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罗尔·莫里斯在本书中以纪录片的创作手法还原了对其产生深远影响的“烟灰缸之争”。围绕该事件，作者以丰富的例证和多维的思考角度展现了对真理与社会建构之间关系的思考，进而将该问题还原到语言与实在之间关系的哲学思考上。他以克里普克本质主义语义学理论为依托，通过梳理库恩科学哲学理论与维特根斯坦语言游戏的亲缘关系，反思前者理论中的“范式”“不可通约性”“进步”“辉格式”等核心概念对真理观造成的消极影响，继而倡导实在论的真理观和道德观。

埃罗尔·莫里斯（Errol Morris），美国导演、编剧、制作人。威斯康星大学历史学学士、普林斯顿大学科学史硕士、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哲学博士。其执导的纪录片《细细的蓝线》《战争迷雾》《标准流程》曾先后获得美国“国家影评人协会年度最佳纪录片奖”“第76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纪录长片奖”“第58届柏林电影节评审团银熊奖”。

前言
序言
第1章 最后通牒
第2章 范式转换
第3章 恐惧的集中营
第4章 听着，老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5章 现实的革命与想象中的革命
第6章 跃入黑暗
第7章 世界家具
第8章 进步的化身
第9章 解释的竞赛
结语
致谢
人物简介
参考文献
出版后记

烟灰缸呼啸着穿过房间
，烟头与烟灰喷薄而出。托
马斯·库恩，20世纪最著名
的知识分子之一，扔出了一
个雕花玻璃烟灰缸。它是朝
我的脑袋砸来的吗？我不确
定，我只记得它是朝我的方
向扔来的。带着恶意。你可
能会以为这事儿发生在什么
蛮荒的地方——或许在久远
的年代——那你可就错了，
完全错了。这场突袭发生在
新泽西州普林斯顿的高级研
究院——一所成立于1930年
、致力于独立的理论研究和
知识探索的学术中心，同时
也是阿尔伯特·爱因斯坦、
约翰·冯·诺依曼和库尔特·
哥德尔等大师的学术之家。
这种行为与地点的反差给整
个事件增添了一番辛辣反讽
的意味。在此，这些20世纪
最伟大的科学家找到了归宿
，逃离了纳粹德国的不包容
，而今却上演了此等不包容
的行为。甚至，岂止不包容
——简直是实实在在的暴行
。

一本妙趣横生的哲学小书，奥斯卡银熊双料纪录片导演埃罗尔·莫里斯亲自带你进入他的实在论哲学世界。
何谓范式？何谓辉格主义？本书带你领略20世纪最重要的哲学思考之一范式理论，并对其提出批判。
莫里斯采用纪录片拍摄式的写作手法生动描绘出库恩、克里普克、普特南等分析哲学史上的明星思想家群像。

写作一本妙趣横生的哲
学理论书籍并不容易，特别
是这样的一本书还带有融哲
学普及和现实关切于一体的
思考，作者埃罗尔·莫里斯
以其娴熟的手法将各种材料
制作在一起，完成了一次精
妙的写作艺术创作。这部作
品一如莫里斯其他形式的作
品那样，充满强烈的个人风
格，深刻关切着语言与真相
之间的关系。
在这部短小精悍的书中
，有作者精心编排的，用于
例证的大量文学和影视作品
；也有作者与普特南、克里
普克、乔姆斯基、温伯格等
人的，反映各哲学流派立场
的对话；还有还原了当下场
景的，反越战运动的文字描
述。所有这些材料都为着同
一个目标被挑选、被记录，
那就是证明：我们的外部有
一个真实的世界，一个科学
和历史的世界。在这样的哲
学立场中，科学的世界是可
以沟通的，历史的事件是可
以得到说明的，道德的行为
是可以接受评判的。
这样一部作品在后现代
语境中具有特殊的价值，后
浪很荣幸能够参与制作，感
谢所有为本书出版提供过帮
助的人。
服务热线：133-6631-
2326 188-1142-1266
服务信箱：
reader@hinabook.com
后浪出版公司
2020年12月

（这本书）是一件极好
的工具，帮助我们更好地理
解了埃罗尔·莫里斯，他自
己不仅是一个伟大的艺术家
，而且是一个迷人的个体。
——劳拉·米勒（Laura
Miller），《页岩》（Slate
）
这个故事是一次探索人
类理性的范围、脆弱性和缺
点的，引人入胜的理智冒险
。莫里斯的故事是具有传奇
冒险色彩的，各种奇闻轶事
、客串角色、访谈记录、离
题插曲、幽默注脚、醒目插
图附着在故事主线上，这一
主线叙述了分析哲学史上的
重要事件。
——《波士顿评论》
（Boston Review）
许多读者都是因为埃罗
尔·莫里斯卓越的电影知道
他的，他的电影曾获得奥斯
卡奖和其他很高的荣誉。这
次他给我们带来了一本具有
同样质量和重要性的书。这
是捍卫真理与现实的持久论
证，与此同时，这也是充满
激情追求极其重要观念的人
生故事。我们需要尊重的不
是遥远的抽象概念，而是那
些真正存在于世界上的事物
。是时候了！在这样一个媒
体中充斥着假新闻、政治中
充斥着伪事实、学术界中充
斥着政治正确的时代，没有
什么事业比追求真理与现实
的事业更加迫切了。
——大卫·哈克特·费舍尔
（David Hackett Fischer）
，布兰迪斯大学
杰出的电影制作人和作
家埃罗尔·莫里斯令人信服
地讽刺了真理和认识论的当
代相对主义，这一论述建立
在他与托马斯·库恩的个人
交往之上，而后者是这一相
对主义最具影响力的实践者
之一。这本书对哲学家、科
学家的访谈与许多我自己最
喜欢的作家（刘易斯·卡罗
尔、罗素、博尔赫斯）的故
事、对许多概念（指称、自
然类、范式、不可通约性）
的讨论交织在一起。正如我
们对莫里斯所期望的那样，
我们发现他自始至终追求真
理。
——索尔·克里普克

第1章 最后通牒
塞壬唱的是什么歌，阿喀琉斯藏身于宫女之中时用了什么假名，这些问题虽然令人困惑，但也不是全然无法猜想。
——托马斯·布朗尼，《瓮葬》（Urn-Burial）（引自埃德加·A.坡，《莫尔格街凶杀案》）
“无论如何你都不许去听那些讲座。听到了吗？”
托马斯·库恩，《科学革命的结构》（The Structure of Scientific Revolutions）一书的作者，向我下达了最后通牒。彼时，他是普林斯顿大学科学史和科学哲学项目的负责人，而我是他的研究生。1970年，哲学家索尔·克里普克（Saul Kripke）在普林斯顿做了三场系列讲座——讲座内容随后被结集成书，以《命名与必然性》（Naming and Necessity）为题出版。1971年秋天，他计划再次在普林斯顿举办讲座，而我希望能够出席。1
那时，距离《科学革命的结构》一书在1962年的首次出版大约已有十年了。这本书遭到了许多哲学家的抨击。克里普克并不在批评者之列。我认为库恩那时对克里普克的理论应该也所知不多。他之所以反对我参加讲座，与其说是出于对克里普克思想的排斥，不如说是他对我能上哪些课程、不能上哪些课程表现出的控制欲。1与此同时，库恩逐渐声名鹊起。他不仅会成为科学史和科学哲学领域的重要人物，还将成为一个偶像。他的术语“范式”（paradigm）和“范式转换”（paradigm shift）将会渗透到文化的方方面面。我在普林斯顿大学的攀岩伙伴、物理学家迪克·索姆（Dick Saum）后来就曾给我发过一张车尾贴的照片，上面写着“转换发生”。1
那时，30出头的克里普克清瘦、蓄着胡须。他的理论虽然没有广为人知，但他在学术界享有天才的美誉。年仅十几岁时，他就发表了模态逻辑在语义学上的完整证明（用以处理必然性和可能性的问题）——在此过程中还复兴了莱布尼茨（Leibniz）关于可能世界的思想。2关于他，还有一则无从考证的趣闻轶事，据说哈佛大学在他十六岁时曾给他提供过一个教授职位。他回信道：“谢谢，但我母亲认为我应该先完成高中学业。”3
至少在20世纪70年代早期，很难说克里普克的理论与库恩有多大关系。模态概念在很早以前就已经存在了。我们的世界是所有可能世界中最好的一个，这是莱布尼茨哲学和信仰的核心，也被伏尔泰（Voltaire）在《老实人》（Candide）讽刺了一把。但是在《命名与必然性》《维特根斯坦论规则和私人语言》（Wittgenstein on Rules and Private Language）以及众多期刊文章中，克里普克所阐述的理论涉及意义、指称、遵守规则（rule-following），等等——这些恰恰是库恩关于常规科学和科学革命理论的核心问题。4
由于我无视库恩的警告去参加了克里普克的演讲，我和库恩的关系结束得非常不愉快。这件事我们后面再说。
克里普克把这二十多个研究生和教授们聚集在一个小会议室里，他曾一度像用望远镜那样拿起一个空玻璃杯，透过杯子看向他们。玻璃杯产生的各种光学扭曲使克里普克的左眼鼓得如同牙鲆鱼眼。我猜杯子对他也有类似的效果，使他研讨会的听众们变成了一个由扁平脸的学者们组成的水族馆。
那时，我还没有真正理解克里普克的理论。大概一年多以后，我才开始在伯克利领会他的思想，这多亏了我的朋友兼研究生同学查尔斯·西尔弗（Charles Silver）的帮助。但其实克里普克理论的核心（虽然他从未言明），是一个简单的思想。他提出了一种彻底的实在论：世界独立于我们的语言和我们自身之外而存在。语言不只是关乎我们以及我们的思想，它直接地——不受我们的意见和信念的影响——将我们与世界联结起来。
对我来说，进入普林斯顿在某种意义上是一个安慰奖。那时，我没能被哈佛大学的科学史项目录取，但哈佛大学教授欧文·赫伯特（Erwin Hiebert）写了一封推荐信，将我推荐给了库恩。我本应该知道这会有麻烦的。我曾经把研究生院想象成一座高山上的闪亮城市，但事实证明那里的生活更像是在山洞中与熊长期共处。1
那些日子，库恩烟瘾很大，非过滤的骆驼牌香烟和真蓝牌香烟（一个低焦油、低尼古丁的品牌）交替着吸。一根接一根，一天可能要吸上六七包。根本不需要火柴。用上一根烟头的火点燃下一根。丢进巨大的雕花玻璃烟灰缸里，燃尽的烟头很快就会堆得小山一样高。一种充满火、烟和灰烬的当代炼金术。
库恩开授了一个关于19世纪电磁学理论的研讨班，课程分为两部分。主要讨论对象是迈克尔·法拉第（Michael Faraday），开尔文勋爵［威廉·汤姆森（William Thomson）］和詹姆斯·克拉克·麦克斯韦（James Clerk Maxwell）。我选修了第二部分——主要关于麦克斯韦。研讨班上挤满了各色人等。包括他的一些研究生和几位访问学者。那时，库恩已经吸引了世界各地社会科学学者的兴趣，每年都有几个朝圣者前来普林斯顿大学（后来是MIT）参加他的讲座。其中一个特别热情的追随者从东京远道而来，虽然我认为他不怎么懂英语，但他却如痴如醉。而哲学家们却都不为所动。库恩被任命负责所谓的“科学史和