？）——我凝视着祖父苍白的脸，直到自己的眼前一片蒙咙。
——我在看书，似有来人。 “美代吗？”
“嗳。”
“怎么了？”
心中突然感觉到巨大的不安，从桌边转过身来。（当时我的客厅放了一张大桌子。美代是五十岁上下的农妇，每天一早一晚从自己家里来帮我烧菜煮饭做些杂事。）
“今天去见了，说七十五岁年龄，一直卧床已有三十天，吃饭还可以，大便却不通畅。我说前来讨教。对方说是——年龄大了，但不会有突发状况。算是老年病吧。”
两人长长叹了口气，美代继续说道：
“我告诉他——吃得下、便不出，像是被腹中的怪兽吃了。又说——比过去进食快得多，吃得快吞咽快。还说——怪兽好酒。我问怎么办。他说——让病人讨取妙见菩萨的画卷，用幸运香熏屋。——他说虽有怪兽附体，只要调整好时间就不会有什么大碍。话说回来，原来连一片干松鱼都咽不下，近来却寿司啦，饭团啦，什么的一口吞下。每吃一口，喉结就动一下还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真是疹人啊。狐仙降为巫女那会儿，一出现，喉结也咕咚咕咚的下咽状。再说上次喝了不少酒。今天算的卦，不知准不准。”
“怎么说呢……”
我没有勇气当面断言她这是迷信，我受到一种说不出的不安的袭击，全然不知所措。
“回来后，我说（去）五日市（村名）看了大夫，他就问，（他没说我会死吗？）我告诉他大夫说了，不会有突发急病，只是上了年纪老年病。那也是灾祸呀。说到大便三十日不顺，大夫建议带他去诊治一下。”
“还有，我回来就点了线香。他竟说——咱家的先人气正，不会有那种（怪兽），平白无故来害人。要茶要饭，说话便是。让它滚吧、快滚！——我是想顺理成章地驱邪。明天戌亥时辰要在屋子的角落里供上茶饭，还说要拿出一柄仓刀。磨快刀刃藏于卧室。明天再去狐仙处求个签。”
“真是不可思议，真的吗？”
“嗨，信就灵吧……”
——祖父的枕边。
“爷爷，小野原（村名）一个叫狩野的来信，你借过他的钱吗？”
“啊？借过……”
“什么时候？”
“七八年前。”
“是吗？”
又是意外欠债。（祖父四处借钱，当时统统算在了我头上。）
“这怎么还得了啊。”美代说。（我找美代商量过还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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