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推荐 本书收录了15位女性的真实故事。她们或年幼或正在老去,或婚恋中或单身,或在困境中或已一步万里阔,她们在处理与自我、与世界的关系时,面临各种复杂、幽微的环境和挑战。她们经历成长,体味世间人情之美,她们也与生活中的困苦、荒诞与无常对峙。她们的故事仿若我们身边的故事,她们的故事却又离奇得仿若杜撰。无论读者年龄几何、身处何方,都能在书中看到人性的尊严与珍贵,看到不可忽视的希望的闪光。 作为非虚构写作结集,这些单独的女性故事或许是片段的、不具有连续性的,但如果把这些不同人物、不同年龄阶段的故事连缀成一个女人的一生来看,便显示出生命内部轨迹的神奇之处。一个女人即使身陷孤绝,以致她的个人世界与男性、与后代都无法再产生亲密的联系,但她生命本身的热情还是在的,她还是可以与世界发生千丝万缕的勾连。 “木兰”们的故事明亮又犀利,让我们见到人性的复杂的真,而胡卉的笔引领我们去相信美好的事物,依然存在。 作者简介 胡卉,1990年生于湖南宁乡,复旦大学中文系创意写作专业硕士,作品发表于澎湃新闻“镜相”、网易“人间”、正午故事、中国三明治等,选入结集有《非虚构写作指南》《生活不在别处》《一双会魔法的手》等,曾获“2020最澎湃·创作者奖”。 目录 亲爱的红豆 萤萤 罪与罚 陈雾与象象 春晓 春天在哪里 木兰结婚 瓜熟蒂落 成为单身母亲 消失的女友 蛇馆 买房记 饶命吧,教授夫人 山中鼠患 一个神婆的诞生 序言 她在女性世界中探路 张怡微 胡卉让我给她的新书写 序,我很怕辜负她的信任。 她是我们复旦创意写作专业 的优秀毕业生,也是“澎湃· 镜相”栏目的专栏作家。在 时下流行的“非虚构”写作中 ,她在许多媒体平台留下了 自己的创作。初看不过是“ 故事”,是听来的别人的事 ,实际的创作工作可能会复 杂得多。曾在四川大学担任 非虚构课程教学工作的何伟 在一篇文章里写过:“(非虚 构)创造性部分来源于你是 如何运用这些日常素材的, 在调查中就存在创造性。非 虚构作家需要发掘一些不同 寻常的途径去收集信息和选 择主题。”我想,胡卉与她 这15篇故事的主题就是“女 性”。非虚构写作要做大量 的调查,要挑选一件事,且 要知道为什么要选这件事。 胡卉深切地关注着当代中国 女性在被日常生活所严格规 定的世界中继承和发明的世 情伦理。 《亲爱的红豆》写的是 一对年轻夫妇十分顺利地成 长、求学、婚恋之后,面临 的复杂考验——年幼的孩子 居然有一段被人凌虐的经历 ,身为母亲应当如何处理愤 怒和自责。《萤萤》写的是 小镇上的“阿斯伯格综合征” 女患者的成长史,她的生育 价值被剥削后遭到残忍抛弃 。《罪与罚》写的是东北儿 童犯罪故事,聚焦于重男轻 女的议题之下被反复讨论过 的“姐弟”关系,这篇作品也 是2019年度“澎湃·镜相”非 虚构写作大赛的获奖作品。 在澎湃App刊发时,配有胡 卉所绘制的“鹿鸣镇”与“事 发地”简图。在一篇创作谈 中,胡卉谈到了调查和采访 的困难,好不容易与当事人 通完电话之后,她飞去了事 发的镇子,在那里与很多人 闲聊,宾馆老板娘、饭馆老 板娘、杂货铺老板娘、鹿产 品店老板、酒厂保安、学校 老师、保安和厨子,还有一 位在河边卖了二十多年爆米 花的老大爷。有旬话我印象 很深,她说那些陌生人对她 的出现是这样的感觉:“他 们当时把我当成了一个寻亲 的人。” 这里的“亲”,我想也可 以理解为某种同情、诚实和 心中的正义。胡卉是一个非 常善良的作者,这种善良的 本质在于她明明看到了人的 软弱、虚伪,看到了爱情的 脆弱、婚姻的沉重,看到了 女性的苦楚,却在字里行间 ,依然(引领读者去)相信高 尚,去追求稀有的、美好的 东西。她知道年轻女性的美 丽是危险的、易被交易和可 毁坏的,如《陈雾与象象》 ,本来拥有美好面容和优异 成绩的女孩,却在两性关系 中贪恋着受虐后的虚幻温存 ,最终面临瘫痪的命运。脑 瘫儿象象每天去看她,母亲 亦当她是孩童一样照顾,却 被村民流言所伤。故事结尾 极其残酷,村里没有男性做 结扎手术的先例,村妇出了 坏主意让陈雾去做绝育手术 。陈雾的母亲也接受了这污 蔑两个善良的失能者纯洁感 情的建议,打听起女性结扎 的过程。坏人们还去调笑象 象问他愿不愿意替陈雾做手 术,不知原委的象象同意了 ,惹来更大的嘲笑。陈雾因 此生气,滑着轮椅在雨天怒 奔而去,母亲和象象在后面 追。这个锥心的场景,不知 是真的还是胡卉听后叙写的 ,总之具有强烈的感染力。 这种感染力源自作家本人的 深切同情与悲愤,她在文末 写这一场追逐的结局:“象 象拼命跑啊,拼命跑,像一 条肩负使命的黑色猎狗,又 像一只轻盈欢快的氢气球, 我们眼见他离陈雾的母亲越 来越远,离陈雾越来越近。 ” 男性,也是胡卉的创作 中不可忽视的关切面。她并 不恨男人,也不怨恨男权社 会对女性单一的审美和利用 方式。她会谨慎用一个词— —放弃:“她放弃目睹很多 东西”“他最终被妻子放弃了 ”。她们历尽千帆,满身伤 痕,终于决定不再参考别人 过生活。她们那么艰辛地开 拓着男权世界中女性活动空 间的界限,却还保留着一颗 善良的心,去疼惜上一代的 传统女性,如《蛇馆》中少 女陈凤看母亲:“再过十年 ,自己会对母亲羡慕不已: 她是发自身心地热爱男人, 而他们也的确喜欢她。这种 能力像是出自天然……”这 也使得胡卉的创作更带有复 杂的面向,既看到了身为女 儿、母亲(或单身母亲)、姐 姐、妹妹、闺密、婆婆等角 色的辛劳,也看到了她们身 为女人的性魅力,那不仅是 被男性之眼猎取的甜点,也 是其他女性锚定自己和复杂 世界关系的参照。而这种灵 性的观察,还被运用到了有 趣的面向,如《一个神婆的 诞生》中,显示出新颖又奇 诡的能量。 莫娜·奥祖夫所著《女性 的话语》“导言”中说,“女 性画像属于一种男性体裁。 它鲜有出自k性之手,也极 少关心她们的话语”。胡卉 笔下的故事,便是新的创造 ,是犀利又光明的女性书写 秩序。她在女性世界中探路 、寻亲,并对同样爱着这个 世界的我们,娓娓道来。 导语 本书收录了15篇以“女性”为主题的纪实文学作品。其中,《亲爱的红豆》写的是一对年轻夫妇十分顺利地成长、求学、婚恋之后,面临的复杂考验——年幼的孩子居然有一段被人凌虐的经历,身为母亲应当如何处理愤怒和自责。《萤萤》写的是小镇上的“阿斯伯格综合征”女患者的成长史,她的生育价值被剥削后遭到残忍抛弃。《罪与罚》写的是东北儿童犯罪故事,聚焦于重男轻女的议题之下被反复讨论过的“姐弟”关系,这篇作品也是2019年度“澎湃·镜相”非虚构写作大赛的获奖作品。…… 书评(媒体评论) 胡卉笔下的故事,便是 新的创造,是犀利又光明的 女性书写秩序。她在女性的 世界中探路、寻亲,并对同 样爱着这个世界的我们,娓 娓道来。 ——张怡微 精彩页 1989年农历小年,蒋萤萤出生。萤萤的相貌,更像她的贵州彝族母亲,天然鬈发,眼大头圆,肤如蛋白,实在是个可爱的女孩。可终究是个女孩。20世纪90年代的湘东小镇,对长孙的期盼与骄傲,只有男孩才能满足。这女孩一来,就引发祖母、父母和叔婶的嫌碍。然而,蒋八筒像是故意与谁为敌,或是不待见老旧观念,纯粹为了找个爱的出口?——说不出什么原因,总之,不宝贝任何人的蒋八筒,比谁都宝贝这个女孩。 萤萤的那坛“女儿红”,是祖父蒋八筒亲自酿,亲手埋的。女孩诞生第三日,一般是父亲为她埋下“女儿红”,待成婚时,随喜被、喜柜、喜镜,作为陪嫁贺礼,恭送夫家,敬献公婆,祈盼和睦美满。不像绍兴传统——桂花树下埋黄酒,我们是用黄釉雕花的坛子,装质朴清澈的谷酒,埋在能够结出果实的树下。父亲闲时,黑鞋白底,树下踩一踩,回望女儿一步一脚,眉眼渐长开,红头绳扎起来。我们这一代的“女儿红”,都是蒋八筒酿的。蒋氏谷酒,名声响亮,从未失手,连酒糟残渣都深受养鱼者的喜爱。 萤萤两岁前都很正常,或者是,暂且没被发现有什么不正常。她两岁还不会叫“爸爸”“妈妈”(不过这也没什么,我堂叔家的儿子,两岁才开口说话,最终也考上了福建一所重点大学),后来慢慢地,一些奇奇怪怪的症状,开始显山露水。我祖母回忆说,蒋八筒带着小萤萤,来和五爹呷酒海聊,一聊就是小半天。萤萤坐在板凳上,吹电风扇,一吹就是小半天。她坐得端正,一直盯着转动的绿色扇叶,好像她的眼睛是天文望远镜,能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发现其他星球飞来的瓢虫或蝴蝶。可是,她明明在看,一双美丽的大眼睛里空洞无物,表情也很疏离,是个克己冷静的小大人,少有惊喜、好奇、困惑等情感情绪的即时反应。蒋八筒走过去,笑着拍拍她:“萤萤,回家吧?”她便由他拉起手,小脚蹒跚地回家去。她越开心,身体就越失衡,醉汉似的摇摇晃晃,仿佛地震正在她一个人的脚下发生。 有时过来了,蒋八筒会把萤萤领到一扇门边上,个把钟头,她重复地开门关门,如同沉溺一个特别好玩的游戏,或是她为门轴发出的“吱嘎”声深深着迷。要是给她一口高压锅,她也可以不间断地揭开锅盖又盖上。如果端来一大碗白米饭,她会耐心地一勺一勺,一粒不剩地铲进嘴里。起先,三个老人都夸,这孩子好带,省心——只要不带她去麻将馆、菜市场、汽车站、婚葬礼、花鼓戏台下。蒋八筒总结出了规律:萤萤一去热闹的场所,就像进入炮火掀天的战场,双耳不堪重负似的,赶紧捂住,踉踉跄跄,怪叫着出逃。不过这点对他们的生活影响不大,因为蒋八筒本来就不爱去那些地方。 等到萤萤上幼儿班(那时镇上没有幼儿园,孩子等到六岁,入一年制幼儿班,然后上小学),不得不与老师同学相处,问题就变得棘手。她只爱吃米饭,不吃菜,饭量大得如同没有饱腹感。她也无视规矩,吃完自己的,就抢同学的。她老是把3写成m,9写成p,数字7是一把挂反了的锄头。老师呵斥她,她便扑上去又挠又咬,不看形势,不分轻重,前后咬伤了数学老师和音乐老师。因为她也根本没法学习舞蹈,站在镜子前,手脚模仿的动作总是不对。单凭她一个人,就使得整个集体的表演,乱了套,难看得像个愚蠢的笑话。每逢庆祝儿童节、教师节、国庆节,一拍集体照,她听不见“茄子——”,不懂微笑,自顾自地做着夸张又怪异的鬼脸。 “不像正常人。”大人们说。 “蠢包。”孩子们说。 蒋八筒按照“镇一县一市一市中心”的转车路线,寻到熟人所在的湘雅二医院。回来后,他几乎复述不全萤萤的病症,要对照病历念才行。 是阿斯伯格综合征。一种高功能的孤独症,美化的说法,也叫“天才病”。但在我们镇上,天分和疾病一样,都是多余的负担,比如,你有画画的天分,你便把你的父母推入了两难的境地:到底要不要出钱送你学画画? 最终,人们认同了蒋八筒对萤萤的定位:“不是正常人,也不全是蠢包。” 我们做小学同学时,萤萤受了很多欺凌——但也许在她的观念里,她并不认为那是欺凌?反正她从不说。我告给蒋八筒知道了。他先是和几个大男孩好言好语,施以小恩小惠,雇他们给萤萤当保镖。后来,他发现男孩们联手恐吓她(把蛇头或死鼠之类藏进她的书包),还面不改色地来领辛苦费。于是,每天下午四点,蒋八筒扔下一切活儿,去学校接萤萤。蒋八筒站在萤萤身边,高大严肃,像个凶神恶煞的门神。 然而,几年来,学校老师上门告状,同学家长上门告状,说好了似的,轮流来告状。告蒋萤萤“干扰罪”“不良影响罪”,还有反应迟钝,对人冷漠,容易暴怒,等等诸多罪状。 萤萤读完小学四年级,不读了。这个决定是蒋八筒下的。他想了想,觉得不读也挺好:“学费留着买花戴。”至于家里其他人,别提读书,早就引以为耻(同时也为了节省资源),放弃这个孩子了。萤萤妈妈的肚皮不见凸,但准生证是早就领好了。 P22-2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